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亭子大的很,四面開闊,只是因為天冷而垂下了氈毯,方菡娘在外頭時就覺得這亭子有點像個大大的蒙古包。
拓跋燕懷里抱了個玉蟾含珠壺,壺口特特為女子投矢而制,比往常的壺口要大一些。拓跋燕笑嘻嘻的同旁人道:“你們可別說我欺負你們,我今兒可是特特從太子妃那里討了個壺口更大些的,這樣你們也方便扔進一些。一會兒也不至于輸得太過難看。”
旁人就在那不服氣道:“拓跋,你也太猖狂了些,今兒非要讓你好好罰幾杯酒不可。”
拓跋燕在那哈哈大笑:“不是我小看你,今天你若能贏了我,我罰雙倍酒,可好?”
那邊說笑著,拓跋燕眉眼一轉往方菡娘這邊望了過來,笑嘻嘻道:“那位伶牙俐齒的方姑娘,你來不來玩?你若贏了我,我罰三倍酒,可好?”
姬珞云一聽,挽了袖子,躍躍欲試:“我來我來。”
拓跋燕笑嘻嘻道:“小云兒一邊玩去,你自幼騎射,這勝負咱們自然是要一比一開的,誰還沒有個失手的時候呢。”
姬珞云不依不饒道:“你怎么不說我還比你小那么多歲呢!你就是害怕了!”
拓跋燕打了個哈哈,又把話頭扯到了方菡娘身上:“方姑娘來不來玩,等于是一賠三呢?”
說著,隨手向方菡娘扔了根箭矢過去。
因著兩人離得不算太遠,那箭矢是為了投壺用孔雀翎毛特質的,沒什么危險,拓跋燕這么扔過去,方菡娘順手接住了,客套的同拓跋燕笑了笑:“不必,就按照平時那樣一比一來即可。”
拓跋燕聽著倒是有些意外,看了方菡娘一眼:“你這是有信心還是沒信心啊?”
方菡娘笑笑沒說話。
投壺這東西,她之前也跟阮芷萱阮芷蘭在芙蕖堂里頭玩過幾次,她手感倒還可以,畢竟是曾經小時候玩套圈還曾經被稱為套圈小能手,這個只要找好重心,瞄準了,就沒什么難的。
拓跋燕似是來了興致,又興沖沖的朝縮在亭子角落里頭沒人理會的魯懷晴招了招手:“那誰,過來一起玩唄。不然看上去好像我們要孤立你似的。”
魯懷晴有些驚喜無措的起身,慢慢踱了過來。
只是在魯懷晴靠近時,幾位閨秀都不著痕跡的挪了挪身子,盡量讓自己離魯懷晴遠一些。
魯懷晴臉上閃過一絲難堪,但她還是強忍著仿佛什么也沒發生般,站到了拓跋燕身后一兩步的地方。
拓跋燕見人也差不多了,使喚丫鬟把壺放在幾步外的地方,掂了掂手里的箭矢,看了方菡娘一眼,故意問道:“有沒有人不會玩這個啊?”
方菡娘專心的正在掂著手里的箭矢找重心找手感,沒有理會拓跋燕的問話。
反而是魯懷晴,有些尷尬又有些柔弱的,在拓跋燕身后弱弱的開口:“拓跋姑娘,我家中只有我一個女孩,平日里也沒什么姐妹朋友一同玩樂,是以沒有玩過這個……”
拓跋燕回身看了魯懷晴一眼,沒說旁的,只是道:“這個好懂的很,就是你站在線外,拿著箭矢往那個壺里投,每人一共八根箭矢,投中最多的人是贏家。投中最少的,是要罰酒的……聽明白了嗎?”她指著幾步外的那玉蟾含珠壺,問魯懷晴。
魯懷晴忙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聽明白了。
拓跋燕倒是滿意的很。
這個魯懷晴,有時候倒也不蠢,還是挺上道的。
第一輪投壺,距離要近一些,倒也好往里面投。在場的幾人,包括姬珞云這個小的,一圈投下來,幾乎都差不多,差不多就是六七八根。
方菡娘找好了重心,投得倒也準,八根全入。
拓跋燕微微有些詫異的看了方菡娘一眼。
就連姬珞云這年齡小的,也投入了七根箭矢。
最少的就是魯懷晴了,只進了六根箭矢。不過這個成績對于初玩的人來說,也算是極好了。
拓跋燕極為豪邁的手一揮:“既然魯姑娘是頭一次玩,這第一輪咱們就不算她輸了,也不罰她酒了。”
眾人也不是那種錙銖必較的,也就沒人反對。
拓跋燕意味深長的看了魯懷晴一眼,最后眼神卻是落在了方菡娘身上:“……這第二輪,咱們可就來真章的了。一會兒箭壺會再遠放幾步,誰輸了,可是要按照跟贏家差的數額罰酒的。你們若有單獨賭的,也可以啊。”她笑著指了指一旁紅泥小火爐上溫著的酒,“上好的玉梨春,我特特向太子妃娘娘求來的。”
第二輪投壺很快就開始了。
拓跋燕先起手,她手里拿著箭矢,氣定神閑的往八步遠外的箭壺里投箭,笑嘻嘻的,一根接著一根,全都投中了。
“八根全中。”拓跋燕笑嘻嘻的。
這距離一遠,差距就看出來了,有人投了四根,有人投了五根的,都在那暗暗苦惱。姬珞云挺高興,她還是中了七根,有一根稍微偏了些,砸到壺嘴了。
阮芷萱的投壺也算是比較穩定,畢竟是在武將世家,八根箭矢也是全中了。
魯懷晴這次比較慘烈,只投中了三根。
看來這次是她要倒數第一了。
她看了看溫著的酒,心里倒也不是很急。
畢竟酒杯小的很,喝五杯的話,也不算是什么。
最后一個投壺的是方菡娘,方菡娘手里頭拿著箭矢,站在起點那兒,手里掂著箭,面上也絲毫不顯緊張。
姬珞云跟阮芷萱都輕松的很,方菡娘只需要投中三根以上就不用被罰酒了,穩的很。
一根,兩根……
五根,六根……
七根……
統統都穩穩的投入了箭壺里。
眼見著就要全中了。
然而意外發生了,在最后一根投進壺里時,那玉蟾含珠壺,突然倒了。
八根箭矢全散落在外。
拓跋燕叫了起來:“哎呀呀,這可怎么辦,這就是一根都沒中啊。”語氣里頗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意味。
姬珞云跟阮芷萱都有些急,偏偏又說不出什么,按照規矩來說,確實,這投壺看得是最后壺中有幾根箭矢。
“愿賭服輸啊。”拓跋燕笑嘻嘻的。
方菡娘倒沒什么想賴賬的,她聳了聳肩,正要說什么,突然亭子外頭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誰輸了還未必。”
方菡娘心中一窒,下意識的望了回去。
亭子里的閨秀驀然聽見男子聲音,有些失措的也都齊齊望向聲音方向。
卻見一錦衣男子站在亭子外頭,他身后跟著幾名皇室子弟,也在好奇的望著亭子這邊。
那錦衣男子生得極為俊美,仿佛得天地造化,鐘靈毓秀于一身。但偏偏這般俊美的男子,臉上的表情一直是淡漠的,仿佛什么也勾不起他半分興趣般,冷冰冰的,倒是不像個活人了。
這錦衣男子不是姬謹行,又是誰?
拓跋燕看見姬謹行臉上就有點發白。
拓跋燕在姬謹行那邊吃過大虧,之前有一年秋狩,她想在皇帝面前出個風頭,動了點小手腳,被姬謹行直接揭發了,過了很難堪的一段日子。
亭子里的人連忙給這些皇室子弟們一一行禮。
姬謹行身后,有個星眉劍目的少年站了出來,笑吟吟道:“大家也別慌,我們不過是路過這里,聽這邊熱鬧的很,過來看一看,不是要故意唐突各位姑娘的。”
“殿下客氣了。”拓跋燕有些生硬的笑了笑,其余閨秀們也紛紛附和。
能不附和么,這位,可是太子殿下唯一的嫡子姬天瑋,說不定將來那個位置就是他的!
因著姬謹行而冷下來的氣氛,總算是被姬天瑋稍稍拉回來一些。
“天瑋哥!”姬珞云喜慶洋洋的從亭子里頭飛奔出來,撲到姬天瑋懷里。
雖說姬謹行在前頭,但姬珞云可不敢去招惹這個向來跟冰塊似的小表叔。
還是她天瑋哥好,人和和氣氣的,又愛開玩笑,跟他在一起輕松自在多了。
姬天瑋摸了摸姬珞云的頭:“小云兒也在啊,你們在玩什么呢?”
姬珞云興高采烈的回:“玩投壺呢……”說到這,她才想起方才是方菡娘輸了,一會兒就要被罰八杯酒了,又有些不太高興,扁了扁嘴。
“幾位殿下來得不巧,我們剛投完,正要罰輸了的那個人呢。”拓跋復了下心情,笑嘻嘻的,隨手一指方菡娘,“就是她,全輸了,要罰八杯呢。”
姬天瑋被勾起了興趣:“哦,八杯,一根也沒中嗎?”
一邊說著,一邊順著拓跋燕指的方向望了過去。
這一看,姬天瑋就很是有些吃驚。
一個原因自然是因為方菡娘生得太美了,另一個原因,卻是因為姬天瑋總覺得這個漂亮姑娘,生得似乎有幾分眼熟……
就是忘了在哪里見過。
方菡娘頭腦好,記憶也好,倒是一眼就認出了姬天瑋。
那個曾經在縣衙上幫過她的“京中貴人”。
方菡娘也是靠著他跟姬謹行兩個“京中貴人”的名頭,才跟縣令夫人搭上了關系。
方菡娘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姬謹行。
姬謹行正好也在看她。
方菡娘見姬謹行神色氣態不錯的很,心里頭隱隱總是在為姬謹行的身體擔心的那一塊,總算是輕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