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娘跪坐在靈堂之上,雙眼泛紅,雖然李昭平還沒有將李子期帶回來,但是趙義就已經迫不及待的宣布了他的死訊。
還派遣了宮人前來替冠軍侯府處理后事,以示恩寵。
素縞香燭金山銀山都滿滿當當的堆了一整個屋子,就等著李子期魂歸故里。
沈澤陰沉著臉同著郡主走了起來,用手拍了拍十八娘的肩。
“你有孕在身,便是要跪,也等子期回來再跪吧。你母親替你帶了些安胎藥過來,你且與為父飲杯茶。”
十八娘點了點頭,用帕子擦了擦眼角,顫巍巍的站起身來,“女兒不孝,讓阿爹擔心了。”
于是領著沈澤一路進了李子期的書房,這里向來都是不允許下人靠近的。
十八娘輕輕地在一幅九宮八卦圖上飛快地點了幾個方位,只見那書房的墻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密室,領著沈澤進了那密室,十八娘這才輕舒了一口氣。
將那帕子隨手一扔,“這幾天眼都快哭瞎了,一開始以為他真死了,還能哭得出來,到現在只能抹些蒜瓣兒了。”
沈澤皺著眉搖了搖頭,“你快將子期給的那地圖與我看看。”
十八娘將密室里的一支梅瓶里的花全都扯了出來,伸進手去輕輕一捻,便取出一張薄如蟬翼的細絹。
她小心翼翼的將這絹鋪在一張白紙之上,只見那卷上竟然彎彎曲曲的畫著線兒,仔細一看,是一幅地形圖。
原來當日,十八娘乍一接到那飛鴿傳書,驚得暈了過去,來不及細看。
到后來醒來,才覺得那紙捏起來有些古怪,將那紙去掉了,才發現其中細細的貼著一張絹,正是這張圖并兩個字:死遁!十八娘這才松了一口氣,將李子期連同那李昭平狠狠地在心中咒了三百遍,沒事兒整點什么不好,非要嚇人!
沈澤拿著這張沒頭沒尾的地圖看了又看,半晌都沒有說話。
十八娘給他倒了一杯參茶,“父親見多識廣,可看出這是什么地方了?因為怕人得了去,他畫成了個四不像兒,我常年窩在閨閣里,自是無法分辨。”
沈澤無比懷念的嘆了口氣,“若是別的地方,我也不一定能夠認得出,只是這山,卻是當年我同李世民一道兒打虎的那座山。子期看來是想重新從太原起兵,再打出一個李唐天下來。”
十八娘一愣,隨即便想明白了,這的確是李子期能做出的事兒。
“父親,沈氏子弟,是不是大多數都外放了?反正年末官事已休,你不若領著母親回范陽過年節,她是新婦進門,你帶她回去,也不突兀,把瑯哥哥也帶去吧。父親,若是子期在太原起兵,咱們就危險了。”
李子期要是反了,頭一個遭殃的就是十八娘,其次便是沈澤。
“子期不會的,一來你還在長安城,他就不敢冒險;二來如今并非最好時機,趙義與二皇子遲早有一爭,等他們兩敗俱傷的時候,才是最好時機。我身后站著范陽沈氏,又有郡主傍身,不會有事的,倒是你,早說要你離開長安了。”
這一下子,父女兩人倒是大眼對小眼,像照鏡子般的僵持起來了。
最后還是十八娘敗下陣來,苦笑了幾聲,“我倒是想走,可父親看這府中進進出出的宮人,說是來相助的,但其實都是防著我離開長安城的。之前南枝勸我快走,但那時那些明面上支持子期的族人尚都在長安,沒有歸鄉去過年節,我若是一走,置你們于何地?”
她說著,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而且之前我胎像不穩,不能遠行。如今都好了,卻是走不脫了。”
沈澤的人已經去查了,那個給李子期遞消息又領他去那個小村子的人,已經被人滅口了,整件事明顯就是一個局,為的是置李子期于死地。
而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趙義,沈澤估算了一下,只有李子期被埋,那信使就快馬加鞭的連夜啟程,他才可能這個時候回到長安,按照李昭平說的,他是徒手挖了三日才挖出李子期的,什么人會那么快的就確定了他的死訊?
只可能是殺他的人,親眼見到他死了的人!而這些信使,就是只為趙義傳遞消息的人。
李子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冠軍侯,就算軍功顯赫,趙義也不應該這么快就容不下他了,明明他現在與二皇子的爭斗正在關鍵時刻,他卻非要騰出手來殺了李子期。
只有一種可能性,“李子期的身世很可能已經暴露了。”
十八娘猛地站了起來,這下子,她與沈澤真的是隨時都有殺身之禍了,他們必須趕快找機會離開長安城。李子期能為她沈十八等上一等,可跟隨他的那些手下們,不一定想等。
沈澤責怪的看了她一眼,“何需驚慌?為父自然有辦法讓咱們出城。咱們大楚一共有幾位皇子?”
十八娘一愣,恍然大悟起來,“父親是想加快趙義父子之爭,將五皇子也扯進來?”
沈澤點了點頭,“若我沒有看錯,五皇子才是趙義心中的儲君,只是他將他藏得很好,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告訴二皇子,你爹壓根兒不想選你當太子,快去殺了你爹自己當皇帝吧。你明白了么?”
沒錯,二皇子和趙義真刀真槍的干起來了,那長安城必然會亂,長安城一亂,他們想要出城就容易了。
沈澤說著,淡定的拿起十八娘的帕子,聞了聞,搖了搖頭,“你莫要再用這個帕子了,既然暫時出不了城,哭就要哭得逼真一些。”
十八娘俏臉一紅,“知道了,父親。”
她本就不是愛掉眼淚的小娘子,如今又知道李子期只是死遁,哪里就能一直哭個沒完沒了了,想到這里,她不由佩服起李子君來了,聽聞她可是在靈堂之上,為了四皇子哭暈了過去呢。
明明大家都知道,四皇子還好好的在宮里頭坐著。
等十八娘送了沈澤出來,天色已經晚了,而那些來幫忙搭建靈堂的宮人們卻絲毫沒有離開之意。十八娘冷眼瞧著,扶了扶一旁的麼麼,“麼麼,我頭暈得很,怕是幾日都起不了床了。”
那麼麼一聽,立馬大聲喊道:“小娘,你要顧惜自己啊,侯爺不在了,您想著府中的小公子,也要撐住了。快快快扶小娘回房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