曹方自然沒有留意對方話中的意思,而是慢慢站起身來,朝著那包袱伸出手去。
“曹公子知道這些東西的用途……”掌柜的眼睛一亮,他怎么忘記了,曹公子最擅長的不就是這些東西嗎,說不定他能看出個什么名堂。
曹方當然看出來了,這些分明是經過精心打造的武器。光是第一眼,他就覺得與自己的風格十分相似,然而這會兒近距離一看,他顯然被打造這些東西之人匠心獨具的手藝所吸引。
只需要輕輕一動,他就知道每一件東西該怎么用。
這些,都是經過改良的武器。若不知道用法,那么就會像劉東家所說,不過是一些破銅爛鐵而已。
然而其中一把匕首上面刻著的一個符號吸引了曹方的注意力,“這些東西是從何而來。”
“是昨日,有人送來典當的。”
曹方看著那匕首的手柄處,那細小的“金牌”兩字,讓他不得不想起那個人,那個罪魁禍首。
會是顧尋芳嗎。只是,辰國的金牌工匠,怎么可能拿這些東西來這兒典當。
劉掌柜看著眼前的男子突然沉默不語的模樣,便覺得他是在故弄玄虛拖延時間,當下便不想與他耗下去了。“既然曹公子無事了,那么劉某還有要事要辦,先行一步了。”
就在這一秒,曹方已然改變了主意。
有時候因為一個決定,就能改變一個人的一生。多年以后曹方會發現,原來自己與顧尋芳的淵源,不僅僅是如此而已。
“且慢。”
劉東家不悅的皺起了眉頭,這會兒他當真沒有了耐性。
“來人……”正要叫人把曹方轟出去,那名男子已經看向掌柜。“這些東西,多少銀子肯賣。”
“啊。”掌柜驚訝的張大了嘴巴,曹公子還真想要這些廢鐵。
劉東家沒有想到對方會如此一說,斜眼看了掌柜一眼,“這些東西多少錢收來的。”
“……七、七個銅板。”
曹方立刻抓住了那掌柜的手,將一小定銀子放進了他的掌心里,“這些東西,就轉賣給曹某吧,只怕劉東家也不好轉賣給他人。”
這……他們知道如今曹方的情況,他居然愿意花這樣的價錢買這么些廢鐵。難道,真的是他們不懂得鑒別寶物。
劉東家思索著這其中的利弊,或許真是如此,曹方是內行人,懂得這些廢鐵的用處,而他們就不一樣了,不如如何擺弄,只怕送給別人都不會要的。
劉東家微微挑眉,一個眼神示意,掌柜立刻將銀子收了起來,“多謝曹公子惠顧。”
“那這玉佩……”
“若劉東家愿意寬容曹某兩月時間,曹某感激不盡,若劉東家有所為難,那么請到時候將顧主告知于曹某,既然劉東家有要事在身,曹某就不便打擾,告辭了。”他這突然轉變的態度,讓人反應不過來,而眨眼間,曹方已經收起了那個包袱轉身消失在屋門口。
一間簡陋的屋子,曹方已經花了一天的時間,研究著這包袱里的東西,他發現每一件都是威力極其巨大的武器。顯然是用來防身的,而直覺告訴他,能打造出這些東西的人,只怕真的就是那個顧尋芳了。
有趣,真是有趣,沒有想到在羿國,這些東西會落在自己的手上。
曹方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他并不覺得這是什么巧合。或許就是上天給他的機會……他明白對于工匠來說,自己打造的每一樣東西就好像是自己身上的肉一般,有誰會把自己的肉賣得這般便宜。
七個銅板。實在是笑話。
劉掌柜不愧是個庸人,他不知道這些東西究竟有著怎樣的價值……
這些……足以讓自己重新站在蕭皇的身邊,讓今日所有看不起他的人,付出慘痛的代價。
一條偏僻的巷弄里。
“你就是邊城百曉生。”
一名賊眉鼠眼的男子倚靠在破墻上,臉上帶著洋洋得意。“公子有何事想知道。這個邊城就沒有小的打聽不到的事情。”
曹方從袖子拿出了兩樣東西,他必須要試探一下才能放心。“你知道這是什么嗎。”
那人接過來一看,“這么古怪的東西……咦……這不就是那個土狼偷來的嗎。我記得他已經拿去典當了。”
“你知道。那你知道這些東西從何而來。”曹方的眼中瞬時有了希望。
“哈哈哈……他是從一個辰國人身上偷來的,也不知道是啥子用途。”
辰國人。辰國人。
曹方的眼中泛著興奮的光芒,一定是顧尋芳。不對,就算不是他,也一定是他身邊熟悉的人,才能得到這些東西。
“那你知道現在這個辰國人去了哪里。”
這突然加快的語氣,把百曉生嚇了一跳,“他們……好像住在平來客棧里,不過今日一早就已經離開了……”
“去了哪里。”
“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一旦離開了邊城,就不屬于小的打聽的范圍了。”
顧尋芳……顧尋芳……既然讓自己遇見了,就不能這么平白讓他離開。曹方的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找到顧尋芳,然后……然后將他交給蕭皇陛下,以蕭皇陛下的性子一定會殺了他……不,不,干脆自己將顧尋芳的首級獻給陛下,這不就萬無一失了嗎。
曹方那瞬息萬變的眼神,讓一旁的百曉生有種預感,今日的這個客人好像在盤算著什么不好的事情。
果真,對方用一種森冷的目光看著自己,“你知道,邊城里哪里可以雇傭殺手嗎。”
“……”百曉生只覺得此刻的曹方好像換了一個人,居然讓他感覺到一絲恐懼。“這……不知道公子想要多少價位的。”
眼前出現了一錠銀子,曹方的臉色有些難看,若非拜顧尋芳所賜,他也不會落得今日的下場。
“我手中就這么多了,你去幫我尋人。”
“就這點銀子……可能,無法請到高手,不知公子要殺的人,可懂武功。”百曉生有些為難。
“哼,那種紈绔子弟怎么可能懂武功。只要幫我把人殺了,日后再給他們更多的酬勞,去,幫我找。越快越好。”
干草車上。
今日的顧尋芳看起來沒精打采,一言不發的模樣讓人有些適應不來。
或許平日里習慣了他的毒舌,突然這般安靜,春香擔憂的探過頭去,“顧大人,可是身子不適。”
“怎么,你很希望本大人身子不適。”
這不滿的語氣,比平日里更多了幾分火藥味。
春香的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奴婢該死,奴婢該死。”還好,他還知道罵人,就說明自己多慮了。
原本他們身上的銀子就不多,可是礙于這路途遙遠,便順路搭上了前往下一座城池的干草車,花了幾個銅板也足以讓春香心疼的了。
她摸著自己干癟的荷包,看來自己真的是在侯府安逸久了,她都快忘記自己也曾經有過這么拮據的日子。
“大姐姐……”
一旁的蘇靈兒輕輕拽了拽春香的袖子,那小女孩的臉上小心翼翼,這神秘的眼神,便讓春香湊了過去。
“靈兒。”
“大姐姐,大哥哥好像不開心,是不是靈兒做錯什么了。”顧尋芳那副表情,讓蘇靈兒也不敢和他說話。
春香伸出手去輕輕撫了撫她頭頂上的發絲,“靈兒乖,只是大哥哥想要安靜一會兒。”
那小女孩終于放下心來,隨后便從懷中抽出了一封信件,“這是大哥哥方才掉的,靈兒還想著要還給他呢。”
信件。
春香輕輕一瞄,便看見了上面清秀的字跡,定是屬于女子之手。
理智告訴著她不要摻合太多關于顧尋芳的事情,可是一方面又忍不住好奇。有女子給顧尋芳寫信了。
她偷偷回過頭去,看著那背對著自己的男子,隨后悄悄打開一看。
春香的表情漸漸變得深沉,隨后又帶著幾分同情。這居然是……原來之前自己見過的那個青樓女子,就是來給顧尋芳送信之人,只是這寫信之人說自己命不久矣……
字句溫婉通順,語氣得體,這讓春香對寫信之人大大改觀。她雖然明白并非所有的青樓女子都是自甘墮落,但是沒有想到,她們當中也有這般善解人意之人。
莫非,顧大人就是因為看見了這封信,所以心情抑郁了。
那么寫信之人,如今還在人世嗎。
春香突然想起了云姝說過的一句話,看人不要只看表面,要看心。這時她才有深刻的體會。自己身為女子,都免不了為這信中的內容所動容,她的眼眶泛著濕潤,心下覺得慚愧。
信中說,顧大人的大恩大德她沒齒難忘……沒有想到自己一向瞧不慣的顧尋芳,也有這么一面。
正猶豫著要不要將信件還給他,突然干草車一陣晃動。
“啊,,”前方的馬車夫突然倒在了地上,他的胸前暈開了一大片紅色,人已經斷了氣。
“你們是什么人,。”顧尋芳的眼中盡是警惕。
眼前站著五名農夫打扮的男子,只是他們的手中拿的不是鋤頭,而是劍。
而接下來,顧尋芳聽見了他此生聽過最大的笑話。
“有人花了一兩銀子,買你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