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敖子琰一身黑色騎裝,肅目微沉,劍眉微簇,獨自倚在窗邊,如玉的指節輕扣在窗臺上,發出“得得”之聲。
每當他做這個動作的時候,明顯正在思考什么大事。
走近的成嘉同樣指尖輕扣窗臺,飽滿圓潤的指甲敲擊著臺面,發出“噔”的一聲輕響,引起沉思之人的注意,旦見對方看來,方才笑道,“不知何事能讓我們的若敖公子眉頭輕簇,真是難得!哈哈……”
若敖子琰聞言,收了思緒,換上一臉笑意看著一身自在的男子,同樣笑道,“你現在倒是無官一身輕,怎知我如今憂愁?怎么還不準備入仕,與我一起玩轉一番。”
成嘉白衣長衫,負手而立,舉目遙望著窗外碧湖青山之外,此起彼伏的郢都城郭,直如一色。
接連秋水般的長天,看似無邊,實則天壤之別。
微薄而淺淡的粉色唇瓣勾起一抹云淡風輕的淺笑,隨性地說道,“有琰在的地方,豈有嘉用武之地。今日若不是應你之邀,我自還要在家中閉門讀書半年,才不湊這熱鬧呢,也不會被葉相如那武癡又取笑一番。”
“還在在意上次的賭約?勝敗乃兵家常事。”若敖子琰神色輕松地一言帶過。
“那不如你也輸我一回,我也就能領會勝敗乃兵家常事這一真言。”成嘉并沒有因為被提及賭約輸了的事而一臉惱色,反是輕笑著回應。
“好,不如我們再最后賭一把大的。”指尖“得得”地敲打著窗臺,少見的若敖子琰半倚在欄桿上笑著認真提議。
“何為大,何為小?”成嘉柳眉微挑,輕問。
“不如就還賭兩位公主。”若敖子琰回道。
“你就不怕我將此賭宣揚于你的公主知道,遷怒于你。”成嘉揶揄輕語。
“若是我這一賭能為她贏回一個令尹,又何氣之有?”若敖子琰攤了攤手,無畏地道。
“聽你這意思,我與你這最后一賭又是必輸無疑了。”成嘉自嘲的一笑。
“應該說是輸了又何妨!輸了,你就是未來楚國的第一異姓令尹,取我若敖氏而代之。”若敖子琰挑眉直言不晦。
“莫不是你若敖氏再無令尹之才,想把這苦差事推給我,為你賣命。”成嘉同樣玉指輕敲窗臺,發出“得得”之聲,比女子還要精致三分的俊雅容顏掛著三分淺淡的笑容,搖頭說道。
“不好。我還是喜歡這等閑云野鶴的生活,若是哪天實在混不下去,再去接手我爹那閑職即好。”
“若是我把這提議說與你爹聽,你說他會如何?”若敖子琰悠閑地問道,眼中是難掩的風華籌算。
“他定是將我早早地打包好,送到你的面前,然后悉聽尊便。”想到自己那位唯若敖氏馬首是瞻的父親,成嘉終于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看來我是不應也得應了。”
“自然。”若敖子琰笑著頷首。
一副任憑你風浪起,他自穩坐釣魚臺的模樣,悠閑地倚在窗邊,優雅地羰起一杯茶輕囁一口,靜候成嘉的回答。
良久,成嘉終于出聲。
那輕淺的聲音不急不緩,扣人心弦。
“好,那我依然壓三公主。”一臉笑意地壓了羋昭。
從二人入上學堂那天起,他成嘉就壓了三公主,而子琰則賭了長公主,從此二人各為其主,不過那一局至今二人未輸未贏,因為長公主在這深宮大院里依然活的不好不差,而三公主也沒有失了大王的歡心榮寵依舊。
若敖子琰清聲慢語,“這一次,你可以壓長公主。”
成嘉輕柔地撣了撣月白長衫上沾到的塵埃,一雙修長的眸子輕輕看了一眼子琰,那一眼似有深意,但轉瞬即逝,隨意地說道,“若我能贏,壓她們二人中的誰又有何關系?”
“況且這個‘令尹’之位,我要堂堂正正贏來的,可不要輸來的!”
“哈哈……好,那我還是壓羋凰。”
“看我們誰輸誰贏了。”若敖子琰放下手中的玉瓷茶杯,指尖在杯沿上輕畫,雙眸之中含著幾分探究,隔著杯中升起的寥寥白霧,直視此生宿敵成嘉。
而成嘉那雙淡然與世無爭的眸子卻望著船外的秀麗山河,緩緩一笑,卻沒有與他正面對視。
只道,“好,這回,你且拭目以待好了。”
湖光山色,碧波櫻坊。
兩個世所少見,風儀翩翩的青年男子。
一黑色騎服,一白色長衫,一正一側而立,站在窗前。
相視一笑,擊掌為誓。
“啪——”
“一言為定。”
“最后一賭定輸贏。”
“好!”
二人年齡,相貌,身份,家勢,才華,樣樣都旗鼓相當,只是究竟到最后,誰才是勝者?然而,多少年后,當他們彼此回想起今日,會不會感嘆一句,當時年少的意氣之爭?
宴席之中的成晴晴親耳聽聞二人不避不諱的賭約,對王詩語耳語道,“你說我哥這次還會輸嗎?”
“呵呵,他可是你親哥哥,你怎么能對他這么沒自信。”王詩語曲著玉指輕輕點了成晴晴額頭一下,完全沒有一絲分量,雖然她是三公主的人,可是她也不信三公主與成嘉兩個人加在一起能贏的過一個若敖子琰。
“那是自然,若是他人,我自然賭我哥贏,可若對方是子琰哥哥,我哥雖然才華橫溢怕還是連五成贏的希望都沒有。”成晴晴理所當然地回道。
從小到大,她哥輸給子琰哥哥次數太多了。
她都已經見怪不怪了,而且他們還有一個那樣的父親,她哥這一生想贏子琰哥哥實在太難。
這“楚京千年老二”的稱呼,只要有子琰哥哥和他們的父親在的一天。
她哥怕是一輩子都摘不掉了。
窗前耳聰目明的二人,彼此輕笑一聲,還是成嘉狀似苦笑嘆道,“唉……看來連自家妹子也不看好,難道這最后一次嘉又輸定了?”
“呵,你覺得呢?”若敖子琰把玩著手中的玉瓷杯。
“沒有比過,怎知結果。既然是最后一賭,嘉自然是要使出全力,方才無憾。”成嘉望著對面之人拱手回道。
“好,那且看分曉。”若敖子琰含笑著點了點頭。
網中的魚,每每總會做這垂死掙扎。
那他就再耐心地再等等好了。
成嘉,笑看著身旁一同一起長大的男子,清聲應諾,“好,且看分曉。”
賭約畢,成嘉笑著告辭。
耳聽目睹了此賭全過程的王詩語,原本不開心的容顏暗暗掛起一抹笑,也隨著成家兄妹二人一道離開。
命人送他們離去,船中大廳還獨自站著的若敖子琰則換上了一臉肅穆,沉聲問道,“宮中御醫院可有消息傳來?”
“暫時還沒有。”清浦聞聲立即回道。
“昨日呢?”
“大王頭痛之癥一切如常。”清浦不解,“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妥之處?也許是大王突發病兆。”
若敖子琰陡然抬頭,看著抱劍而立的江流,命道,“江流,傳八大暗衛,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追上公主!”
“是!”江流領命,瞬間消失在原來站立的位置。
“清浦,速去命人拿我的朝服和牙笏,還有稟告父親,就說楚王重病,需立即召見群臣見駕!”
“是,公子。”清浦依言立即吩咐人手回府,而他們從這邊出發,最后宮門匯合,一同進宮見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