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旭再次走進腳舍,此時一家人也都哭的差不多了,看見陳旭進來,又一起磕頭感謝。
“不必多禮,起來吧,呂冬我問你,你這腳舍原來一年收入多少”陳旭坐在矮榻之上問。
店主呂冬愣了一下趕緊說:“回大人,去年收入大約三千錢左右!”
“這么少”陳旭驚訝的問。
呂冬苦笑著點點頭說:“這個收入還算過得去,能保一家老小衣食無憂,其實因為賦稅頗高,平日收入除去要交一半的錢稅之外還有丁口稅和買抵徭役,因此落到手上有三成就算不錯,我們一家人忙到頭辛苦一年還有剩余,其實已經很滿足了!”
“不行,這太少了,可惜了這么好一個地方!”陳旭搖搖頭,“呂冬,我想和你合伙經營這家腳舍,我每月付你一千錢你能不能接受”
“啥每月……每月一千錢……”剛剛站起來的呂冬腿一軟差點兒一頭栽倒地上,站在他身后的一家人也都目瞪口呆的看著陳旭。
“嫌少”陳旭眉頭皺了一下。
“不……不……不是嫌少,是太……太多了……”呂冬趕緊結結巴巴的搖頭。
“里典大人,的確太多了,我們一家半年也賺不到這么多!”店主的妻子也趕緊說。
“多不怕,只要你們不嫌少就好,這樣吧,如果你答應和我合作,腳舍就先不開了,我要改造一下開一家商店,等我把錢湊夠了就把你這腳舍改造成一家大的酒樓,如果你們愿意的話,就先在店里做幫工,每月發給錢糧,如果不愿意,也可以做點兒別的!”
“大人,您是我們一家老小的救命恩人,如何安排我都愿意,只要給我們一口飯吃就行,不敢要求錢糧……”
“我已經說過了,你們一家的遭遇是因我而起,如今這也算是一點兒補償吧,勿用推辭,何況我也不會長期呆在宛城,許多事還要你們經手去做,不過你們放心,以后都不會有人來找你們麻煩!”
“多謝大人照顧我等!”呂冬激動的眼淚都流了出來,經過三個多月的非人折磨,見過工坊里面太多的忍受不住折磨病死餓死燒死的工奴,能夠活下來還能全家團聚,讓他已經不敢再奢求其他,而陳旭這句話,也徹底打消了他心中的恐懼,除開感激之外生不出任何的怨恨。
“那就這樣說吧!你們全家好不容易團聚,就好好修養一段時間,剛好我也安排人手把腳舍改造一下,你們去吧!”
“謝大人!”一家五口千恩萬謝的行禮之后攙扶著去腳舍后面洗漱和歇息,陳旭也站起來把腳舍樓上樓下挨著仔細看了一遍,發現房子雖然略顯老舊,但結構還算堅固,幾件房子也還寬敞,只需要稍微改造一下就能開張了。
“陳里典,你到底想怎么弄,錢我們兩個沒有,但力氣還是有!”王五和王七湊上來說。
“此事不用你們參與,免得老將軍到時候找我麻煩!王七,你去驛舍幫我把筆墨紙硯取來,我要設計一份裝修圖紙!”
“好吧!”王七只好答應一聲轉身去驛舍,陳旭又把整個驛舍內外挨著看了一遍,這種前店后院的家店模式,在后世也非常常見,改造起來并不算復雜,等陳旭心里有了計較之后,王七也已經從驛舍返回,不過后面還跟著一個刁蠻少女江楚月。
“你怎么也來了”陳旭略有些牙疼的問。
“我為何就不能來,聽說你不想當里典了,要在宛城開腳舍”江楚月鼓著腮幫子說。
陳旭從王七手中接過裝筆墨紙硯的口袋,臉皮抽抽幾下沒好氣的說:“誰說我不當里典了,我只是想多掙點兒錢娶婆娘罷了!”
“啊!”這次輪到江楚月發呆了,愣了一會兒小臉緋紅的輕聲說:“其實……其實娶婆娘不消……不消多少錢財!”
“誰說的!”陳旭往硯臺中倒了一些水,然后一邊磨墨一邊說,“娶婆娘首先得買一間大房子吧,還得買馬和馬車,有了馬和馬車還得請馬夫和車夫,然后還得買幾個仆人洗衣做飯收拾房子,等有了小孩還得請保姆,還要請先生教習識字讀書,唉,這都要好多錢才行,我不掙錢怎么行,你個一女人自然不需要操心這些,別打擾我,邊上玩兒去!”
“嗯”江楚月臉頰紅紅的輕輕嗯了一聲乖乖的往外走去,但只走了幾步便猛然轉過身突然問:“你打算娶誰”
“當然是水姑娘!”陳旭頭也不抬的說。
“嗆”陳旭只感覺眼前一道金光閃過,然后脖子一寒一把鋒利的短劍就抵在自己的胸口,江楚月一張小臉羞怒的通紅,銀牙咬碎一字一句的說:“誰是水姑娘”
陳旭用手中的錦雞尾巴毛筆將胸口的短劍輕輕的撥開,撇撇嘴說:“小孩子家家管那么多干啥,我娶婆娘關你啥事兒”
“你……”江楚月一時氣結,但卻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愣了半晌砰的一劍剁下去,一塊陳旭好不容易打磨出來的硯臺被劈成了兩半,里面的墨汁濺了他一身。
“你……”陳旭氣的跳起來,而江楚月卻轉身大步出門,翻身上馬駕的一聲,嘚嘚馬蹄聲瞬間遠去。
我去,都特么屬炮仗的,老子惹你了!
陳旭臉皮抽抽幾下哭笑不得,只好用一塊抹布將臉上身上的墨水胡亂擦了一下,然后找了一個舊陶碗再次磨墨。
驛舍之中,江北亭正在安排幾個兵卒收拾東西,看見女兒怒氣沖沖的去而復返,拈著胡須很是詫異的問:“月兒,你不是去看陳旭了嗎如何這么快就回來了”
江楚月氣咻咻的嚷嚷:“爹爹,我們趕緊回雉縣,那個無恥之徒要在宛城開腳舍,不回去當里典了!”
“啥”江北亭手一抖扯下幾根胡須,臉色瞬間呆滯,不過很快又搖搖頭苦笑著說:“這如何可能,肯定是你誤解他了!”
“怎會誤解,他剛才親口告訴我的,他要在這里開腳舍賺錢娶一個姓水的娘子當婆娘,還要買大屋買車馬奴仆,還要生……生小孩,我……我……”江楚月說到這里眼圈一紅,眼淚在眼圈里開始打轉。
江北亭臉色也變得很難看,沉默許久之后問:“他真的這么說”
“我剛才當面問他,他就是這樣說的!”江楚月的眼淚還是沒忍住,終于順著臉頰滾落下來。
江北亭默默的嘆口氣摸摸女兒的頭發說:“月兒,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他”
“女兒……女兒也不知道,就是看見他就……就討厭,看不見又……又有些想念……”江楚月抽抽搭搭的說。
“唉……”江北亭幽幽的長嘆了一口氣,“月兒,陳旭聰慧機敏,的確是難得一見的少年,因為趙家悔婚之舉,你的婚事爹爹也很無奈,因此也想把你嫁給他,但你平日太過刁蠻任性,和他脾性不和,雖然爹爹好幾次和他無意中提過這件事,按照他的秉性不應該不知道,可是他卻一直各種推脫,姻緣之事不可強求,既然他已心有良人,此事就此作罷,爹爹以后幫你再找一個秉性敦厚樸實的夫婿……”
“爹,我要回家!”江楚月摟著馬脖子嚎啕大哭。
“好好,我們現在就回雉縣!”江北亭無奈,好言安撫女兒幾句之后指揮兵卒套好馬車啟程,同時又安排一個兵卒去腳舍通知陳旭。
“縣令先走了”腳舍里面聽兵卒通報之后,陳旭愣了一下,然后點點頭說:“這樣也好,反正近日天氣晴朗,我便在宛城再呆一兩天,你稍等片刻,幫我帶一封書信回去!”
陳旭在一張麻草紙上一蹴而就,寫下‘兄長很好,過幾日便回’幾個簡體字,吹干之后又掏出十枚銅錢一起交給兵卒說:“麻煩明日將這份書信送去清河鎮交給游繳劉坡,讓他幫忙送去我家,這些錢算是感謝!”
“陳里典,這怎么行!”兵卒連連推辭。
“拿好,數十里路來回奔波,路上還需吃些酒水飯食,勿推脫!”陳旭把錢塞進兵卒手中,這個兵卒千恩萬謝之后保證把書信帶到,然后興高采烈的騎馬追趕江北亭等人去了。
陳旭接下來繼續安心畫裝修圖紙。
一個小時后,陳旭把胡寬喚進來,拿著圖紙帶著他把腳舍上下內外挨著給他仔細的說了一遍該如何裝修。
“懂了沒有”
“懂了懂了”胡寬連連點頭。
“你真的看懂了”陳旭有些不信。
“里典大人放心,雖然大人制作的東西寬不知道功用,但大人都說的很清楚,圖紙也都直觀無比,非是閑夸口,到時候一定做的和里典設想的一模一樣!”胡寬很肯定的點頭。
陳旭更加奇怪了,于是問:“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胡寬有些臉紅的說:“不瞞大人,寬小時候家里開著木石作坊,家道還算富裕,我爹想讓我有些出息,于是就花錢讓我跟著當地一個有名的老先生學習儒學和先賢詩詞,可惜只學了半年老先生便去世,后來又跟了一個墨家方士學習劍術,誰知只學了三個月,師傅便在一次打斗中被殺,接下來爆發了秦趙大戰,秦趙大軍在井陘縣反復爭奪,寬的家就在戰爭之中毀于一旦,父母皆亡,寬便去了邯鄲謀生,但一年之后邯鄲也被秦國攻占,寬再次流離失所去了韓國,過了兩年韓國也被秦國滅了,于是寬便再次流浪到了楚國,四年前楚國也被滅了,寬準備流浪去齊國,卻在路過宛城的時候被抓住,本來要被充入奴籍發配去西北之地修直道,但卻遇上了馬騰馬公子,他看我有幾分機敏,還會一些劍術又識字,于是就把我留了下來,我便一直呆在宛城,平日幫馬公子辦一些事情,如今馬公子回了咸陽,我也無處可去,不過寬福運通達,竟然遇到了里典大人……”
胡寬一席話,聽的陳旭臉皮直抽抽,別人只是個喪門星,你特么的是個喪門兼喪國的掃把星,走哪兒哪兒滅國,好在如今秦國一統,要滅國也只能去滅外國了。
嗯,看樣子這貨是個優秀的外交人員,適合派出去做外交臥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