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分,陳旭帶著牛大石和劉坡從縣城回來,然后和平日一樣,騎著雜毛大馬在鎮上各個單位巡查一遍,之后也沒去找王翦等人,而是提著牛皮膠和幾樣東西來到制墨坊,準備研究一下墨塊的制作。
時間疏忽又是天黑,王翦等人似乎昨日擼老虎上癮了,太陽還沒落山便又早早的來到河灘上,因為昨日已經約好,所以燒烤的食材食堂的幫工也早已準備充足,照例是幾盆腌制好的肉串和蓮藕山藥,陳旭洗漱之后來的時候,王翦等人已經自己動手開始燒烤了,刷油抖調料,看起動作也已經學的七八分像。
“旭拜見王老將軍!”陳旭對著王翦一輯到底,既然已經知道他的身份,根據秦朝人的習慣,繼續遮遮掩掩已經沒有了太大的必要。
“坐”王翦點點頭臉上并無太多表情,一手拿著一根烤串吃的滿嘴冒油,同時還有一股血水冒出來,看的陳旭臉皮直抽抽。
尼瑪這烤過沒有?連三分熟都沒有吧!
“陳里典請品嘗我的手藝!”白震順手把兩串烤肉塞進陳旭的手中,滿臉堆笑,臉上還帶著一絲期待,似乎想得到五星好評!
不過這個表情直接就被陳旭忽略了,把烤串重新放回到燒烤架上。
沒烤熟的烤串還想得到好評,門都沒有,而且豬油刷的太多,花椒粉和芥末堆了厚厚一層,這一口下去,估計半夜會拉肚子,明日菊花會非常難受,就這種燒烤手藝,放在后世不被打死已經算是開恩了。
在白震尷尬的眼神中,陳旭自顧自的拿起幾串蓮藕和山藥片放到燒烤架上,今天他已經不打算吃肉了,昨天擼老虎吃的肉太多,加上摟著一個嬌柔的小娘子,在虎肉的刺激下幾乎一夜都沒怎么合眼,摸來摸去又沒辦法瀉火,弄的今天憋了一肚子的火,今天必須吃點兒素菜,不然又是一夜睡不著。
三人圍著燒烤攤都沒有說話,四個護衛今天沒有參與,氣氛比較壓抑。
隨著時間慢慢流逝,天色漸暗,蓮藕和山藥也已經烤熟,陳旭悶頭吃了幾串之后還是打破了這種沉悶。
“老將軍不在咸陽頤養天年,為何要來我們清河鎮這種窮鄉僻壤之地?”
“閑來無事出來散散心,莫非你有意見?”王翦瞪著眼珠子說。
“呵呵,不敢!”陳旭干笑幾聲繼續擺弄燒烤。
“今日無酒,也不能裝醉,昨日老夫的問題今日可否回答?”王翦丟下竹簽用衣袖擦干凈嘴巴問。
“老將軍這是問道于盲,昨日旭冥思苦想一夜,也未曾想到一個很好的答案,何況行軍打仗之事老將軍最為擅長,十年時間橫掃六國,令天下喪膽,因何要來問我這個山村野夫?”陳旭苦著臉回答。
“哼,冥思苦想我沒看到,只聽見了半夜的狼嚎!”王翦不屑的哼哼一聲。
陳旭瞬間臉色黢黑,尼瑪要不要臉,半夜竟然來聽老子的墻角,而且今天幸虧水輕柔不在,不然還不知道羞成什么樣子!
看著陳旭的神情,白震憋著一臉的笑意悶頭吃燒烤,明顯這貨昨夜也來了。
片刻的尷尬之后,陳旭神情自若的一邊吃著燒烤一邊說:“老將軍真的想聽?”
“難道你以為老夫真的無聊跑到這個窮鄉僻壤來散心?”王翦眉頭一皺說。
“我如果說錯了會不會被殺頭?”陳旭繼續問。
“殺不殺頭不是我說了算,你斟酌著回答吧!”王翦完全就不接招兒。
好吧,你特么不講道理老子還能怎么辦?
陳旭慢慢放下手中的烤串,思慮許久之后臉色變得異常嚴肅認真的說:“征伐嶺南,我有上中下三策,不知道老將軍想聽那一策?”
“還有三策?”不僅王翦愣了,大口吃燒烤的白震也停了下來,滿臉都是驚訝。
“不錯,上中下三策,都可完成征服嶺南之戰,只不過代價和時間不一樣。”
“哈哈,好,老夫就聽聽你這上中下三策,如若讓老夫滿意,定會親自面見陛下舉薦你為太尉府軍吏,隨軍征戰百越,他日封爵拜將指日可待也!”王翦短暫的沉默之后興奮的仰天大笑。
陳旭臉色瞬間再黑,既然說出來要隨軍征戰,那還是算了,老子這細胳膊細腿兒的,連驢子都跑不贏,在廣西福建那些大山密林之中遇到山野土著,還不很快就嗝屁了。
“怎么,你不愿意入武籍?既然你說三策皆能平定嶺南,這是唾手可得的功勞,開疆拓土之功足以讓你封候拜將!”王翦瞪著陳旭便秘一樣的表情說。
“大將軍,非是我不愿意入武籍,您看我這身板兒,大劍都舉不起來,怎么能夠隨軍征戰,這個功勞還是讓給大秦的將士去完成吧!”陳旭義正言辭的說。
“哼,昨日一曲精忠報國,老夫還以為你是忠勇之士,沒想到卻如此膽小如鼠,我大秦堂堂男兒,就應當提劍躍馬,斬百萬南蠻頭顱,浴血沙場馬革裹尸方才是男兒風范,如此縮手縮腳讓老夫唾棄!”
王翦一眼就看出了陳旭膽小如鼠的本性,并且用語言表示了深深的鄙視,完全將離開咸陽之時秦始皇的諄諄告誡不可沖撞仙家弟子的話語拋到了腦后,本來以為陳旭這個仙家弟子一定是風度翩翩談吐高雅的樣子,誰知兩天接觸下來,這個被確認為仙家弟子的家伙不光長的一點兒都不風度翩翩,雖然的確有無數奇思妙想,也的確與眾不同,但怎么看都是一個山村野民,穿著隨意,行為散漫,一天到晚不務正業,似乎整天都在研究好吃好喝的,最可恨的是一點兒都不像個男子漢,沒事兒就牽著小娘子的手在鎮上到處閑逛,而且整宿整宿的摟著小娘子行淫蕩之事,昨夜聽了半宿的墻角,某人舒爽的哼哼了大半夜,把某個老頭兒聽的牙癢癢了半夜,所以綜合來看,這個仙家弟子就是被仙門趕下山的不成器弟子,說是仙家弟子完全是給中華的神仙丟臉。
但某人卻不以為忤,臉色平靜的說:“精忠報國并非要提劍躍馬掃平四夷,也并非要封爵拜將光宗耀祖,旭胸中藏有萬機,報國之策也有百種,改良農具和耕種之法讓大秦糧食堆積如山算不算報國?改良軍械讓大秦將士如虎添翼算不算報國?研制良藥救死扶傷算不算報國?讓老百姓豐衣足食國庫豐盈算不算報國?如若有機會踏足朝堂,旭一身所學如果能夠施展,終究能讓四夷臣服來賀,那又算不算精忠報國?”
陳旭一番話仿佛擲地有聲。
“啪嗒”白震手中的烤串掉到地上,滿臉盡是呆滯。
而王翦也是呆呆的愣了半天,雪白的胡須眉毛不斷輕輕的抖動著,半晌之后點點頭:“不錯,這的確算是精忠報國,但終究不夠勇猛霸道,也罷,此事以后再說,既然你想要踏足朝堂展一身抱負,老夫也不阻攔你,今日還是先說說你征伐嶺南的上中下三策吧!”
陳旭松了一口氣,只要這個老殺才不把他弄去當兵,其他一切都好說。
“先說上策吧,如今大秦剛剛平定六國,雖然天下一統,但原來六國之地并不安寧,殘留在民間的六國王孫貴族并不甘心,皆都蠢蠢欲動試圖復辟六國基業,老將軍,我這話沒說錯吧!”
“然!”王翦臉色凝重的點頭,雖然對于陳旭的話略有詫異,但也感覺符合他仙家弟子的身份,如果一個仙家弟子連這一點兒天下大勢都看不出來的話,也白瞎了這個讓陛下都要小心謹慎對待的身份。
“因為要防備六國勢力復辟,因此在原來的六國區域屯集駐留了大量士兵以防萬一,這些兵卒數量巨大,消耗的糧草軍械等供養也非常巨大,這就是一個巨大的包袱。加上如今正在全國大范圍修建馳道和水利設施,征召了數十萬的民夫役卒,這些人不僅無法參與耕種勞作,同時還要消耗大量的糧食,而且還得打造無數修路伐木的工具,這又是一個巨大的負擔。還有,北地長城邊境屯守二十萬兵卒防守匈奴,同時監督六國百萬降卒修建長城,這些士兵和降卒每天的消耗又是如同一個無底洞,糧食器械源源不斷也永遠填充不滿,別的我就不說了,就光是這三處,我大秦雖然號稱有兩千萬人口,但卻要供養近三百萬不事生產的兵卒民夫和降卒,這個負擔全部壓在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農戶身上,這就如同人踏足在一座朽橋之上,而橋下還有無數兇唳巨獸,一個不慎朽橋斷落,則后果可想而知……”
“你說的不錯,如今之大秦,外憂內困,的確負擔沉珂,但你所說上策到底是什么,可有解決之法?”王翦神色越發凝重。
“老將軍來我清河鎮三天,肯定也仔細看過了許多不同,讓您最為驚訝和奇特的是那一樣?”陳旭沒有回答,反而提出一個問題。
“最為驚訝和奇特的……”王翦揪著胡須沉吟。
“莫非是制陶坊那個拉坯機?”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白震突然說。
“非也!”沒等陳旭說話,王翦便搖頭否認,“拉坯機固然新奇,但卻無關民生和百姓死活,如今之大秦,唯獨缺糧,莫非陳里典說的是那曲轅犁?”
“不錯!”陳旭點頭,“曲轅犁可以深耕土壤,橫耙可以除草平整,這兩樣可以讓土壤松軟,種下的糧食才能長的更好,獲得更多的產出,加上囤肥措施,在這種精耕細作的方式下,一畝地所獲糧食要比以前簡單的刀耕火種多出來至少三倍甚至是五六倍,即便是大秦以后不再開墾更多的糧田,復耕幾年下來,我大秦的糧食將堆積如山,再也無虞糧食不夠的困境,俗語云:民以食為天,只要糧食充足,百姓自然生活安泰,加之我大秦兵精將足,到時再征伐嶺南百越之地,即便是天時地利皆不在我,但大秦卻獨占人和之勢,即便是拖也能把百越那些土蠻拖死……”陳旭看著王翦,“老將軍,這便是我的上策!”
王翦聽完之后沉默許久,點點頭然后嘆口氣又搖搖頭:“民以食為天這個說法一點兒不錯,你說的上策也與老夫看法一般無二,昔管子兵法云:畜之以道,則民和;養之以德,則民合。和合故能諧,諧故能輯,諧輯以悉,莫之能傷。因此先修生養民積蓄力量,才能得萬民支持,可惜陛下等不及也,還是說說你的中策吧!”
“中策是改變攻擊目標,眼下之大秦有兩大外患,其一南方的土蠻百越,其二北方的胡蠻匈奴,但相對于越族來說,匈奴對中國的危害更加巨大,而且馬匹高壯精良兇狠殘暴,除開大河阻擋之外與我中原之地幾乎沒有任何阻隔和緩沖,一到冬天便會南下劫掠我大秦百姓,而且如今匈奴已經在河南富庶之地放牧多年,全靠長城阻攔,必須屯集大量的兵力加以守衛,浪費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因此,如果陛下要征伐百越,我認為還不如先驅趕匈奴,俗語有云:黃河百害,唯富一套,這河套就是如今匈奴占據的河南之地,大秦兵出隴西、義渠和上郡收復河套地區,不光會獲得數十萬計的牛馬,同時還會得到廣袤富饒的牧馬之地,而且將匈奴逐出河南之后,西至隴西東至雁門將都可以據河而守,同時遷六國百萬降卒戍邊墾荒屯田,分置郡縣筑城戍邊,遠比匆忙修建一道無法移動的長城要塞要好的多,北方安穩之后再徐徐圖南方百越,將再無后顧之憂也,平定南方之后,北方馬場也將獲得大量良馬,到那時揮軍渡河擊潰匈奴,就可將西北諸胡之地盡皆收取,我大秦又會再多數十郡縣……”
隨著陳旭細細分析,王翦聽的臉色大動,一雙眼睛也虎虎生輝,等陳旭說完之后忍不住擊掌高呼:“此策尤妙,當為上策,陛下如今所慮者,唯匈奴和百越耳,加之正春秋鼎盛,早就意圖將這兩地納入大秦管轄,百越之地山多地少水網如織,根本就不適合大規模墾荒種植,加之我大秦世居西北,將卒皆都不適應南方炎熱潮濕之氣候,如若先逐匈奴收取河南之地,不光可以獲得大量牛馬補充,同時也可以同時推行深耕種植之法,再過兩三年之后等糧馬充足再征伐百越,當有事半功倍之效,不錯不錯,陳里典一語驚醒老夫,收復這兩地,先北而后南,才是上上之策!”
呵呵,陳旭也忍不住臉上露出一抹笑容,為了弄清楚中國目前的情形和大勢,這些工作他一直都在做,加上有虞無涯和水輕柔兩個對大秦還算了解的高級知識分子,這兩個月來他也大致將大秦的基本情況摸了個七七八八,加之昨晚摟著水輕柔摸摸捏捏的同時,為了轉移注意力不至于忍不住擦槍走火提前腎虧謝頂,享受的同時又問了不少自己需要的信息,今天又經過一天的深思熟慮之后,終于差不多也準備好了回答王翦問題的答案。
不管這些答案王翦或者說是秦始皇滿不滿意,至少自己沒有信口開河胡說一氣,不然被王翦抓住錯誤和把柄,自己這個外界盛傳的仙家弟子估計馬上就要露餡兒了。
更何況有后世兩千年歷史積累下來經驗,黃河河套地區的重要性對于中國來說毋容置疑,如果想要中原安全,河套地區必須先搶過來,漢武大帝時期衛青霍去病兩位大將軍將匈奴徹底擊潰,封狼居胥占據西域納入帝國版圖,最大的助力就是占據了河套獲得了巨大而肥沃的牧馬場地,經過多年的準備之后才一鼓作氣成功,沉重的打擊下,強大的匈奴直接分崩離析成為幾個部族,一部投降大漢,另一部遠遁歐洲去禍禍羅馬帝國去了,匈奴帝國也徹底煙消云散再也沒有翻起波浪,其結果就是西北諸地得到了幾百年的安穩,直到三國兩晉時期,西北諸胡在中國人的眼中都還是渣渣,西漢末至三國時期隨便一個太守級別的都能完虐,因而得到一個強漢的稱呼,就是說哪怕漢朝崩塌了依然威猛無敵,令外族聞風喪膽不敢踏足中原。
“陳里典,下策又是如何?”聽完陳旭上中兩策,王翦完全收起了任何的輕視之心。
陳旭雖然看起來年幼,但這兩條計策的確都是上上之策,上策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甚至因為制作了曲轅犁這種耕種利器,恐怕最后得到的結果比他的還要好上不少,也許不需等待三五年,只需要兩年就能得到大量的糧食解決大秦目前的困局,而中策卻又給了他更大的啟發,是他幾乎完全忽略的問題,作為一個勇武的大將軍,讓他指揮打仗進行一場滅國之戰沒有任何問題,但戰略眼光不高,古代的將軍都是聽皇帝的命令,讓你打哪里就打哪里,皇帝手指的方向,就是大將和軍卒死命進攻的方向,至于戰略,那是皇帝考慮的問題,但眼下,眼前這個又黑又瘦的少年,直接從戰略上肯定了先北后南的方針要比直接征伐嶺南的戰略好的多,并且王翦也深切的認識到了這一點,百越如今隨便怎么折騰,也威脅不到大秦的安危,但匈奴卻是時時刻刻如同一把懸在大秦頭頂的大劍,隨時都可能落下來,不然西北的燕趙秦三國也不會修了幾百年的長城,然后秦朝統一之后接著修,修出來一個后世的地球奇跡,綿延萬里卻幾乎成了一個無用的擺設,成為了后世收門票觀光旅游的地方,而且還美其名曰不到長城非好漢,結果陳旭也被勾引去了一趟,然后堵了幾個小時看了幾萬顆人頭,連長城的墻磚都沒摸到就打道回府,被拉倒十三陵轉了一圈給女朋友買了一個兩千塊的玉鐲子,結果回去朋友鑒定是A貨。
Mmp,太坑爹了,不光門票坑爹,導游也坑爹,陳旭此時想起那次旅游的事情,臉色變得有些黑。
“下策自然就是聽始皇陛下的命令,兵出五嶺,按照老將軍的說法就是浴血沙場馬革裹尸,用人命去填,用血洗地,只要不惜大秦將士的生命,三五年下來,總歸還是能將百越征服。”陳旭微微的嘆口氣說。
“你就這么不看好此時征伐嶺南的時機和大秦將士的勇武?”王翦揪著胡須問。
“難道老將軍就看好了?覺得會一帆風順?”陳旭反問。
“唉”王翦也嘆口氣搖頭,“此時征伐百越,天時地利人和皆不在我,此乃兵法大忌,也罷,你這上中下三策老夫都很滿意,再過兩日我便離開清河鎮,那兩個屬下就先留在清河鎮養傷,幫我好生照看,他日去了咸陽去老夫府上認認門戶,我家還有幾個后輩與你年紀相仿,可以親近親近!”
“恭敬不如從命,旭一定會到通武侯府拜訪老將軍和王賁將軍!”陳旭端端正正的拱手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