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造圣旨,到底非同小可。
這樣的念想,在得知皇上暴斃之后不過轉瞬,慧貴妃腦中便已經隱隱浮出,可此時,面對陶曄和禁軍統領,慧貴妃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正思忖措詞,顧玉青的聲音便響起。
“陛下走的突然,之前又未立下四殿下就是儲君,我們既是要將一切都做到合情合理,不如再多做一事。”
陶曄看向顧玉青,“何事?”
“偽造圣旨,立下皇儲。”一字一頓,顧玉青道。
自己心頭所想就被顧玉青這樣直接說出,慧貴妃心頭微動,不由提了一口氣看向禁軍統領和陶曄。
禁軍統領和陶曄頓時滿目驚詫,卻又倏忽恍然。
沉默不過一瞬,禁軍統領道:“沒錯,只有陛下留下親筆圣旨,四殿下登基才名正言順,不會引來任何不必要的麻煩。眼下之事,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陶曄跟著道:“是啊,董策易容,代替四殿下行儲君加冕,然后由儲君親自發喪下葬皇上和太后,這才是我們邁出的第一步,卻也是最最不起眼的一步,在此之后的事,才是真正的千難萬險。旁的不說,單單一個南安王,就足以燃眉了!”
禁軍統領和陶曄如此說辭,到讓慧貴妃心頭生出一絲歉然。
是她多心了。
這兩個被陛下倚重之臣,是真正的忠臣啊!
慧貴妃一言不發,陶曄只當慧貴妃是猶疑,便道:“娘娘,偽作圣旨,的確是對陛下的大不敬,可事從權宜,更何況,若無這道圣旨,不知要生出多少亂子,還請娘娘以大局為重。”
禁軍統領也道:“是啊娘娘,臣知娘娘敬重陛下,可越是敬重,娘娘越要以大局為重,對皇上最大的敬重,就是替皇上守穩這江山啊。”
慧貴妃被陶曄和禁軍統領的赤膽忠心感動的熱淚盈眶,胸中血液激蕩,再次起身一拜,“凡事,有勞兩位了!”
陶曄和禁軍統領慌忙起身。
卻是被慧貴妃攔下,“兩位大人,理當受我一拜,此拜,不僅為我,更為煜兒,為朝局,為百姓。有兩位大人盡心盡力幫持,想必,這一難關,哪怕再難,我們也過得去!”
慧貴妃言辭懇切,禁軍統領和陶曄卻是如坐針氈,好容易等到慧貴妃盈盈一福,話語落下,重新落座,二人才呼出一口氣,抹了抹額頭的汗。
“代筆圣旨,絕非易事,稍有不慎,便被人看出端倪,尤其陛下字跡龍飛鳳舞,又非常人能及,短時間里,想要尋到這樣的人物,怕是難,不知兩位大人可有推薦人選?”坐定之后,抿過一口熱茶,慧貴妃道。
陶曄和禁軍統領各自相視一眼,“除了赤南侯,怕是再無旁人。”
赤南侯顧臻和皇上從小師從一人,又是常年一起讀書習字,對皇上的書寫習慣,唯有他最為熟悉。
滿朝上下,敢于模仿皇上字跡又模仿的惟妙惟肖的,也只有他。
江湖之中,倒是不乏能人異士,可要在短短五天之內尋到這樣的人,絕非易事。
然顧臻此時遠在滄瀾,顯然,他也派不上什么用場。
語落,滿屋陷入沉寂。
“要不,尋了陛下素日寫下的那些字,將我們需要的字,一一剪出,再請高手將字拓出?”沉默片刻,陶曄率先開口。
話音未落,便被禁軍統領一口否決,“立下皇儲的圣旨,都是寫在上好的蠶絲絹綢之上的,如何拓字。就算能拓,也一定生硬,細心之人,必定發現端倪。”
“四殿下為皇儲,早就是盡人皆知的,誰會細查這些,不過是走個過場,更何況,此事緊急,我們并無時間來找這會臨摹的能人巧匠。”陶曄道。
“旁人不會細查,那南安王呢!”禁軍統領反對道。
“陛下好端端的,身體康健,過個年,卻突然暴斃,就算我們一切做的滴水不漏,水到渠成,可南安王必定還是會疑心,更何況,他本就心有別想,不懷好意,四殿下又是那樣一個名聲,他一定會借機發難。既是發難,難不保他要拿這圣旨做文章,所以,我們不能給他一絲半點機會。”
禁軍統領語落,陶曄便道:“做文章又能如何,只要我們一口咬定,就是陛下親筆所寫,而那些字,又的確是陛下的字,他能如何!一個是陛下嫡親之子,一個是藩王,朝臣必定不會幫襯他。”
“陶大人莫要忘了,人心叵測,南安王又實力非凡!他此次入京,可是做著勢在必得的準備!”禁軍統領拔高了聲音。
兩人正爭執不下,顧澤慕忽的張口,“興許我能臨摹陛下字跡。”
語落,原本激烈的場面,倏忽一凝,滿屋安靜。
轉瞬,愣怔中的禁軍統領和陶曄終是緩過神,異口同聲道:“你說什么?”
顧澤慕氣色從容,道:“我從小擅長臨摹名人書畫,或許,可以試一試。”
假話說的一本正經,顧澤慕才不會承認,身為暗庭之首,在和朝廷較量的過程中,他屢次很小人的偽作過圣旨,并且次次成功。
皇上和暗庭的幾次較量都連連失手,皇上一定想不到,暗庭的隱帝經常打著他的名義行事。
要是知道,怕是要被氣的詐尸了!
慧貴妃當即吩咐,“快,筆墨紙硯。”
死馬當活馬醫,只要有一點希望,就該試一試。
宮婢立時執行,顧澤慕跟著囑咐一句,“要拿一份陛下的字跡來,不然,我無法臨摹。”
盡管閉著眼也能把皇上那龍騰虎躍的字寫出,可……樣子總是該要裝一裝的嘛。
不過倏忽,宮婢捧著托盤將筆墨紙硯端上,一旁放著一張花箋,是皇上寫給慧貴妃的詩。
撿起那花箋,顧澤慕有模有樣細細端摩。
旁人只當他是在研究陛下的筆鋒,卻不知顧澤慕正心頭唏噓:嘖嘖,這詩寫的,真酸!
一首詩,從頭到尾讀了三遍,花箋一擱,顧澤慕提起手邊狼毫湖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