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的納股是崩盤狀態。
進入4月，已經是一片絕望氣息。這個時候你在走上硅谷的街頭，一板磚扔下去說不定能砸到三四個工程師，因為幾乎沒有公司不在裁員。
而且有的時候，不是你個人的能力行不行的問題，是整個部門都被裁掉，你除了無力感就只有深深的無力感。
一切都不是尋常狀態，就連接機的李鐘宏都晚了幾分鐘才到，而且還跑的氣喘吁吁的，至于法德爾與楊潤靈，大抵還在公司奮戰呢吧。
淺予一直是向往美國的，她還沒有離開過故土，電視里、報紙上所形容的美國都是富庶繁榮文明的地方。可惜她來錯了時候，硅谷這個在財富方面領先全美的地方，在這個時候最多的根本不是有錢人，而是等待著賣車賣房的破產者。
走在舊金山機場，有的是揉著腦袋正在焦慮的青年才俊，也不乏對著電話大聲吼叫的肥胖男。
但淺予因為初次到達，所以還是覺得很新鮮的樣子，一點都沒有旅途勞頓之后的疲憊，只是有一點點陌生，所以緊緊的拉住了陳子邇的手，她在興奮之余也有些許的緊張。
陳子邇看李鐘宏額頭都出汗了，可想而知來的多急促。
這個時間點他到硅谷來其實是需要一點謹慎的，股災之后的民情有些憤怒的因子在飄蕩著，像他這樣賺到錢的是人們的泄憤對象，倒在破酒瓶子中間酒鬼們仇視的也是他這樣的富人。
所以身邊少不了保鏢的身影，李鐘宏都安排好了一切，三個黑人，兩個白人，特殊時期，還是要加派人手，而且也便宜的……富豪變少，保鏢也頭疼，市場變小了……
黑色霸氣的凱迪拉克打開車門迎接今天的主人，坐下之后盛淺予忙著盡覽窗外舊金山城市風景，陳子邇則對旁邊的李鐘宏說：“今天有什么急事？怎么這么急促。”
李鐘宏告了一聲抱歉，回答說：“參加了一個同學的喪禮。”
似乎沒入耳，陳子邇先點了下頭，隨后反應過來，訝然道：“喪禮？你同學多大？”
李鐘宏面帶唏噓色，“其實也和這一個月的納斯達克暴跌有關，上個月10號，納指大盤創下了5048.62的歷史高點，之后就一路下跌，而且是暴跌，美聯儲進入加息周期，利率從4調高到6，流動性減少，瘋狂的蠶食著互聯網企業的現金流，現在想起來，當初你做的判斷真的準到不能再準了。”
陳子邇不動聲色，面色淡然，不想給人看出更多，而落在李鐘宏眼里只覺得這小老板的心真不是一般的強大。
隨后聽他淡淡說：“我一直都有關注納指，1998年，大盤指數剛經歷調整進入1300，可之后就跟瘋了一樣，現在出了這個事肯定是要分析緣由的，你若是得空可以去看一下99年的納指，若我記得的不錯，一年的時間它刷新了至少50個歷史高點，互聯網公司排隊上市，卻沒一家盈利，就能享受25倍的股價爬升，瘋狂的過分了。”
李鐘宏有一種劫后余生的感嘆，“還好，當時你沒有信我的‘專業建議’，還好你堅持了自己的觀點，還好你這么自信……還好……”
陳子邇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了，冷靜下來，我也需要你冷靜下來。”
他笑著搖搖頭，“好，好。實在是……想想后背發涼啊。”
“我大致能想象那種場景。”陳子邇說：“你就這么坐在這，之前還是每天幾十萬美元甚至幾百萬美元的財富增長，你覺得自己的人生變了模樣，可就是一眨眼，瞬間，毫無預兆的什么都沒了。”
“對，我的那個同學就是在這樣的情緒下開車…出了車禍，去世了，才46歲。”
陳子邇默然，難怪他說和此次股災有關。他最先想到的是自殺，沒想到是車禍。
李鐘宏慢慢講述了起來，“很早以前，他就在雅虎工作了，工號在前一百，那時候雅虎還沒上市，那會兒他的夢想還只是簡單的成為一名美國的中產階級，有一套房子，養兩條狗，門口停著一輛全新的佳美。后來雅虎上市，他的財富一下子膨脹到千萬美元級。說實話我們大伙兒都羨慕他，”
“一夜暴富的故事就在我的眼前，只要他在雅虎工作滿5年就可以把名義上的財富實實在在的轉換為美元。1996年4月12號雅虎正式上市，2000年3月10號納指崩盤，可惜啊，還不夠5年……”
“我還記得上市之后他的狀態，整個人就是一種飄的，不著地的，在此之前他生活還很拮據，開著一輛破本田，可上市之后，他奔著希爾斯伯勒就去了，那是個富人區，每一棟的房產起步在200萬美元，他很快就買下了一處450萬美元的別墅，本田扔了，換成了捷豹，從0到100公里，5秒鐘，絕對的推背感。”
“這種生活，想都不敢想的生活一下子實現，又忽然消失……”李鐘宏看著也與平常的他不太一樣，大變當前，他顯得有些絮絮叨叨的。這也可以理解，不用想都知道，這段日子他肯定看了不少人間百態。
陳子邇也知道，李鐘宏說的故事就像是此時此刻硅谷的縮影，冰冷、真實、殘忍。
盛淺予也被他的真實故事所吸引，再看這里的人仿佛是在看地獄，這一路開過來，她至少看到八個人在對著路邊的公共設施發泄自己，還有瘋狂大叫哭泣的人，如果是平時還需要猜一下到底是為什么，現在么……基本上都是破產了。
她緊握著陳子邇的手說：“如果你那個時候不提前離場的話……”
“不要自己嚇自己，我除了股票還有其他實業。”陳子邇也對李鐘宏說：“好了，先不要講了。”
“好的，不好意思，盛小姐。”
陳子邇則注意到了另外一些信息，“你剛剛說的希爾斯伯勒那個富人區，現在的房子一定比平時便宜吧？”
“那是肯定的。”
“嗯……行，你對這里熟，幫我去看一下，我要買一棟。”
盛淺予聞言問道：“你要住在這里很久？”
“傻瓜。”陳子邇回答說：“我總不能老住酒店啊，在哪里都要給你一個家，而且，聽鐘宏這么講也可想而知公司員工的狀態，所以購房行為也是在傳遞一種‘我并沒有撤離這里’的意思。”
這對李鐘宏來說不難，他還替陳子邇解釋道：“盛小姐，其實這也是一種投資，而且對于陳總這樣身家的人來說，房屋的居住功能本來就不是排在第一位的。”
他說的沒錯，盡管陳子邇沒關注過前世這里的房價情況，但畢竟是硅谷的富人區，一棟別墅可不是開玩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