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文子在這方面有兩把刷子,他有個本事,就是一手調色一手涂色,雙手湊在一起就是個流水生產線。
添色完畢,燕文子滿意的點點頭又揮揮手:“讓開。”
敖沐陽去了一邊,他就小心翼翼的將原本墊在魚身以下泡沫以上的報紙給一點一點的挪了出來,這樣整條魚便被放到了桌子上。
看著這條魚顏色更加濃艷的大魚,燕文子鄭重其事的伸出手道:“宣紙。”
敖沐陽感覺自己成了太監,他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從中抽了一張宣紙遞給他。
燕文子拿到宣紙后深吸了一口氣,憋著氣把宣紙給覆在魚身上,然后雙手按在上邊跟給魚按摩松骨似的,用均勻的手力往下按壓。
這點是有技巧的,他的手掌和手指力道不一,最終把魚身與宣紙完全契合在了一起。
往后他又伸出手道:“棕櫚小筆。”
這下子老敖就抓瞎了,他問道:“什么東西?”
燕文子加重語氣道:“棕櫚小筆。”
燕小兔用完好的那只手從筆筒里抽出一根毛筆遞給他,他拿到手里跟和尚敲木魚似的,梆梆梆的敲起了宣紙。
這個過程很細膩,持續了四十多分鐘,敖沐陽看的毫無興趣,逐漸的就開始打起了哈欠。
他覺得這樣有點沒禮貌,就看向敖沐鵬,敖沐鵬斜躺在椅子上已經睡著了……
燕文子是個藝術家,但不是特別癡迷藝術那種人,他倒是知道自己干的活對別人來說很是枯燥,就特意歪過頭來解釋了一下:“這是不得不進行的階段,用這小筆敲打能使宣紙和魚身更加貼近吻合,使魚身上的顏料照原樣貼印至宣紙上……”
話沒說完,他覺得自己不用說了,一共三個人,黑龍趴在桌子上睡,敖沐鵬斜躺在椅子上睡,敖沐陽似睡非睡。
燕文子笑了笑就自顧自的專心致志去操作,敲打完之后,他又把魚肚上的鰭給剪了下來,同樣刷上了顏色后印至拓畫上相應位置。
干完這些活,他拍拍手道:“好了,差不多了。”
敖沐陽恍惚的睜開眼睛問道:“啊,結束了?”
宣紙平鋪在了旁邊一張桌子上,上面是一條海鱸魚的影像,略有凹凸、色澤濃淡分明,此時已經是黎明時分,朝陽跳出地面,光芒照耀下,宣紙被風吹動,上面的魚像是搖頭擺尾活了起來。
見此敖沐陽便倒吸一口涼氣:“呀,這真是逼真啊。”
燕文子愉快的說道:“還不行,我得再來處理一下。”
敖沐陽臉色頓時白了:“這還沒有結束?”
燕文子說道:“你看看,這是不是還缺了什么東西?”
敖沐陽大概掃了一眼,魚頭在、魚鰭全,這魚身上除了寄生蟲可不缺什么東西了。
燕小兔微笑道:“畫龍點睛。”
敖沐陽恍然的拍了拍額頭,他沒注意到這海鱸魚竟然是沒有眼珠的。
燕文子換了畫筆,用筆一點一點描出了這條鱸魚的眼睛。
至此,這幅魚拓畫才是徹底完工。
敖沐陽看了看時間,距離他們開工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了。
宣紙上的鱸魚色彩逼真,魚鱗和魚鰭清晰可見,其中魚眼尤為傳神,著實是一幅上好的藝術品。
燕文子舉起宣紙欣賞起來,滿臉都是為自己感到驕傲的表情。
敖沐鵬還在酣睡,敖沐陽踢了他一腳,隨即他哆嗦著跳起來問道:“參謀長,打到哪里了?”
“什么?”敖沐陽問道。
敖沐鵬反應過來,他搓了搓眼睛訕笑道:“沒什么、沒什么。”
燕小兔忍不住笑了起來,調侃道:“鵬哥是夢見打仗了吧?”
敖沐鵬尷尬的說道:“咳咳,確實,不小心睡著了,夢到了打鬼子。”
敖沐陽說道:“先別打鬼子了,過來欣賞一下燕大師的杰作。”
兩人湊過去就是一陣夸,敖沐陽說道:“亦假亦真啊。”
敖沐鵬道:“好像活了似的。”
敖沐陽又說道:“不聞濤聲響,但見魚游水。”
敖沐陽又說道:“臥槽真牛逼。”
聽著兩人的夸耀,燕文子欣慰一笑,道:“還不錯,這條魚好,而且這還是頭幅,次幅和尾幅就不成啦。”
敖沐鵬愣愣的問道:“什么叫頭幅、次幅、尾幅?”
燕小兔笑吟吟的解答道:“一般來說,一條魚只能做三幅魚拓畫,分別叫做頭幅、次幅、尾幅。”
燕文子點頭繼續欣賞這幅畫,敖沐陽便說道:“燕老師,咱們回頭再看吧,這會天亮了,您忙活一晚上也該餓了,要不咱們吃早飯?”
“不餓,等會再吃吧。”燕文子又看了起來。
敖沐陽在心里嘀咕,這藝術家可是夠自戀的。
結果燕文子看了一會后,鄭重其事的提起毛筆在上面寫了一些字。他的毛筆字也是造詣非凡,寫的是龍飛鳳舞,敖沐陽愣是沒認出他寫的是什么。
寫完字后,燕文子將宣紙遞給了他道:“敖先生,此次多謝你的援手,我來的匆忙也未帶禮物,就把這幅作品贈送與你,還望不要嫌棄。”
敖沐陽訝然道:“送給我?不不不,那不行,君子不奪人所好,這可是燕老師您好不容易才創作出的杰作,應該帶回去給觀眾好好欣賞,怎么能給我呢?”
燕文子笑道:“勿要客氣,敖先生請收下,今夜要不是有你幫忙,我哪能有創作的機會?”
燕小兔也幫襯著勸說道:“敖先生您收下吧,我父親還可以再做次幅和尾幅,您趕緊收下,讓他繼續創作吧。”
話說到這份上,敖沐陽只好收下,他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收下真是不合適,你說我一個漁民,哪有什么欣賞眼光?這幅作品贈與我,豈不是明珠暗投?”
燕文子說道:“你能說出這番話,就說明我所贈值得。再說,這魚拓畫是因為當初沒有尺子無法度量魚的長度才產生的,它最早是漁肆招牌,后來才慢慢變成了一門藝術表現形式。自古以來,魚拓畫便不是陽春白雪,它就是下里巴人,所以送你最是合適。”
這話說的好聽,敖沐陽抱拳道:“那我就不客氣了,多謝燕老師贈畫。”
敖沐鵬偷偷拉了他一把小聲說道:“他這是優點侮辱人吧?剛才他說什么?說這是個下里巴人的?”
敖沐陽嘆道:“回去多看看書,不管什么時代,都得有文化才行。”
敖沐鵬笑道:“你這胡說了,嗡嗡嗡時期就不是。”
敖沐陽也笑了,說道:“海邊鐵船正在動工,那里還缺個抬杠的,我看你是個好手,要不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