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的時候,李牧原忽然闖進來遞毛巾。
四目相對。
李牧野坐在浴盆里有點尷尬的:“姐,我已經是大人了。”
“再大,在我眼里你也是砸人老高家玻璃不敢回家的屁孩子。”李牧原把毛巾丟過來,迅速退了出去,隔著門問道:“這些年你在國內一個人怎么過來的?怎么找到這里的?來這邊是要移民還是短簽旅游的?”
“姐,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找到,以后都不想再跟你分開了。”
“小弟,你是不是在國內犯什么事兒了?”
“沒,姐你別亂猜,以后我會慢慢告訴你的。”
“沒有就好,加拿大跟國內是有引渡協議的,真有事,想留下就得交一大筆錢。”
“姐,你生活的還好嗎?姐夫對你好嗎?”李牧野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問道:“你脖子后面的傷是他弄的嗎?”
李牧原在門口沉默了一會兒,道:“還過得去,你姐夫是個好人,只是這幾年金融危機鬧的,錢不好賺,他每天工作很辛苦,就愛喝幾杯,喝多了就會有些粗魯的舉動,放心,他很愛你姐的,一定會同意我收留你。”
姐姐依然是姐姐,生活似乎沒有厚待她,但她卻依然沒有改變對生活的態度。
默默承受,哪怕苦中作樂。
李牧野早已不是從前那個沖動無知一怒拔刀的少年,深知生活的真相不能只看表面,幸福與否,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姐姐的生活顯然不算富足,脖子上的傷讓李牧野難以接受,但似乎沒有對她造成多大困擾,她身上沒有那種悲戚哀怨的感覺。這時候糾結于這一點,無疑是幼稚又讓人掃興的。
“你這幾年都經歷了什么?怎么會來到這邊的?”李牧野故意裝作對李牧原的經歷一無所知。
“我在深圳的時候認識了一個俄羅斯技術員,后來跟著那人去了雅庫特共和國,到了那邊才知道他是個騙子。”李牧原道:“那個人騙了人家一筆錢,被騙的是魁北克省一家機械公司,他們找不到他就盯上了我,先把我帶到了北美,后來看那個俄羅斯人真不肯還錢,就逼著我在他們工廠里工作,后來我就認識了你姐夫,然后就是懷孕,結婚,留下來了。”
看來李中華并未把真相告訴給姐姐,她什么都不知道才最好。
“姐,這些年讓你受苦了。”
“有什么苦的,人托生到世界上就注定是苦樂參半,我有倆孩子,有你姐夫,現在又找回了你,這輩子再苦也值了。”李牧原道:“你慢慢洗,我去給你包餃子做好吃的去。”
“隨便吃點什么就好,只要是你做的對我來說都是山珍海味。”
“呵呵,小嘴巴真會哄人,我的弟弟長大了,會哄女人開心了。”聲音越來越遠,去廚房忙活了。
李牧原的家在城郊與市區的結合部,是一個移民人口比較集中的社區,房子是一棟老舊的二層小樓,一共有四個房間。前后都有院子,李牧原在院子里種了些蔬菜,現在是冬季,她扣了兩塊暖棚,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社區景觀的一致性。
洗完澡在樓上的客房睡了一覺,晚飯吃的是餃子和一條紅燒海魚,青椒豬肉陷兒,兩個孩子特高興。男孩子叫杰克,女孩子叫萊妮,有著明顯黃種人遺傳特征。中英文說的都很溜,唧唧咋咋圍著李牧野問個沒完。
聽倆孩子介紹,姐夫全名叫利拉德本雷克斯。來自一個英裔移民家庭。懂得機械技術,在漁船上打工。早出晚歸,有時候出海去圣勞倫斯灣一走就是十天半個月。現在是冬季,沒有那樣的工作,他是機械師,還可以做一些檢修保養類的工作,年收入不到四萬加元,每個月都要還貸款,去掉雜七雜化氛圍,你的錢來之不易,可不能為了姐姐,盲目丟在這鬼地方,你是不知道,中國人移民過來干事業有多難。”
“沒事,我對困難早就有充分的思想準備了。”李牧野道:“做廚師這一行,不管有多少客觀難處,歸根結底只要有好味道,其他都是旁枝末節。”
“舅舅,什么叫做旁枝末節?”小萊妮跑過來插言問道。
李牧野寵溺的在她額頭上揉了一把,解釋道:“就是不重要無關大局的小問題。”
李牧原嘆了口氣,道:“你從小就有主意,誰都摸不透你心里的想法,反正該說的我都說了,真要是你虧了本錢,就跟你姐夫去跑船吧,可那鬼日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言下頗有擔憂之意。
正說著話,門外響起了開門的聲音,小杰克嚇的登登往樓上跑,小萊妮卻跑到門口去準備拖鞋。李牧原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輕輕嘆了口氣,道:“等一下不管你聽到什么,不許發怒,也不許多管閑事,聽見沒?”
李牧野還沒來得及應承,大門便開了,風雪裹著酒氣沖進屋子,一個醺醺醉漢從外面闖進來,接過小萊妮遞來的拖鞋隨手丟在一旁,穿著鞋搖搖晃晃的走進屋子,操著美式英語口音,張嘴便罵:“臭娘們兒,快給我拿啤酒來……”一頭撞見了迎出來的李牧野,頓時勃然大怒,不問青紅皂白,揮手就是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