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恰是月朗星稀,沈耀坐在水榭之中,拿著橫笛,吹著小曲,微風輕拂著他的發絲,讓他的整個人都變得極其的飄逸。
月光照在他的臉上,顯得格外的美。
孔景嫻站在窗口,望著窗外,心中頗不是滋味。這么美好的男子,曾經是定給她的夫婿。
她扭過頭去,看著躺在床上的沈瑜,最近沈耀風頭太甚,沈瑜卻在同僚面前丟了臉面,越發多的出門與那些狐朋狗友們飲酒,每日喝到醉醺醺的才回來,一身的胭脂氣。
窗里窗外,天壤之別。
“景娘,嬌姨娘說她腹痛,又鬧起來了,想吃冰鎮酥酪。”孔景嫻身邊的小丫鬟,有些緊張地說道。
孔景嫻皺了皺眉:“這一個個的都會作妖。都腹痛了,又怎么吃冰鎮的?萬一墮了胎,怪誰?為她請醫。”
這后院里的三個姨娘,一個比一個厲害,嬌姨娘是沈瑜同僚送的青樓女子,顏色極好,說氣話來,嬌滴滴的讓人起雞皮疙瘩;貴姨娘是沈瑜同窗的妹妹,她是良妾,知書達理;紅姨娘是當年沈瑜身邊的大丫鬟,武氏給她開了臉,當了姨娘。
這三個,都有孕了,偏偏她哪一個都懲治不得。
前些日子,武氏領著她去喜宴,她落座后看了一圈,卻也沒有發現相熟的閨中密友,開口一問,才知道,這堆兒全是庶子媳婦兒。
偏她一個嫡女,嫁了庶子,哪里還有臉吃得下飯去。
她心中煩悶,轉過身去,猛的一腳踹到了床桿上。
沈瑜哼哼唧唧的翻了一個身,又睡死了過去。
“小楷,替公子更衣,我出去走走,你們別跟過來。”說完,她甩了甩袖子,摔門而去。
她原本只是隨意的走走,不知道怎地,就跟著笛聲的吸引,走到這水榭來了。
“孔姑娘,這些年你過得可好?阿瑜也算是青年才俊,就是愛玩鬧了些,委屈你了。”沈耀的聲音極其動聽,像是飄渺虛無的笛音。
孔景嫻心中委屈,聽到這話,眼淚唰的一下掉了下來。
“我不怪你,你別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嫁了沈瑜。你多好,可以娶年輕貌美的秦昭。”
沈耀笑了笑,不接秦昭的話題,卻是說道:“你也莫與阿瑜賭氣,到底已經是兩夫妻了。得想辦法,收收他的心才是,不然你在這內宅里的日子就難過了。小時候你就是這樣,看起來一身硬脾氣,實際上愛哭鼻子。”
孔景嫻的心像融化的冬雪,若說她當年沒有滿心歡喜的期待著沈耀,那也是假的。
這么好的男子,怎么可能不愛他。
“只可惜我已經長大了。哭鼻子也不會有人來哄了。我對這家里一無所知,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先前我以為他看中了我的家世,嫁進來才知道,原來朝華夫人都是他的靠山了,孔家也拿他沒有辦法。”
“山不來就你,你不知道去就山嗎?你在內宅之中,不知道外頭的事。黃河沿岸的百姓給朝華夫人送了萬民傘,圣上大喜,要給朝華夫人封王呢,我也是在想著怎么寫這個請封的折子,才睡不著,來這里吹笛的。”
沈耀見孔景嫻若有所思,又接著苦口婆心的說道:“朝華夫人勢大,沈瑜也會水漲船高,你將脾氣收收,多退讓一些。阿瑜本性還是很好的,會成為你的良人。你天生聰慧,又是孔家嫡女,不要小瞧了自己,你有很多能夠幫到阿瑜的地方,不像那些妾室,不過是玩物而已。”
孔景嫻神色莫名的看著沈瑜,過了片刻,方才開口說道:“你們兄妹不是和婆母不對付嗎?為何要對我說這些。”
沈耀嘆了一口氣,悠悠地說道:“終究是我耽誤了你,這也算是我對你的一點愧疚吧。況且不管十八和武夫人怎么斗,阿瑜都是我的親兄弟,一筆寫不出兩個沈字。”
孔景嫻點了點頭。
沈耀說著從孔景嫻身邊擦肩而過,“我且回去繼續寫折子了,你也早些回去罷。”
沈耀擺著仙人姿態慢慢的走出了孔景嫻的視線,終于松了一口氣,快步的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十八娘從一旁的假山上跳了下來,捂住嘴笑得花枝亂顫,“大兄,你可真會說話。下次不讓你出馬了,不然秦姐姐要和我急了。”
沈耀給了她一個爆栗,“都是你出的鬼主意。若是以后出了什么事情,不知道會不會害了孔姑娘。”
十八娘沒有接話,只是認真的看著沈耀的眼睛,說道:“哥哥,若是她是個好的,自然不會跟沈瑜說圣上要你寫折子的事情,因為這可是皇上給你安排的活兒,若是被人搶了,你討得到什么好?”
“她若是沒有說,那你今天的話,不過是一陣風一樣,過了就過了;她若是說了,借機想在沈瑜面前得臉,讓他搶了皇上交代給你的差事,那她不仁不義的,出了什么事,自然是后果自負。”
十八娘說著,像是一根定海神針一般,站在哪里。
沈耀什么都好,聰明又多謀,就是心太軟。而在世家里,心軟的人,通常都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十八,我知道了。”十八娘知道的,他又何嘗不知?“走罷,李謙之得了些好的君山銀針,也讓你嘗嘗大兄煮的茶。”
十八娘轉了轉眼珠子,問道:“李謙之我聽過,好似在青山書院里,他就有如玉君子的美稱,不爭不搶的。大兄和他關系不錯?”
沈耀點了點頭:“我們是童年,他又是趙郡李氏的,倒是談得來。他品性不錯,就是胸無大志,這次科舉,也就是無趣才來考一考,已經讓家里頭幫謀外放了。”
無趣一考就考上探花?李謙之要不是真得淡泊名利,要不就是心機深沉,慣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而且還謀外放了!十八娘搖了搖頭,將原本想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另一邊的孔景嫻,回到了屋子里,沈瑜正躺在床上呼呼的大睡。
丫頭已經幫他清理干凈了,睡著的他看起來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良人。
孔景嫻坐在梳妝臺前,著看鏡子里的自己,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的發髻,已經是婦人了。
她咬了咬嘴唇,走到床前,將手伸向沈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