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飄著雪花,一陣陣狂風吹過,馬車車廂外嘩啦作響。逆風而行,車上的老漢安撫著愛馬,舍不得用鞭子抽它。隨著它任性地時而快,時而慢前進。
車廂內坐著張國慶與父母。此時張母一臉遺憾小孫子沒法回村。這幾天看著孩子越來越機靈,都會認識她,她真舍不得小孫子。要不是擔心老大,她真不想回家。
張國慶也是十分遺憾。他沒料到今天白天氣溫異常。這幾天中午他都不用穿大衣,誰會想到計劃好的出行只能臨時改動。好好的一天假期都沒法陪媳婦兒子。
“你先去找你三爺爺,看他有什么事找你。遲點再去你大伯小叔那坐一會。沒事就早點回家。”張爹眼看到村口,立即說道。
張國慶點點頭。他提起包裹讓老漢停車,付了車錢讓他送張爹兩口子回家。一個人慢吞吞地往老隊長家走去。今兒村里也不見有人出來閑逛玩鬧,他剛好看看許久不見的大青山、熟悉的村子。
到了老隊長家,張國慶高聲喊著三爺爺。聽到里面回應,他直接往外邊屋進去。一進去,里面一家子坐在炕上搓繩子。
“終于見到你小子了。怎么去了京城不回老家了?”老隊長笑瞇瞇地拉他坐下,讓兒媳婦端熱水。
張國慶邊往包裹里拿出四盒點心,兩瓶酒放在炕上,邊笑道:“我回來當天就上班了,實在沒辦法回家。上個周末剛要一家人回來,我爹娘一早到縣城。這么一耽誤只能今天過來看你老了。你可別介意啊。”
老隊長在家里威信非常高。這會他說話,下面的子孫們誰也不敢插言。他們都靜靜地聽著兩人談話,調皮的孩子也不敢上前拿糕點吃。
“你怎么帶這么多東西過來?我喊你回來可不是要禮的。先給我說說外邊怎么樣?你老丈人在京城行不行?”
張國慶拆開一盒包裝,推到小孩子前面,笑道:“什么行不行的。我老丈人如今都配上小汽車專門有人伺候,還有什么不行。外邊挺好,不過還是比不上咱們家。這次走了一圈,還是老家好。熟悉的鄉音、熟悉的親人,哪是外頭可以比。”
“過去沒丟咱們老張家臉面吧?”老隊長讓孩子們放心吃,邊打趣他。
“呵呵…還行。”張國慶一臉笑意地說道。要是沒猜錯,下午全村都該知道他和嬌嬌見過偉人了——他可是給他爹娘帶了張大照片回家,順他們的心思,同意掛起來。他想應該不屬于丟老張家的臉了。
老隊長不樂意地翻了他一眼,“別糊弄我,快說說京城怎么樣?你知道我想問什么。別想瞞著我。”
張國慶笑著搖搖頭。就是今天對方不找自己,他也是要上門的。該提點還是要提點。都是同個祖宗出來的宗親,他也想大家伙好好的。
“我這次去得比較遠。從京城到S市,接著去了杭城。一路很太平,老百姓都很高興。大城市嘛,發展的很好,什么東西都有。特別是些景點,有錢人不少,可窮人更多。我們東北老百姓比南方幸福,能賣力干就不怕餓肚子。”
老隊長聞言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說道:“好小子!看來跟你老丈人一段時間,學了不少。知道這次我找你過來干嘛了吧?”
“還真不知道。不管有沒有事,過來陪你嘮嗑挺好。”張國慶笑瞇瞇地說道。
人老成精,他挺佩服對方。這段時間李愛國、左林都找他打探過消息。那天林菊花帶話過來,他就知道老隊長不輸于那些人的見識。
老隊長打聽到想知道的消息,接下來開始談起炸山坳的事情。
目前靠山十幾戶人家搬遷問題已經談好,除了借住祠堂,還有幾戶人家住房問題沒解決。
弦歌知雅意——張國慶知道這是打算借房子。他的院子空著,必須要借給人家入住。不等老隊長開口,他立即說道:“我院子空著,你老跟我爹商量就行。除了正房,兩邊都可以安排。”
老隊長就知道張國慶仗義,不過有些話他還是要說清楚。
“我讓你二叔公一家住你那。他們一家人與你爹娘關系親近,家里沒有亂七八糟的事情。不過,最少要借住三個月,你要不要先回去和你媳婦商量?”
張國慶笑著搖搖頭,“嬌嬌那沒問題,我爹娘安排就行。本來就打算讓五爺爺住我們那,可惜他老人家就是不愿意挪步。等會我還得去看看他。”
張國慶說得張五爺是個孤寡老人。他爺爺一直和這個堂弟關系非常好,還在世的時候常開玩笑讓小五以后給對方養老送終。
老隊長笑著搖搖頭。那老家伙倔得很,非要守著那破房子。他也知道平日里都是小五照顧老人。
“那你先去看看他,這會應該在養豬場。他性子怪得很,也只有你受得了他。年前祭祖我還看到他跑到你爺爺墳前念叨個不停。那大冷天,提著一壺酒喝也不怕凍死。”
說起這個堂弟,他是哭笑不得。別人都兒孫滿堂,他倒好,為了個婆娘一輩子不娶妻,現在也不知道有沒有后悔。
張國慶想起一件事,趕緊問道:“五爺爺他侄子過繼說的怎么樣了?我回來都忘了問我爹。”
老隊長哈哈大笑,“成了。這次你五爺爺被族長罵了才答應。不過,他還是跟以前一樣,要求自己住,不讓他侄子搬過去。你說他脾氣怪不怪?還真以為誰稀罕跟他一起住。大家都隨他,只要他樂意就行。”
張國慶聞言也是跟著大家笑笑。
心里為張五爺喝彩。一個人住多好,何必跟他侄子攪合在一起。過繼對張五爺不過是個名,他那人還真不在乎這些東西。要不然不會一直不娶妻。
那位用情至深的男人死死守著老房子就是為了懷念過世的妻子,怎么會讓外人住進家里。
閑聊了幾句,見沒什么事。張國慶告別老隊長往養豬場過去。
“別動!小心弄臟衣服。快跟我進來。”張五爺見到他,臉上笑開花。連忙攔住他幫忙提竹筐。
張國慶笑笑也沒拒絕。倆人來了養豬場茅草屋內,他拿出四盒點心、兩瓶酒放在炕上。見炕桌上只有一碗咸菜,皺了皺眉。他估計對方中午飯又是玉米粥就咸菜。
“怎么又送東西過來?年前你爹就送過來不少。你小媳婦給我做的新棉襖新棉褲挺合身,你記得跟她說聲謝了。這次去外地怎么樣?孩子還好吧?”
“你怎么不穿上?嬌嬌就擔心你凍到。在外地有我老丈人,都挺好。孩子今天沒來,你跟我回縣里看看孩子唄。”
“呵呵…這孩子,凍什么凍?你讓她別擔心。以后別送東西過來,太扎眼!人老了穿什么新衣服。”
張國慶見他每次都避開話題,他也沒接著勸張五爺去縣城。接著倆人聊起這次出行的事情。
張五爺被他逗得哈哈大笑。過了不到半個小時,就催著他早點回去陪孩子。
出了養豬場,張國慶懊惱地拍了拍自己腦門。他真傻!送什么點心?怎么就忘記帶些干貨過來?去年給的干貨估計對方都吃完了。
接著拜訪過族長,幾位長輩家后,他高興地空著手往回走——總算忙完了。
回了自家院子,他從里到外看了看,發現不在家的日子,他爹娘應該時常過來收拾,卻沒入住。年前留下的口糧和野味一點,他爹娘一點也沒動過。
考慮到過幾天有外人借住,有些東西要收拾,張國慶趕緊去找張爹。
出了院子,就見到張母在老院門口往這邊張望,見到他便高興地喊著張爹出來。她這么一喊,不一會兒,張家三房全聚集在老院。
張國慶見勢不對。這快中午了,他沒打算讓老大家請客——分家了,講究的事情就多了。
趕緊和張大伯他們打了聲招呼,張國慶讓他們先入座。他自己拉著張老二回去搬口糧、野物和酒。
張老二跟著他回了院子,見他搬東西,朝他直翻白眼。
他趕忙上前攔著張國慶,拿了兩只臘味、兩壇子酒就讓他跟著走,嘴里還小聲嘀咕讓張國慶別傻。大意小心吃不完進了別人的肚子,還討不了好云云。
張國慶聞言笑笑,隨他做主。他二哥如今對黃家意見很大。要說處理親戚關系,三兄弟還是他二哥厲害。他岳家就被他整得老老實實,輕易不敢上門。誰會像他大哥岳家黃家一樣,借著以前一些小恩惠,事兒特多。
兩兄弟挺有默契,絕口不提黃家的破事。這幾天黃家生生急成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到現在還不明白問題出在哪兒。
他們兩兄弟就等黃老二黃耀國這個明白人出差回來。
回了老院,張國慶沒理會大嫂黃翠蘭地欲言欲止,說黃家的事情還輪不到她,說不用客氣也沒見推辭東西。
堂屋里張國慶兩兄弟陪著叔伯堂哥們,笑呵呵地聊著外面大城市的見聞,談論著村里的事情。
吃過午飯,大家各自回家。張國慶帶著父母去了家里。他說了借住的事情讓張爹看著安排后,開始整理口糧和物品。
下午三點多,張國慶已經搬完東廂房的書房。等約好的馬車一過來,他也顧不上張老大張國富還沒回來見上一面,帶著滿車的東西告別父母,急匆匆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