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二張國強一直陪著父母在院子外。等終于見不到馬車影子了，才拉著父母，勸他們跟他回家。
“可憐天下父母心”——他盡管不理解他爹娘為何臨陣逃脫不去縣城，可體諒這片父母心，要不然他才不陪他們在狂風中傻愣。
張爹張母跟著他們到了家，林菊花已經很有眼色地端上笸籮，讓張爹上炕抽煙。又拆開了糕點讓張母吃。
“行了，你別團團轉。娘又不是外人，留著給石頭他們吃。”張母見兒媳婦忙個不停，樂呵呵地說道。
林菊花見狀，瞄了眼炕上的公公與自家男人，見他們開始商量搬不搬家事情，跑到張母邊上坐下看公公婆婆什么建議。
黃耀國交了單子，和同事們打了聲招呼。出了廠，疲憊地往家走。
到了家，妻子還沒下班。在家的小女兒見到他高興地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端上飯菜讓他先吃飯。
黃耀國快速地吃著飯，只想快點睡一覺。耳聞自家閨女的話語，開始他還沒在意，漸漸地放慢速度，皺眉問道：“這么說，你大伯現在停職在家等調查？這是什么時候的事？”說完見她也說不清楚。他立即放下筷子，顧不上剛吃一半的飯，騎著車子匆忙往黃耀宗家趕過去。
這次出差整整十天，他沒想到回來就聽到家里出了這么大變故。什么小姑姑買房子了，就在大伯隔壁？要是他沒猜錯，親家大叔大嬸一定不同意自家老大離小兒子這么遠。
黃耀國想想就頭疼。加上現在他大哥停職，他還得出面找人。想到這里，他急忙加快速度，狠狠地蹬了幾腳。
“老二你終于回來了。哥急死了，你怎么才回來？不是說你前天就可以回來嗎？”黃耀宗在家正唉聲嘆氣，見到弟弟，顧不上穿鞋，跳下炕喊道。
黃耀國只覺得腦門轟轟響，聽不清他什么意思。他顧不上對方著急，先拿出支煙點上抽了幾口，感覺人清醒點。他才問道：“我不在家十天，究竟都出什么事，你一字不落地說給我聽聽。”
“我被停職了。單位說讓我補上差額，還要處分我…”
黃耀國沒等他說完，舉手示意他先停，“這事我知道。你先說小妹院子怎么回事？還有這段時間你有沒有和同事發生矛盾？有沒有得罪誰？我要聽真話，你都給我詳細說說。知道原因我才能幫你找人。”
黃耀宗細細回想了會，說道：“我沒和同事有矛盾啊，都是老熟人也沒什么好爭。有沒有得罪誰，我就不知道了，誰當面說出口。那天開會，領導一開始就點名讓我先回家等消息。你是覺得有人搞我？”
“除了這些事，還有其他異常沒？比如有人在你前面開玩笑說了什么沒？你有沒有得罪顧客？”黃耀國皺眉提示道。
“沒！真沒有。我聽你的都是笑瞇瞇地和人打交道。”
“那我去找人打聽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罰款先別交，看情況再說。你交了就是承認自己犯錯誤了。”黃耀國說完，見他會意地點頭，接著說道，“那小妹怎么會買你家附近？她家可不缺錢。妹夫單位可是離這很遠。她公婆答應了？”
黃耀國說完，靠在墻上閉目養神。遲遲不見他大哥回答，睜開眼就見他低著頭一聲不吭。他一看自家大哥這德性就知道出岔子了。見狀，氣得他太陽穴跳得發疼。
“說吧。把你那點小心思全給抖出來。爹知道這事嗎？”
“嘿嘿…我想小妹住得近，有事自家兄妹好照應。那家賣得急，我讓你大嫂先交了定金。妹夫知道后沒說什么直接讓小妹交錢。
親家大叔答不答應有什么關系。都分家了還要管家呢？反正他家兒子多，嫌棄這里條件不好，他們老兩口還可以住小兒子那，省得咱們妹妹還要伺候老的。”
黃耀國已經懶得向他解釋里面的道道。緊接問道：“張國慶回家了沒？你停職的事找過他和張老二了沒？”
“你出差前幾天，他們一家子就回來了。小弟，你知道張國慶在哪上班嗎？在武/裝/部！他是高人一等了，我找了他好幾次，最后才逮住他。你知道他怎么說？他說單位內部事情他不好插手。張老二更不是東西，居然讓我快去坦白從寬，爭取機會。”
黃耀國聞言，靠著那摸著下巴沉思。他覺得自己睡眠不足，腦子有點不夠用了。按理張國慶不是那樣的人，一定會先幫忙打聽，而不是直接拒絕。去年的事情還真影響到兩家交情？
他看了看他大哥，突然問道：“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得罪小五了？張老二你先別管他，你這次自作主張替小妹張羅院子，在他那一定討不了好。小五那性子倒不會計較這些雞皮蒜毛的事，除非你又得罪他，他才懶得出手。”
黃耀宗聽了瞪大眼睛，急忙跑到他身邊低聲說道：“我還有件事情沒跟你說。你可別生氣。我不是不信你才瞞著你。你平時太忙了，我是想自己解決。”
黃耀國見他大哥這鬼鬼祟祟地樣子，心里嘎噔一下，完了。
“年前我看你大侄女沒工作，找了幾個熟人，想他們看在張國慶的面子上，早點安排孩子的工作。你先別急啊。我怕張國慶知道生氣，還特意加上小妹的名字。怎么說都是他大嫂，我們家只是搭個便。”
“哈哈…”黃耀國氣急反笑。他真沒想到他大哥活了這么大把年紀，越活越回去了。年前他可是時常見到他大哥，沒想到他大哥暗地里來這么一手。這要是他媳婦知道了，非得斷了兩家來往。不說張國慶會不會生氣，就他這做法防著誰呢？難道他會跟他親侄女搶名額？
“哈哈…我聰明吧？可惜那些人不給我面子。嘴上說得好聽，可沒一個人幫忙。現在張國慶回來了，我本想找他幫忙，誰知道遇到這事了呢。如今只能先處理我自己的事了。小弟你和他關系好，你找他看看。”
黃耀國突然站起身，使勁地往他身上拍過去，連連錘了他好幾下。面對他大哥那張錯愕的臉，終究還是無力地垂下手。
過了許久，他長長地出了口氣，說道：“你自己傻透了，還暗自高興。難怪小五不搭理你——你用他的名義辦事，他會高興？搞不好他現在恨死你了，還幫你？你害死小妹了。那傻瓜跟著你瞎鬧，都不帶腦子。你看小五以后理不理她？”
見他大哥要出言，他搖了搖手，讓他大哥別開口了。他現在什么也不愿意說了。估計全縣城都當他大哥是個笑話。
張國慶一家子一回來，不早不遲他大哥就停職。搞不好就是有些人見風使舵下扳子，就是等張國慶反應。
張國慶要是出面，那些人就會當做什么事也沒有發生，甚至連大侄女和小妹的工作都搞定。可怎么可能？他怎么會為了自家欠人情、留把柄。
想到這里，他揉了揉太陽穴，低聲說道：“小五那沒希望了。從你用他名義辦事，我們兩家關系就到此為止了。也別找爹出面，誰說情都沒用。尤其小妹那，你別提起，要不然就是害了她。我先去找人打聽后我們再商量。”
黃耀國騎著自行車，拜訪了所有關系密切的朋友。最后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回到家。堂屋里他爹娘、大哥大嫂眼巴巴地看著他。
他瞄了眼妻子，發現她低頭納鞋底，灶上也沒準備晚飯——看來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怎么樣？找到人幫忙了嗎？”黃父趕緊問道。
黃耀國苦笑著搖搖頭，“先補上錢吧。接下來就看上面領導怎么處理。最好的結果調離崗位，還有份工作。”
他沒說最壞的處理結果。從今天幾個人的話里透露——他大哥惹人發怒了，讓很多人不滿。尤其李愛國書記，更是在私下點名批評他大哥假冒他人名義，四處亂竄找關系。誰知道會有什么結果。
“真沒其他辦法嗎？老二，咱們去找小五吧。我這么大歲數的人跪著求他，他總要給點面子。”黃母趕緊說道。
黃父氣得拍著桌子，怒吼道：“你有什么面子？你還有臉過去？你看你們一件件事情干的，我現在都沒臉見親家。張小五和你們有什么關系？還用他的名義辦事，你怎么不用他老丈人的名義辦事？
喜子他們上學，你們插手；女婿買院子，你們又插手。你們厲害啊——他們老張家的事，你們都能做主。還找人家張小五，他讓你們處理他家的事了嗎？沒本事又狗拿耗子。還找人家張小五？你去！看你跪著，他理不理你？”
一頓狂噴后，堂屋里一片沉默。
過了會，黃父站起身，也不理會老伴，獨自出了門。
黃耀國趕緊追上去，跟著他爹后面。見他往家方向走，趕緊拉著他爹讓他吃了晚飯再走。
“別拉我。我還得去張家村一趟。不提你大哥的事，我擔心你小妹的事情最麻煩。你看她買了院子一直沒暖屋入住，這是親家不滿呢。誰家兒媳婦剛一分家就會瞞著公婆，擅自買房？也就是親家厚道，要不然你小妹被休都有可能。”
黃耀國聽完搖頭苦笑。自家娘出主意，自家大哥出手，他們父子倆怪得了誰？既然他爹要去，他只能陪著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