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徐武的身后,赫然站著魯國公以及一個小小的少年。
十八娘抬眼看過去,這便是去歲她在魯國公府里看到的五皇子。
他的母親是一個靠美貌上位的宮女子,所以他一直都無人問津,整個大楚朝的人,都差點兒忘記還有著么一位五皇子了。
只見他穿著一件黑色的錦袍,身量比上次見到的時候,要高了不少,一臉的肅穆。許是因為長年習武的緣故,看起來十分的粗壯,一張臉半點兒沒有看出美人的痕跡,倒是像極了趙義。
十八娘想起沈澤經常掛在嘴邊的那句:十八最肖父。
父母總是對于像自己的子女要偏疼一些,趙義也是不例外。
這五皇子身后無世家背景,的確是最適合平衡世家之人。
十八娘想起沈澤的話,立刻站起身來,恭敬地朝著五皇子迎去,“怎勞五皇子大駕,子期生前常言,幾個皇子之中,就數您最肖陛下,身份貴重。他若是知道您來了,九泉之下也會覺得十分的欣喜。”
五皇子被她嚇了一大跳,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他身份貴重,說這話的人,還是一個高傲的世家女。
他朝著四周看了看,果然看到有不少前來吊唁的人,都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沈十八娘對待二皇子和二皇子妃,都是向來不假顏色的,連自己的親阿姐都不幫,卻對五皇子如此尊敬。
再看五皇子身旁儼然一副保護者姿態的魯國公,眾人這才發現,看起來低調的五皇子,其實早在陛下的安排之下,插手軍中了。
這才站在門口的二皇子和沈琴,身子僵了僵,警惕的看了一眼五皇子,這才走了過來。
五皇子對著十八娘不禁苦笑:“侯夫人嚴重了,小五對冠軍侯欽佩異常,這才來上一炷香,死者已矣,夫人保重才是。”
十八娘卻是恭敬的親自取了香遞到他的手中。看也沒有看身后的二皇子,又跪坐了下來,接著燒紙錢。
李子君看到沈琴和二皇子,卻是冷哼了一聲,“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我這阿哥命不好,吃不起九千歲您的香火呢,只不過也不知道某人這個九千歲變不變得成萬歲!”
二皇子臉色一沉,“李子君,我好心來吊唁,你胡亂說著些什么,都是一家親戚。什么九千歲的,大楚只有我父親一個萬歲,你喚九千歲是要害我么?”
李子君如今還有什么好怕的,“九千歲說的是誰,你心中明白!我聽說某些人都迫不及待的去繡鳳袍了呢!你說是不是啊,二嫂子?”
沈琴尷尬的低下了頭,不敢去看二皇子。
她最近瘦了許多,便是穿著襖子,也感覺得出空空蕩蕩的,像是一陣風都能吹走,臉色蠟黃蠟黃的,一看便過得不怎么好。
聽了李子君的話,她不由得猛地咳嗽了起來,這一咳就停不下來了。
二皇子狠狠的剜了李子君一眼,上了香,便將沈琴扔下,一個人急匆匆地走了。
沈琴緩緩地走到十八娘跟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阿妹保重身子,小心腹中的孩子,別不小心弄沒了。”
十八娘身旁的徐竇一聽,火冒三丈,“她是你阿妹,你陰陽怪氣的在這里說些什么話?”
她還要繼續說,一旁的徐武卻是將她拉到身后去了,對著沈琴尷尬的說道:“阿竇脾氣壞,琴娘別放在心上。”
沈琴卻是拽了拽手中的帕子,看也沒有看到,就到沈澤身旁去了,她也不知道問了一句什么,卻見沈澤點了點頭,頓時搖搖欲墜,失魂落魄地走了。
十八娘看了沈澤一眼,只見他微微地用手指在桌子上點了點。
立即心領神會,沈琴應該是問了沈澤五皇子的事了,沈澤已經告訴她,陛下有意立五皇子為儲君。
二皇子黨羽眾多,自然是不會相信的。
但是十八娘和沈澤卻是不怕他去查的,因為他們本來就沒有說錯,趙義屬意的本來就是五皇子,你越查就越會覺得,他為他安排的每一步,都另有深意。
即便是沒有深意的,被二皇子一琢磨,也有了深意。
沈琴回到府中,二皇子已經在她屋子里等著了,“怎么樣,你父親是怎么說的?李子期是黑羽衛,當初又是鎮平王世子,難保父皇沒有跟他透露過什么!我越想越不對勁,五弟怎么就和魯國公扯上關系了呢?回來一查,他竟然還在烈火流云軍中待過!”
沈琴動了動嘴,兩眼紅紅的,“父親說,陛下不愿被世家控制,從一開始,就選了五弟當儲君,所以雖然我嫁給了你,沈家也不肯站在你的身后,我根本就是沈家的棄子。”
二皇子拽起身旁的梅瓶,憤怒的砸在了地上,“我說呢,父親下的一手好棋。先將王九嫁給太子,分散我王家勢力,到現在讓那王六郎辦一點事兒,他都推三阻四的!”
“然后又把你這個沒用的東西嫁給了我,讓我借不得妻族的勢力,再把李子期的妹妹嫁給小四……難怪李子期也不站小四那邊,原來他早就知道了,和沈十八一道,看我們像是跳梁小丑一般,爭搶著他!”
沒用的東西……沈琴臉色一白,差點兒站不穩腳跟……
“這該死的狗東西,老天爺都看不過眼,讓他死掉了。我說我父皇怎么那么好心,讓我監國,我還以為這是要立我為太子,現在一看,什么狗屁!那些六部尚書,哪個服我?什么人馬都全掌握在自己手中,我是半點勢力也沒有得到!”
他越想越氣,對著沈琴就是一腳,氣沖沖的跑了出去,找那群幕僚們查證此事,并商議對策去了。
沈琴一個人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捂住小腹,哇的一口吐出了一口血,她一見滿目的紅色,嚇了一大跳,趕忙拿起帕子拼命的擦,一邊擦一邊落淚。
不知道為什么,她突然想起了那日在冠軍侯府里看到的鄭松平的娘子,若是當日她聽了父親的話,嫁給了鄭松平,是不是如今那個挽著婆母的手,討論著吃食,悠哉自得的小娘,就是她了呢!
她抬起頭來,看了看這屋里高高的,畫著一大朵一大朵牡丹花的大梁,覺得真的是冷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