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天蒙蒙亮,還沒有到外朝時分,郢都東南西北四面通往九州八百諸侯各國的大門,在同一時間發出機器轉軸與皮帶摩擦地沉重之聲中,緩緩地向內洞開。筆~趣~閣.iquge.nfo
每一面,高高的拱門都有三座,門洞皆三丈高,兩丈寬,三丈深。
紅衣衛甲鮮明,手持長戟,兩側昂揚而立,眾人夾道而行,背微微前躬,交過進城的路引。
天剛擦亮,城門洞內光線不足,厚厚的玄鐵門相隔,前后各高懸四只巨大的朱紅燈籠,夏日清晨的微風從北向南穿門而過,卻撞的燈身前后搖擺,似有神光灼灼發紅,讓人不敢仰視,散發出一種威壓之力。
無聲宣告著大楚之都三百年來的赫赫威儀。
令每位來楚的各國子民不禁身形一矮。
而從北邊而來,混在一群趕集的郊外農家商旅中間,從北門排隊入城的一眾垂首低伏作躬的良民中,卻有一支隊伍明明經歷了長途跋涉狼狽非常,卻顯得十分鶴立雞群,引人注目。
他們沒有被郢都的氣勢所壓倒,反而有一身形矮小的男子正從華蓋的馬車中探出頭來,仰望著城門上刀刻斧鑿的“郢都”二字,吐了一口胸間的濁氣,“走了兩個月,郢都終于到了!我這胃都快要顛簸難受死了。”
此人正是先前周朝的年輕士大夫,周王之孫,王孫,姬滿,人稱王孫滿,現年三十而立。
只見他此時正看著這遒勁的二字,同樣發出一聲世事難料的長嘆,“郢都果然不愧為楚國之都,這氣勢竟將我洛邑王城都生生壓下去三分。”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走進這座南方大陸的權力中心。
帶著屬于他的使命。
而他初到楚國,身在東宮之中養胎的羋凰,自然是無緣得見他的第一面。
但是這樣一支帶著三百人的護衛隊的天王使臣自然無法讓人忽視。
北門值守的大閽上前盤問,一問居然是北邊周天子的來使要進城朝見楚王,頒發周天子的旨意,于是立即著城門上最快的飛騎一路飛奔入宮傳信。
此時的楚國還不知道因為王孫滿的這一趟出行會給楚國帶來什么樣的驚天巨變。
這個誓要捍衛周朝尊嚴和最后三百里王城的男人會與若敖子琰和羋凰他們在后面有怎樣的交手。
尚還未睡醒的楚王是在一通催促中被趙常侍叫醒,他已經多日沒有臨朝,所以聽到有重大消息擾了他的好夢,自然懊惱萬分,“如果你們不給寡人一個可以說服的理由,全部拖出去斬了。”
即使身在殿外的令尹子般也能聽見帝寢殿中楚王的一聲怒吼,微微皺眉,然后發出一聲嘆息。
然后若敖子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舉步在前,頂著楚王的怒火,推開了帝寢殿的大門,“父王,兒臣有重要事情稟報?”
楚王不悅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因為來是自己的女婿而少兩分顏色。
“何事?”
“天王使臣,如今已經到郢都,正在宮外等待父王接見!”
“什么?天王使臣?”
“哪來的勞什子的天王使臣,在我楚國,寡人就是最大的,寡人的使臣才配稱為天王使臣!”
楚王一聽“天王使臣”這么大的名頭頓時就火氣上涌。
“兒臣也深以為然,如今周室衰微,周朝天子所轄之地僅余六百里,而我楚地三千里,是其五倍有余,而我楚國自立為王以來,早與周朝毫無瓜葛,此旨聽與不聽,皆在父王之圣心。
聽,以示父王之仁德天下;不聽,以示我楚國之威臨九州。
所以兒臣已經作主讓王孫滿等侯在渚宮之外,待會由兒臣先去給他一個下馬威,然后再宣布父王將以夏苗為名歡迎周朝使臣,然后以我楚國新征十萬新兵講武西郊。”
若敖子琰不急不緩地說道。
每一句話都恰如其分地說到楚王的心坎之上。
楚王聞言雙眼一亮,大手一揮,“好,就按子琰你說的這樣做!那就讓他多等等,你也不要急著見他們這些周朝人,一個個鼻子都翹到天上,視我楚人為南蠻之夷!哼,等寡人在西郊夏苗田獵大會上,以十萬雄兵壓一壓他們的氣焰,讓他們見識下我們南蠻的氣吞山河之概!”
這一瞬間,楚王胡蜂似的雙眼之中射出他身為楚國之君,荊蠻霸主的無上鋒芒。
“是,父王。”
若敖子琰聞言帶著眾臣退出帝寢殿,可是關上的帝寢殿卻爆發出一陣長笑聲。
“哈哈,父王,你看到了嗎?兒子做了您都不敢做的事情,讓那堂堂周王之孫,在我渚宮之外,等侯兒臣的接見卻不見!哈哈……人生在世,再也沒有比此事更讓寡人痛快的了!真是一血當年先祖之辱!”
令尹子般聽到身后這一聲大笑,嘆道,“大王還算是血性之人!”
楚王雖然昏庸,可是一生不忘其父成王敗于晉國之恥,不忘楚國先祖會盟于津奉酒之辱。
所作所為,還算對的起他這個搶來的王位。
“父親,我楚人如果連這點血性都沒有了,那我楚國也不會強大至今,讓當今中原霸主之國,齊晉心憂難安!”
若敖子琰聞言并不認同地搖頭一笑,一雙劍眸與楚王一般睥睨九州,回道,“何況如今只剩下六百里地的周天子,他日也必對我楚國俯首稱臣。”
一國令尹子般聞言拈須輕笑。
看著兒子年輕而驕傲的容顏,仿佛看見了一只雄鷹正欲展翅翱翔九天,輕笑中服了一聲老,儒雅的容顏中滿是自豪,“好!為父老了,這楚國終究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
眾臣聞言紛紛稱諾。
贊嘆若敖子琰所行之事盡顯我楚國赫赫聲威,并嘲笑周朝天使的自不量力。
成嘉和他大哥成大心還有陳晃跟在二人身后,聞言,相互對視一眼。
成大心憂和陳晃的是楚王和眾臣唯若敖子琰是從。
成嘉憂的是來的人是名垂青史的王孫滿,他不知道歷史上王孫滿是否曾出使過楚國,因為歷史課本中沒有記載,還是因為他的穿越,而讓歷史的車轍終于偏離了他原有的軌道,向著他也越來越無法預知的方向急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