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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的原野上,司劍站在一邊,躲躲閃閃地牽著戰馬,想要移開視線,假裝看不見,又想要偷偷看一眼再一眼。
現在是什么情況?
雖然成右徒長得一點都不比駙馬差,可是成右徒把她家太女抱的也太緊了吧。
本來二人都沒有存任何綺思,可是察覺到司劍那震驚古怪還有八卦的眼神,身上的男人漸漸收了聲音。
懷中的女子難得一見一身淺藕色的女子束胸裙裾,而不是慣常所穿的朝服或者武服,因為他此時一雙峨眉漫目甚至沒有平日的冷肅和公事公辦,甚至帶著女子應有的溫柔。
天氣本就炎熱。
二人的衣物都很輕薄貼身。
在這樣的天氣里,女子身上的溫度更是透過薄薄的綢緞,傳遞過來,溫溫熱熱的。
感覺到彼此的過從親密,還有懷中的溫軟,以及背上一直輕柔安撫自己的雙手,讓成嘉突然暗惱的皺起眉頭,心境竟然維持不了一貫的平和。
他低頭看向羋凰淑麗的容顏,一股更加苦澀的悶氣徘徊在胸間,想要壓抑下去,卻又充滿渴望,不敢打破此時此刻的美好,怕連“同盟”都做不了,更怕進一步會將她也拉下深淵,淡淡的一笑,恢復了他一貫的常態,松開手掩在大袖下,感受那指尖留有的溫存說道,“謝謝,我已經好多了。天快黑了,我們回城去吧?”
一聲平靜的聲音響在耳邊,羋凰聞言頷首,輕輕地收回手,“好,早點回去吧!成氏還等著你來主持大局,朝堂之上也缺不了你!”
“嗯。”
點頭。
幾乎出于本能的,司劍聞言跳著腳,連走帶跑地高聲應道,“那太女我先去牽馬,毛八,你去趕車!”同時命令一邊不明情況的毛八趕車去,不要留在這里礙事,言罷就牽起成嘉和她的駿馬扭頭飛也似地就跑。
毛八被司統領古怪的眼神瞪得有點不在狀況,但看著原野上兩人擁抱安慰的舉動也眉毛皺起,不過他絕對沒有想歪,只是把太女這個擁抱當作一個安慰的擁抱,就像安慰當年爹爹所有哥哥戰死的自己一樣,然后悶聲不吭地爬上車櫞。
司劍和毛八的避嫌讓成嘉更加尷尬。
羋凰轉身向著馬車而去,成嘉的目光一直默默追隨著她裙裾飛揚的背影,雖然目光無聲,卻心緒起伏。
低頭看著茵茵綠草地上,留下一行壓彎的青草,成了落在他心底久久的印記。
仿佛無聲地說明她曾經來過。
他默默循著她走過的地方,跟了上去。
“要不一起坐車?”
她見他一臉疲憊之色,站在馬車邊上扶著車櫞問道。
“好。”
成嘉看了她一眼,輕輕點頭。
也許他永遠也不會告訴她,曾經有一個人也深深喜歡過她,無論她曾是深宮里無依無靠的公主,還是如今世人尊敬的王太女,抑或是未來俯仰天下的女王。
回城的馬車中,馬車珠簾隨著車身的顛簸,時而輕觸在一起,發出細碎的聲響,街頭人來人往的喧囂聲交織成安寧的背景,羋凰坐在茶幾前,靜靜地支著尖尖的下巴側耳傾聽對面成嘉偶爾的回憶,目光觸及他的眼底能看見粼粼的波光,仿佛勾起了心底最深的想念。
“小時候,我最喜歡我的母親,她是一個很溫柔的女人,大姐就像母親一樣,總是我走到哪里都護著我,所以我發誓也要護著我大姐和母親一輩子。”
羋凰沒有做任何事,只是側耳傾聽。
不時點著頭,想象中的成母應該是一個和成賢兒一樣外柔內剛的美麗女人,所以才會那樣決絕。
“所以從那時起,我很討厭我的父親,他獨裁,專制,是標準的封建大家長。”
羋凰不知道“封建大家長”是什么,但是大致能明白,肯定不是什么好話,就像她罵楚王的,不過成嘉嘴里似乎總有些她沒有聽過的詞。
但是她沒有打擾他。
只是安靜地繼續聽著。
她知道,也許他并不是想講給她聽,只是想有個耳朵聽他傾訴。
“所以小時候,我總想快點長大,再快一點,這樣就可以帶著母親和姐姐走的遠遠的,遠離父親的專制和獨裁;可是長大了,我卻萬分還念小時候,她們都還在我身邊的日子,在她們眼里,我就是全天下最優秀的兒子和弟弟,無人可比……”
“可是她們現在都不在了,就連那個最想逃離的人如今也不在了……”說到最后,成嘉的聲音有一絲變調,用袖子捂著他的臉,不想讓她再看到自己的狼狽。
羋凰平靜地從茶幾的暗格中拿出一瓶酒,一套玉質酒杯,然后倒了兩杯酒,一杯給他,一杯給自己,醇厚的酒香在馬車中四溢而出。
“不知道你的酒量,不過這種時候喝一杯挺好的!”
羋凰一笑,將酒遞給他。
成嘉接了,也未言謝,只與她淡淡相視一笑又重新移開視線。
小小的杯盞被她托在掌心里,玉色的杯身越發襯的她指尖細膩溫潤,十指纖纖,而虎口處卻有一層硬繭。
他知道這是她常年深宮勞作所致。
成嘉的視線落在她的指尖,見她雙手捧著玉杯淡淡抿了一口小酒,突然出聲清脆的說道,“知道么?有時候,我也很想念我母后,肚子餓的時候會想念她追著我喂飯,生病的時候會想念她哄著我吃藥,做噩夢的時候會想念她陪著我睡覺……”
話落她輕輕一嘆,復又笑道,“可是有時候我又想我們總會要長大,她們總會要變老,有一天她們總要離我們遠去,不過或早或晚……
所以我們總要學著獨自面對一切,獨自地去抗爭這個世間。”
有時候她也寧愿那個傻女人能還活著,就算沒有父王的愛,沒有錦衣玉食,她們至少都還活著,可是她實在是一個嬌花一般脆弱的女子,被孫侯從小養在溫室之中,還沒有經歷真正的風雨就泯然凋零于世。
但是與他的母親不同,她的母親不是為了自己的孩子,用生命在抗爭,而是為了她的愛情,用生命在抗爭。
羋凰說完,兀自搖頭一笑,仰頭將杯中酒飲盡。
成嘉也一飲而盡,羋凰接過他的杯盞斟滿又遞了一杯回去。
兩人一路說著一些舊事,一路喝著小酒,本來沉重的心情也散去幾分,待回到郢都城,已經時值傍晚,二人難得安靜地各坐一邊,撐著下巴看著窗外大軍離去后安寧的都城,炊煙燎燎升起,任由落日帶走飛檐上最后一縷余暉,帶來夜晚的繁華和熱鬧,映照著窗前的男女久違的相視一笑。
眼見成府快要到了,羋凰又煮了一壺熱茶湯,倒了兩杯,放在他們各自面前,笑道,“沒有醒酒的湯藥,喝點熱茶吧,一身酒味回去,成老見到了會不高興的。”
成嘉的酒量雖然不錯,可是差不多三天不眠不休,此時再加上喝了酒也有些頭腦發脹,聞言接過,依然并未言謝,含笑將大半壺的熱茶一杯杯倒著,全部下了肚。
待他們喝完,馬車外的司劍從車窗前探出一個頭來,眼神賊亮地對二人說道,“太女,成府到了,我們是要進去祭拜成老還是回宮?”
羋凰眼角輕挑,眼目快速地捕捉到司劍那一閃而逝的八卦眼神。
“嗯”了一聲,然后輕輕擦拭了一下嘴角,慢條斯理地對成嘉說道,“走吧,成老一生為大楚鞠躬盡瘁,我理應代表父王前去看望成老最后一眼,盡盡心意。”然后提起裙擺當先下車。
成嘉聞言點頭。
唇角微彎,默默跟上。
二人甫一下車就和前來祭拜的若敖越椒還有周菁華碰上。
郢都南北街就這么長,這么寬,楚國數的上名號的高官顯貴基本上就住在這兩條街主上。
所以雙方相遇還真有些怨家路窄的味道。
不過各自不過點頭而過,成嘉就和羋凰率先入府,并未多加客套。
“真是難得啊,沒想到成右徒父親剛死居然還有這樣的興致從外面攜美回來。”
周菁華坐在馬車中,看著成嘉無動于終的轉身,玉指緊緊地扣著車窗,唇邊卻升起一抹輕笑,看著二人一前一后狀若親密地走進成府,眉稍輕挑地對越椒幽幽笑道,“夫君,你說我們二堂弟不會被人戴綠帽子吧?如今成府治喪,可是成右徒不在府中戴孝,卻從太女的馬車中下來,是不是有些蹊蹺?”
周菁華一副準備看若敖子琰好戲的神情極大地取悅了若敖越椒。
越椒聞言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二人一高一矮的背影上,將馬車上的女子抱來低頭笑道,“夫人果然慧眼獨具,這樣郎有才,女有貌的一對,先前一直辦案,親密無間,居然一直無人發現。”
周菁華聞言格格輕笑。
“這不是被夫君發現了嗎?”
越椒大笑,一想到要是若敖子琰在前線聽到東宮的丑聞是否會氣的作戰失敗,名聲大毀,就拍手大笑,若是他不為所動,剛好可以把太女和楚王都拉過來,讓他們二人心生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