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他有深厚的內力護體,加上從前云姝幫他培養了抵抗毒素的體質,只怕普通人已經廢去了半條‘性’命。
“屬下以為入口定在附近,否則萬不會有人在這深山之中布下重重‘迷’霧,屬下已經向方圓十里內的獵戶都打聽了,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就身處于蓮國附近。”這里的獵戶幾十年來都生活在山林之中,對于他們來說山中的獵物以及自給自足的谷物足以讓他們維持生計,而暗影還打聽到,這些獵戶并不是一開始就在這兒的,他們不過是些旅人進入了這片山林之中就出不去,久而久之就干脆立足于此,而這山林之中的獵戶不少,他們的兒‘女’也就平安長穩的在這兒繁衍后代。
居然幾十年都不曾出去過?難怪這間屋子里所有的東西都是那般陳舊。
蕭亦梏皺著眉頭,然而毒素還在他的體內沒有驅散,此刻已經有些昏沉。
“下去吧,繼續探路。”
“是。”
所有的暗影齊齊退下,蕭亦琛獨自一人坐在桌旁,看著那茶壺,慢慢的給自己倒了杯粗茶。
苦澀的茶水入口,讓他不由得嘖了一聲。這些年養尊處優,他用的東西都是最好的,本想嫌棄的將粗茶推開,可是轉念一想,又輕輕抿了一口。
整個口腔都充滿了濃郁的苦味,明明是叫人難以下咽的東西,卻讓蕭亦琛想起了多年以前。大皇兄為了羞辱他,特地命人送了百斤的苦茶,讓他每日飲用。而那時候,她卻陪伴在自己的身邊,兩人月夜對飲,生生的把苦茶喝成了美酒,談天說地情到濃時。
她是云家捧在掌心里的長‘女’,卻能談笑風生的飲了百日的苦茶。蕭亦琛的表情陷入了深深的回憶當中,為何那個時候自己沒有發現呢?她陪自己苦難隱忍多年,在最榮華富貴的時候,自己卻拋棄了她。原本被他藏在心中的美好回憶被一點點的挖了出來,或許當時,他覺得她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可是如今想來,卻覺得自己口中的苦茶也顯得彌足珍貴。
眼眶忽然一濕,男子微微頓了頓。
“呵呵。”諷刺的笑了笑,這是什么意思?那些不過是回憶而已,是他最不愿意想起的恥辱往事!
可是,可是她從來不覺得與自己站在一起是恥辱。如今自己身在高處,一國之主,天下間的‘女’子要多少有多少,可是當初自己落魄還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時,她們在哪里?!蕭亦琛從來不知道什么叫珍惜,因為從來沒有人珍惜過他,他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去奪得一切!難道這也要怪他嗎?
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愛,怎么去愛。而她,曾經用一切來證明她對自己的愛,可是當時的自己究竟是被什么‘蒙’蔽了雙眼?蕭亦琛仰頭又飲下一杯苦茶,它好像烈酒一般麻醉著他的心,卻也更加的清楚了他的痛。
她不愛他了,如今的她不知道正在哪個男子的懷中。她一定很后悔吧?后悔那一生為自己的付出,后悔與自己在一起過的點點滴滴。而如今懷念從前的自己豈不是顯得十分愚蠢?可是蕭亦琛發現,自己控制不了那些回憶。它們好像湖水一般從四面八方涌來,要讓自己窒息。
曾經的他想要的東西,如今都已經得到了。可是蕭亦琛知道,人心總是貪得無厭的。他覺得不夠,遠遠不夠。明明江山就在腳下,大權就在手中,可是為何他還是覺得空虛?
后宮的‘女’子那么多,為何就沒有一個人能坐他的心里?還是說,他的心早就已經給了一個人,卻帶著同等重量的恨,將她牢牢的關在心中的牢里
。不讓她出來,也不讓自己去看她。
他不過是討厭她的珍貴而已。她燦爛明亮得像天上的月亮絕無僅有,每每自己看見,心底總是升起一份難以抹去的自卑。是的,那兩個幻覺說的是真的。當初他苦苦追求她的時候,哪怕表面上是多么的自信滿滿意氣風發,可是心底依舊擔心她看不上自己。
他極盡所能去討好她,‘花’的心思比在朝廷上‘花’的心思更多。而得到了她,自己的虛榮心和自尊心又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那個時候,那些皇兄看自己的眼神,誰不是充滿了羨慕和嫉妒。云家的長‘女’,有足夠的分量,給自己添分不少。
可是偶爾蕭亦琛在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又會覺得云姝并非傳聞的那般蕙質蘭心,否則怎么會糊涂到看上自己這么一個不受寵的皇子。這樣的錯誤若是放在自己的身上絕對不會犯,而自己之所以如此勤快的討好她,也是因為她能帶給自己最大的利益。
蕭亦琛深深的吸了口氣,他多么想親耳聽見如今的她說有多么的憎恨自己,恨不得他死!起碼這樣說明,當初自己真的傷害了她,而愛得越深,受的傷越深。
可是想起她回到那個熟悉的皇后,她所表現出冷漠的一切,讓蕭亦琛竟是覺得有些害怕了。她已經不在乎自己了嗎?不,這不可能,否則她為何要回來。可是她怎么能投入另外一名男子的懷抱?她不是要報仇嗎,那就專心致志的來找自己報仇啊9談情說愛算什么?
讓蕭亦琛不能接受的并不是云姝的報仇,而是云姝的移情別戀。他希望生生世世,下輩子下下輩子,她都能夠記著自己,恨著自己,愛著自己。哪怕當初最先背叛的那個人是他,那又怎么樣?他也是被‘逼’的啊。
如今的蕭亦琛難道天生就是如此的嗎?是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逼’的!
她還會回到自己的身邊嗎?只要她還恨著他,蕭亦琛相信就有辦法可以讓她回來。當初他可以讓羿國最珍貴的‘女’子站在他的身邊,那么如今也可以!
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一張‘精’美絕倫的面容,那個男子……
咔嚓一聲,手中的茶杯盡碎,碎片扎破了他的手掌而不自知,鮮血已然滴了下來。
外頭的獵人聽見了聲音,立刻緊張的站在‘門’口,“公子,您沒事吧?”
說實話,方才的事情確實讓獵戶有些忌憚,不過另外幾名公子說一切都是誤會,讓他不要在意,好生的伺候著就行。
許久之后,屋內才傳來了聲音,“還有茶水嗎?”
“有有有,公子稍等片刻!”
不一會兒,那農‘婦’送來了清粥和一些野菜。她的表情有些謹慎,“公子,我們這深山野林的沒什么好東西,況且公子好像很虛弱,先吃點地瓜清粥暖暖胃吧。”
蕭亦棼她的眼神躲閃,顯然是十分害怕自己。目光落在對方長著繭子的雙手,便可以知道她平日里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
可是這名‘婦’人的臉‘色’卻十分的紅潤,看起來并非清苦的模樣。而且從方才他們夫‘婦’二人的反應來看,兩人的感情十分要好。
過著清貧的日子,還能維持感情嗎?蕭亦琛怎么也覺得難以置信
他突然萌生了一個念頭,“我給你一錠銀子,讓你離開你夫君可好?”
農‘婦’一愣,隨后居然忍不住笑了出來。她儼然覺得蕭亦琛是在開玩笑,“公子說笑了,銀子對于我們這些獵戶來說,并沒有多大用處的。”
他們覺得自己一輩子都走不出這座深山,平日里獵戶之間的往來也只是‘交’換獵物作物,銀子只是擺設而已。
蕭亦琛眼中一閃,暗影們應該打點過的,既然銀子對他們來說沒有用處,那為何……
這時,他的目光落在‘婦’人發間的一支珠釵上。
原來如此,自己的手下確實聰明。想必他們給的并非全是銀子,還有一些首飾吧?否則深山之中的農‘婦’又怎么會有那樣的珠釵。不過轉念一想,蕭亦琛卻知道,那獵人十分疼愛自己的妻子。
“倘若有一日你能離開這里,你愿意嗎?”
“離開這里?”‘婦’人的眼中放著‘精’光,這樣的表情讓蕭亦琛心中愉悅,看吧,誰也不愿意守著一個人過清貧的日子。
“雖然我已經沒有了親人,不過是還是想回家鄉看看,再去看看夫君的家鄉,不過……”‘婦’人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無奈的笑容,其實她覺得,連蕭亦琛一行人都走不出去的。她原本也是富家秀,一次舉家探親的途中遭遇了山賊,只有年幼的她幸運活了下來闖進了這片林子,不想那些山賊居然沒有追進來。而后她一個人在林中游‘蕩’多日,年幼的她幸運的遇上了夫君,才知道他也是幾年前進入這片山林,再也沒有出去過。
農‘婦’見蕭亦琛在看她,以為是同情她的遭遇,當下坦然的笑了笑。
“或許這就是上天的安排,若沒有那些山賊,我也不會遇見夫君。他對我真的很好,而且如今的生活也不錯,我也習慣了這里,公子別看,這山林里可是應有盡有,另一個山頭還有一位老大夫,這樣我就能夠和夫君平平淡淡的過完這一生。”
看著眼前的‘婦’人,蕭亦琛覺得她應該是在說謊,誰會愿意一輩子呆在這種地方。可是對方眼中的光芒,臉上幸福的笑容卻不是假的。
見對面俊美的男子不說話,畢竟男‘女’有別,農‘婦’就安靜的退了下去。
蕭亦琛一個人望著桌上的清粥野菜,忽然想起了云姝從前的話。那時候她說,等一切安定了,與她一同游山玩水不要理會世間紛爭,過那簡單粗茶淡飯的生活可好。那時候自己只是隨口應和,怎么可能呢,等他坐擁江山,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怎么可能會放棄?
這種生活,不適合他。他天生就該位居王者之位,要他和那名獵人一樣?那一定是上天才會開的玩笑。而且云姝,她也不是這名農‘婦’能比的,她天生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后,沒有人能夠頂替。
在蕭亦琛看來,寄情山水無非就是那些紈绔子弟突然的異想天開而已,過不了幾日又回回去錦衣‘玉’食的生活。而她,向來喜歡做一些旁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桌邊的男子輕嘆了一口氣,身處于安靜簡陋的屋子,實在容易讓人胡思‘亂’想。
外頭傳來一陣輕笑聲,讓蕭亦琛停下了動作,他慢慢的走到窗邊,看著院子里那一對正在說笑的夫‘婦’,不知為何覺得刺眼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