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錦寧成了潘家女婿,他就不好再直呼杜錦寧的名諱了,立刻改了稱呼,可見文墨的為人機敏。
潘義庭撫著胡須想了想,想了半晌問道:“咱們族中有多少適齡又未訂親的姑娘?”
文墨抬頭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瞼道:“老爺,如果是旁支的姑娘,小人擔心那杜公子不動心。另外因關系不親近,他做著咱家女婿,仍可以靠向齊家。依小人淺見,這杜錦寧家境貧寒,卻能以十四歲的幼齡拿到小三元,可見此人不凡。老爺還是選關系親近些的姑娘相配會比較好。”
其實潘義庭妻妾眾多,家中庶女不少,適齡未訂親的也有兩三個。只是他下意識覺得這種窮鄉僻壤的小小舉人還配不上自家女兒,這才往族中去想。
經文墨這么一提醒,潘義庭倒是認真起來,半瞇著眼睛想了半晌方道:“那就七姑娘吧。”
這位七姑娘的母親是個丫鬟,被喝醉酒的潘義庭給“臨幸”了,一次就懷上了她,偏生她時還難產死了,七姑娘便交給一個姨娘撫養長大。因養的不經心,這姑娘畏畏縮縮的上不得臺面,還有些癡肥,是潘義庭眾多兒女中最不受他待見的一個。把她拿來許配給一個貧門子,倒是體現了她潘家姑娘的價值。也正是如此想,杜錦寧為人如何,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一概不在潘義庭的考慮范圍內。
杜錦寧尚不知潘義庭誓要把她變成“自家女婿”,連未婚妻都給她挑好了。此時她跟齊慕遠正聽姚書棋和汪福來稟報第二場考試的名次呢。
齊慕遠聽到自己得了第一,杜錦寧第二,他不由轉頭看了杜錦寧一眼。
卻見杜錦寧眼睛亮亮的,笑得十分開心。齊慕遠的嘴角往上勾了勾,表情柔和下來,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沒有說什么。
杜錦寧得第一的時候,他心里不光沒有一點郁悶,反而真心替杜錦寧高興。現如今他得第一,想來杜錦寧也是真心替他高興。他這時候要再說什么,反而是對杜錦寧的不信任,沒的倒惹杜錦寧傷心。
“這消息還沒告訴太太知道吧?”杜錦寧問姚書棋道。
姚書棋搖搖頭:“我們一看了榜就直奔回來稟報了,太太那里還沒來得及去。”
杜錦寧轉頭對齊慕遠道:“我去后院告訴我娘,讓她也高興高興。”除了她,方少華和許成源第二場考試的名次也挺靠前,陳氏聽了這消息一定會十分高興。
“去吧。”齊慕遠道。
陳氏一聽杜錦寧和兩個女婿都考得不錯,自然十分高興,又怕杜錦寧只得第二名不開心,正要開導她,杜錦寧就擺擺手:“齊慕遠在刑案上的能力很強,我遠遠不如。他考第一是理所當然的事,娘您不必開解我,我心里只有替他高興的份。”
陳氏這才安下心來。
杜錦寧朝伺立在一旁的丫鬟道:“你們先出去,我跟我娘有話要說。”
待兩個丫鬟都出去立到了臺階前,離得屋子遠了,聽不見屋里的談話,杜錦寧這才道:“娘,如果我在這次鄉試上拿到解元,估計潘大人要來跟咱們家結親。而且這一次他是帶有政治目的的,絕對不會被隨意打發走,克妻的那套說辭恐怕對他沒什么用。咱們還得想個辦法才行。”
陳氏吃了一驚,倒沒問為什么。她知道杜錦寧這樣說,那就有很大幾率會有這種可能。
她慌張問道:“那怎么辦?”
“到時候說起,您就說我在鄉下訂了親的。而且我是讀書人,得講誠信,不能飛黃騰達了就忘恩負義,嫌棄糟糠之妻。總之死活咬住這個理由把親事給拒了。”
陳氏蹙眉:“可如果他們到鄉下去查證,發現沒這回事怎么辦?他們這種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而且向來不把小老百姓看在眼里的。到時候打著對你未婚妻威逼利誘的主意去尋那家人,咱們的謊言豈不是漏陷了?”
杜錦寧嘆了一口氣:“我也知道這個主意有很大的漏洞,可還能有什么辦法呢?”其實辦法還是有的,但損人利已的事她又不想做。
杜錦寧才名在外,又長得極好,本人沒什么劣跡,家境也富足,還跟許多權貴家的公子是好友,且她是家中獨子,母親、姐姐都極和善,是許多中年婦女眼里的乘龍快婿,這兩年不知有多少人到陳氏面前來打聽,想跟杜錦寧結親,便是葫蘆巷的太太們都有一半以上跟陳氏透露過這樣的想法,她們之中許多人雖然嫌棄杜家的門第,但這不妨礙她們拿家中庶女或是親戚家的孩子來跟杜家結親。
為了推拒親事,陳氏這兩年也得罪了不少人。她太知道這些人為了結親有多難纏了,有些不達目的不罷休,非得你說出一個理由不可。
她嘆了口氣道:“為今之計,倒不如尋一家女兒年紀尚小、家境不怎么樣的人家,真真正正地跟人訂親。如此一來不會耽誤姑娘的親事,二來咱們也可以在金錢上給他們補償。只要你訂了親,以后再不用擔心別人拿你的親事來做文章。”
要是能這樣做,杜錦寧早就這樣做了,此時她斷然拒絕:“不行。就算那家女兒尚小,被咱們退了親,名聲也會受損。我不能因為自己的緣故讓別人不好過。”
陳氏也知道這樣做不好。
她蹙眉道:“要不我就收個孤女,說是你表妹,給你跟她訂個親。”
杜錦寧嘆了一口氣:“其實當初買江南的時候,我就有過這想法。”
陳氏愕然了一下,旋即倒是理解了杜錦寧的想法。
杜錦寧要娶一位孤女,總得有個站得住腳的理由。而江南長得漂亮,少年喜歡漂亮女人,甚至不顧她的身份地位也是有的,這比較容易取信于人。
大概是后來看到江南的性子不是那么簡單,沾上了就不容易脫手,杜錦寧才打消了這個念頭,而且自動與江南隔離,很少與她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