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寫,當然是不能寫的惟妙惟肖。
握筆轉呈,簌簌幾筆,宣紙之上,顧澤慕刷刷寫出三個字。
顧玉青探頭去看,顧澤慕寫的是:風、起、時。
三個字,停頓轉折,與皇上的筆跡一模一樣,只是字跡呆板生硬,只需細瞧,便知是假。
她都一眼能瞧得出,更何況那些活成精的朝臣們,更何況南安王。
不過,弟弟初次臨摹皇上字跡,能寫成如此,已經是不錯,不過……這貨當真是第一次臨摹嗎?
顧玉青眼底狐疑泛起,朝顧澤慕看去。
恰好顧澤慕抬頭,一眼炯炯之光,宛若黑曜石一般,澄澈見底,與她對視間,帶著似有若無的笑。
顧玉青頓時……這個家伙,果然并非初次模仿皇上字跡。
恨恨瞪了顧澤慕一眼,心下卻也松了一口氣,既是如此,那弟弟必定是能將皇上的字寫得以假亂真了,如此,不過是在禁軍統領和陶大人面前做做樣子罷了。
若是初次模仿就字跡逼真,人家不懷疑他才怪!
姐弟互動,不過是不引人察覺的倏忽一瞬,顧玉青心思才落,禁軍統領便伸手將顧澤慕寫就的宣紙拿起,送到慧貴妃面前。
“娘娘請看,這字,雖無陛下神韻,倒是筆鋒筆跡,幾乎一模一樣,若是練習上個兩三日,想必可以以假亂真。”
禁軍統領言落,陶曄立刻道:“沒錯,且先讓顧家小少爺練習這,同時我們在私下打探能臨摹筆跡的能人,若是得了最好,若是不得,就用顧家小少爺的字,娘娘以為如何?”
慧貴妃也沒想到,顧澤慕竟然有這樣的本事。
不過,連狼都能馴服的了的人,會臨摹個字,也算不得什么令人瞠目的本事了。
這字寫得,的確合她心意,更何況,此時別無其他更好的法子,便點頭,“就如兩位大人所言。”
說罷,轉頭看向顧澤慕,“如此,這幾日,便辛苦你日夜聯系了,只是,你這字,最終是要寫在圣旨之上的,故而練習之時,就不要用宣紙了,只用上好的蠶絲絹綢。”
顧澤慕抱拳領命。
這些事情議定,之后便是商議發喪一事。
此次國喪乃陛下和太后的喪禮同時進行,慧貴妃又是身懷六甲不能太過受累,而宮中其他妃嬪,為避免事情被泄露分毫,慧貴妃不敢假以人手,無奈之下,能用之人,唯有顧玉青。
可顧玉青到底是外臣之女,縱然同蕭煜有圣旨婚約,可一日未成親,便算不得皇室媳婦,再大的本事,想要鎮壓那些被人利用心存歹意的妃嬪誥命,怕是也難,還不知要受到多少責難刁難。
拉著顧玉青的手,千言萬語,慧貴妃能說的,也唯有一句,“堅持住。”
顧玉青點頭,“您放心。”
天空泛起灰白,終是迎來大年初一的第一聲鐘響。
現階段要做的事,商議結束,禁軍統領和陶曄按命行事,而慧貴妃和顧玉青,則要應付前來拜年的各府誥命。
一日勞乏,終是滴水不漏的打發了所有人。
等到顧玉青和顧澤慕回到赤南侯府的時候,已經是暮色將至。
無心說笑,一頭癱倒在床榻上,扯了錦被蒙在頭上,顧玉青放聲痛哭。
憋了整整一天,終于能哭了。
太后娘娘安然宛若熟睡的樣子,在顧玉青腦中眼前不斷盤亙,耳邊響起的,層層疊疊,都是太后對她的關懷備至諄諄教導,濃厚的慈愛撲面而來,讓顧玉青心神欲碎,肝腸寸斷。
嚎啕發泄,尚不足半刻鐘,吉祥就來回稟,“小姐,蕭睿來了。”
竟是這么早就登門。
難道走露了風聲,讓南安王父子要提前行動?
顧玉青撕心裂肺的哭聲,頓時一滯,翻身從床榻上爬起,頂著紅腫的眼睛,“人呢?”
“在會客廳,小少爺已經過去了。”吉祥心疼的看著顧玉青,只覺如若針扎。
太后娘娘于小姐而言,根本比嫡親的祖母都親,突然離世,還是這般離世,小姐心頭,怎么經受的住!
顧玉青長提一口氣,翻身下地,“洗漱更衣。”
一番收整,等顧玉青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前往會客廳的時候,就聽到蕭睿笑意連連對顧澤慕道:“怎么我感覺顧家小少爺似乎不大歡迎我啊?”
顧澤慕同樣笑意連連,“因為你丑啊!”
一腳進屋,顧玉青就看到蕭睿面上笑容在顧澤慕語落一瞬,倏忽僵成冰坨,還在竭力裝作若無其事。
顧玉青的到來,終于讓蕭睿從尷尬中尋到一絲解脫,忙起身迎上顧玉青,看著她發紅的眼睛,滿目關切,“顧大小姐這是怎么了?哭了?誰惹你傷心,竟是哭成這樣,我瞧著都心疼了。”
顧澤慕看著顧玉青的紅眼皮,心里難受的像讓人擰了幾把。
顧玉青瞥了蕭睿一眼,朝與顧澤慕并肩的主位行過去,坐定,說道:“想蕭煜了,所以哭了。”
顧澤慕頓時……姐姐,你果然彪悍!連解釋的理由都這么霸氣。
轉眸去看蕭睿。
就見蕭睿一臉吃了死蒼蠅的表情怔怔立在那里。
直到現在,蕭睿都還沒有在顧玉青面前表露過任何身份,故而對上蕭睿,顧玉青也只佯做不知,道:“不知公子大年初一登門,有何事?”
顧澤慕插嘴,“要是拜年的話,好像大家都是上午拜年,你怎么下午來?”
蕭睿……
若是平時,對于顧澤慕的話,他能輕而易舉的反擊。
可蕭睿是對顧玉青動了真心,方才顧玉青眼皮不眨的一句“想蕭睿了,所以哭了”說的那樣理直氣壯,蕭睿一顆心就像是落入冰窟,冰窟底下,還有齊發的萬箭。
捏著拳頭,深吸一口氣,蕭睿轉身在方才落座的椅子上坐下,道:“因為上次八珍閣沖撞小姐一事,在下心頭始終難安,之前說好初五來登門致歉,可這心里,實在煎熬,在下等不得初五,便現在登門了。”
顧玉青心頭冷笑。
讓你煎熬的,怕是謀逆作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