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宮內外一片肅寂聲。風雨飄搖中,碧樹凋零,殘燈掠影,添無盡凄涼。宮中所有人都明白,老祖宗的生命,這次已經真的回天無力了。
當所有御醫束手無策,大家最后的希望~長樂侯元召,午后飛馬從城外趕回來,急匆匆的進宮,看過竇太后的病情,面色凝重的坐在那兒后。無論是懷著怎樣心情守候的人,便都清楚了這一點。
竇太后已經陷入了彌留狀態,外間的萬丈紅塵與她再無相干。為這片江山勞碌了這么多年,可以徹底的歇歇了。
“想必在最后的時刻,文皇帝劉恒,那個鐘情一生的男人,會來接她的吧?”
暮色臨近,遠近宮燈都亮了起來。元召坐在大殿高層檐底的位置,默默看著腳下的雨中夜色,寂寞空庭,與誰訴說?許多感慨涌上心頭。
宮中侍衛們遠遠的早就看到有人待在殿頂,但沒有人來過問一句,小侯爺心中的難過,大家都感同身受。
皇帝劉徹下午過來的時候,單獨聽取了元召的病情診斷情況。聽完以后,沉默了許久,吩咐元召今夜就留在此處,隨時觀察竇太后的病情,一有不測,馬上命人去報,然后拍了拍他肩頭,便離去了。
元召自然懂得他的意思。在這最后的時刻,本來是應該由他徹夜守在長樂宮的,以便隨時聽取竇太后可能留下的只言片語,那也算是政治遺言了。
可是,現在非常時期,天下澇災頻發,各地來的急報堆滿了御案,需要等著他去批示處理。這些都是拖不得的,在那些受災之地,隨時都會有生命逝去。
還有一個顧忌之處,就是天下諸侯這會兒都匯聚在長安,大多已經從不同的渠道知道了長樂宮的情況。保不準就有心懷不軌之輩,趁機生亂,好混水摸魚。
西鳳衛的人已經全部出動,羽林軍也加強了戒備,北軍大營的將軍也已經接到了皇帝的虎符密令,做好了彈壓準備。就是為了防止魚龍混雜之間,橫生不測之禍。
這些千頭萬緒的事,都需要天子親自在未央宮坐鎮。派元召替他在此守護,可以說是一種最大的信任。
“在想什么?你已經盡力了,不必自責。”
大殿高處不勝寒,心中的寒,比這夜雨更寒!一只手伸過來,遞過的是拔去塞子喝了一口的酒囊。
那人抖了抖肩頭的雨水,在他身邊坐下來,元召并沒有轉頭去看,接過酒囊,咕咚咚喝了好幾口。這種“青郊外”新釀酒勁非常大,入口辛辣,冽喉飲過,一股暖意,他順手抹過了臉上,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
“生老病死,人生輪回,這是必然規律,我想的不是這些。放心好了!”
“嗯,那就好。你本來就不同于常人,那些婆婆媽媽的話,我就不再講了。唉!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么快……。”
“哦,倒是你……還有你的那十幾個老兄弟們,有沒有想過以后的路”
“……沒有。當年以生命為誓,遵從文皇帝詔令,護衛皇后這么些年,兄弟們逐漸凋零死去,現在只剩下了我們十二個人,也都已老邁不堪大用。我想,唯一的歸宿,應該是去守護皇陵,了卻殘生……。”
名叫秀魚的長樂宮總管,把囊中酒一飲而盡,遠遠的拋進黑夜里,聲音低沉,說起這些,無限落寞。
“人死如燈滅。老祖宗一旦仙去,到了那邊,自有先皇照顧,就不用你們再去守護了。辛苦了大半輩子,余生就好好的為自己活幾天吧!”
元召站起身來,深吸一口雨中的凜冽之氣,胸中煩悶稍解。他溫和的看著一直對自己愛護有加的這個前西鳳衛大統領。
“長樂塬就是你們的最后歸宿和家。我會請求陛下批準的,好好活著,去過幾天舒坦日子。這是一個晚輩的愿望。”
“哦!……好、好吧,替他們,謝謝你!……元哥兒。”
更深夜殘,漫天大雨,瓢潑而下,遮蓋了天地間的一切,漫過長安,山河當哭,直入塞北江南。
竇太后是在臨近黎明的時分走的。連日的勞累困乏,伺候的宮女太監大多都在昏昏欲睡。
幾乎是驀然驚覺,盤膝而坐在離睡榻丈余外閉目養神的元召,抬起頭時,暗淡的宮燈光暈里,那面容慈祥的老人正側過頭來,枯瘦的臉上露出微微的笑意。
元召連忙起身,附身在榻邊,手指搭在脈搏時,心中已經明白,這是回光返照,是她最后的清醒時刻了。
對同樣驚醒的秀魚使個眼色,秀魚已知其意,忍了傷悲,喚過侍衛,吩咐去分頭給皇帝和各位皇室親近之人傳信吧!
“太皇太后老奶奶,您醒了?”元召心中也并不好受,沒有她的支持,自己走不到今天。
竇太后的手枯瘦有些顫抖,拍了拍元召的手背,聲音微弱。
“……你、你這孩兒,難為你了。小小年紀,肩頭就擔起了那么重的擔子。這些年你做的事,老奶奶都看著呢。你很好……很好。”
元召感到臉上微涼,不知道什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