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特殊的報紙攪動今日的咸陽。
數萬人凌晨排隊爭相搶購,無數平日混的風生水起而且頗受人喜歡的黃牛被揍的哭爹喊娘,躲在街邊留下委屈的眼淚,心里的委屈簡直無法訴說,今日無論是誰,上到王侯公卿下到販夫走卒,有誰敢阻擾這些百家門徒買報紙,絕對都會被揍的鼻青臉腫。
因為報紙里面那張選票,將關系到各自門派將來的名聲和地位,清河侯說的再好聽,這名次該爭的時候還是必須要爭的,不然將來愧對祖師爺。
而所有拿到報紙的人,無不興奮激動的呼朋喚友在平日熟悉的聚集地觀看談論,更有無數人四處尋找熟人為自己門派的先賢投票。
不光民間如此,朝堂今日同樣喧鬧無比。
寅時末,文武百官皆都人手一份最新的大秦都市報聚集在朝議大殿門口的廣場上,雖然已經到了上朝時間,但所有人都還在津津有味的看著特刊的那張名人名錄簡介,密密麻麻一百二十位前輩名人,有喜歡的,有不喜歡的,有崇拜的,有厭惡的,但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有典籍存世,在整個華夏文明發展中都留下了各自的傳承。
只要愿意參加,就可以在其中選擇一位的數字號碼填在選票之上投遞到各處的書報亭或者報館的門衛接待室。
百家門徒雖多,但天下讀書識字的絕大部分都沒有固定的來歷和師承關系,正式的師徒關系非常嚴格,需要有隆重的拜師禮還要得到一些同樣著名的見證人,經過這一系列認真而嚴肅的認證之后,才有正式的師徒名分,甚至這種關系還可以在官府備案寫在身份牌上。
正因為收徒比較嚴格,所有要求也非常高,一旦成為師徒關系,接受師父的教誨,傳播師父的理念,把門派發揚光大就是所有人的追求和目標,而有了這個名分,以后才能夠以門派的名義開館收徒,繼承和發揚自己的派系,由此成為士族。
在春秋初期,士是一個階層的統稱,是貴族之外另一種有身份地位的階層,在官學學習接受教育,他們有知識,有文化,有能力,能夠為諸侯解決許多問題,這些人被統稱為士,而帶有士這個稱呼的,都是受人尊敬的存在,比如武士、醫士、道士、方士、術士、俠士等等。
而到了春秋中后期,大量私學興起,以孔子為代表的儒家等各種學派逐漸興起,各自開館授徒傳播自己的理念,大量招收各種不同層次的學生,孔子有教無類先后教育出數千弟子,浩浩蕩蕩來往于諸侯之間宣揚自己的治國理論,士這個稱呼開始范圍擴大化,只要是有知識有名望的人,都能稱為士,是為名士。
到后來的戰國至大秦,后世的士族已經開始形成,他們不再局限于為貴族和朝廷服務,而是開始運用自己的能力和影響力形成一個族群,形成一個龐大的勢力集團,就像關中的季氏兄弟,就是一個典型的俠士集團,可以利用他們的勢力去改變很多事情,包括項氏同樣也算一種士族形成的豪強,民間有無數人投靠依附他們,只不過這種士族還遠遠沒有達到衣冠門閥的高度,而到了東漢和魏晉南北朝時期,士族才真正掌控華夏中樞,用世家門閥的力量來操縱整個華夏政治,由此形成了家族子弟不斷把持朝政的門閥政治,壟斷了官員階層,霸占了大量的社會資源。
這里專門說一下士族的來歷,是想說明這種有嚴格和清晰傳承的文化淵源的來歷,就是一種嚴格的師徒關系在里面起了重大作用,在尊師重道這種傳統的影響下,維護師門的名聲和榮譽,就是所有弟子的義務。
而因為收徒非常嚴格,所以許多名士開館授徒并沒有真正的師徒名分,僅僅只是傳播自己的理念而已,而開私學的原因,很多也是因為想憑借自己的知識文化掙點兒學費混口飯吃。
比如陳平蕭何曹參胡寬等人,也都讀書識字,算是很厲害的文化人,但他們沒有固定的老師,學的也非常雜亂,因此也說不上師徒名分,更沒有所謂的門派,但他們還是有一些派系傾向。
比如陳平,就傾向道家黃老學派務實的治國理論,想憑借自己的理想去讓窮人得到平等和公平的待遇。
因此如今大秦門派眾多,百家門徒數萬,但真正的文化階層,還有一大部分并沒有十分明確的派系傳承,他們在投票的時候,自然不會傾向于投給那些鬧騰的最兇的派系,而是會更加理智的去看待這件事,選出自己認可的,對華夏傳承有著重大影響力的人物。
當陳旭坐車來到朝議大殿門口的時候,上朝的鐘聲已經響起。
悠揚而低沉的聲音中,文武百官還在翻看報紙一邊低聲交談一邊進入朝議大殿。
皇帝一如既往,準時出現在后殿入口,不過同樣手里捏著一份報紙,一邊走還在一邊看。
“臣等恭迎陛下”
秦始皇并未入座,而是舉起手中的報紙說:“圖書館已經開始籌備,百家先賢的評選也已經開始,一旦圖書館修建好,百萬藏書,百位先賢,既是我華夏千古未有之創舉,更是我華夏亙古未有之盛事,諸位愛卿一定要將此事辦的完美而順利,等到圖書館和雕像建成之日,朕要再次大赦天下!”
“臣等遵旨!”數百文武大臣一起站起來拱手行禮。
“諸位愛卿請入座”秦始皇大袖一擺坐下,滿朝文武這才跟著稀里嘩啦的入座。
今天這個上朝的開頭儀式有些不一樣,許多官員入座之后都偷偷打量獨自坐在專屬大椅上的陳旭。
陳旭身后的左相位置已經撤掉了,因此陳旭的位置顯得非常特殊,和皇帝隔的很近,和百官隔的稍微有點兒遠。
自從李斯去世,陳旭登上左相寶座之后,朝堂格局便迅速發生了變化,朝堂氣氛也比以前變得平和多了,幾乎再也沒有像以前陳旭和李斯數次劍拔弩張爭吵,法家門徒和博士大夫互相吹胡子瞪眼睛揮舞著笏板要群毆的狀態。
眼下朝堂政治斗爭輕松了不少,一些日常爭論主要還是政務問題,而陳旭也不像以前那樣在朝堂上是孤家寡人一個,而是有了一大票小弟,許多事情并不需要馮去疾和蒙毅的支持就能辦的服服帖帖,新的三巨頭彼此之間的關系也沒有了當初李斯還在時候的親密和融洽。
而這種朝堂格局,也是各自心照不宣的舉動。
君王和皇帝都不喜歡一團和氣的手下,彼此不和諧他才能夠吃睡安穩。
“諸位愛卿,有事早奏,無事退朝!”始皇帝開口。
“陛下,昨日接到信使傳書,通武侯班師回朝,大軍眼下應該已經渡過大河,最多二十日就能返回咸陽,因此迎接事宜還需陛下提前安排!”兵部令尉繚站起來稟報。
“這么快,十日前不是剛剛出發么?”皇帝都略微有些詫異。
“陛下,通武侯先掃平項氏謀反,后征服百越,已經兩年未曾歸家,更何況上將軍如今身體有恙,通武侯歸家探望心切也在情理之中!”蒙毅站起來說。
“陛下,此次通武侯和五嶺大軍征服嶺南諸地,為我大秦開疆拓土數千里,接待務必隆重,臣建議行太廟大祭,執太牢之禮,以此恭迎王師回朝!”馮去疾也站起來。
“右相和蒙大夫言之有理,臣附議!”陳旭也站起來拱手。
“臣等附議!”呼呼啦啦之間,剛剛坐下去的滿朝文武大臣再次同時站了起來。
“準,通武侯出征兩年有余,掃平項氏叛亂,平息東南數郡,又兵出五嶺為我大秦再添數郡國土,開辟華夏亙古未有之疆域,功不可沒,迎接儀式務必要隆重,迎接事宜由禮部負責安排,通傳所有王侯公卿,等通武侯回歸之日,與朕一起出迎三十里!”
“臣等遵旨!”
通武侯班師回朝,預示著嶺南諸地已經徹底征服。
此戰從陳旭剛剛穿越過來開始皇帝就在策劃,甚至為了征服嶺南,還專門安排王翦前去清河鎮向他打聽計策,時至今日終于徹底完成,時間足足拖后了七年時間。
而這七年時間,大秦同樣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國力民力不斷增強的同時,先后征服匈奴、東胡、月氏、烏孫、西域等四十余邦國,加上眼下征服嶺南諸地,華夏版圖已經幾乎和后世沒有二致,唯一剩下的就是羌戎占據的青藏高原,不過環境惡劣氣候復雜物產貧瘠,等發展到對中原有威脅的時候至少也是幾百年之后了。
實際上后世強大的吐蕃,也是到了唐朝的時候才威脅到中原,而眼下的青藏高原,都還是一片人跡罕至的巨大荒原,上面只有稀少的野蠻部落,生活狀態和原始人沒有太大區別,因此根據大秦的綜合國力和人口數量來說,根本就沒有占領的任何必要。
隨著改革邁向深入,各種新法令的不斷推行,五年計劃的穩步實施,大秦正在一步一步向陳旭設想的目標邁進。
這個過程看似很慢實則急若狂潮,整個大秦幾乎每天都在發生變化,這些變化看似潤物無聲,但積累起來三五個月就會令人嘆為觀止。
水泥和鋼鐵的大規模普及和應用,整個大秦仿若一個巨大的工地,四通八達的水泥馬路每天都在不斷延伸增長,鋼鐵車軸的四輪馬車越來越多,載貨的數量在不斷翻倍,帆船通行于大江大河甚至遼闊的大海之上,衛生院、學校的普及推廣,商業的空前繁榮,鐵礦、煤礦、造紙廠、制墨廠、筆硯加工廠、鋼鐵廠、水泥廠、陶瓷廠、搪瓷廠、米面加工廠、食品廠、馬車制造廠,船舶制造廠,陶磚廠、機械加工廠等廠礦每個月都會在不同的郡縣出現。
報紙、書籍、瓷器、茶葉、酒水、鋼鐵五金等商品也在咸陽兩次大集市的開設之后得到更大的發展和傳播,更多的專業集市在全國各地開設,由此會帶動無數新的商機和就業……
因此以王賁征服嶺南為分界線,大秦的發展將會邁入另一個完全不同的時代。
眼下的大秦,已經和后世曾經的歷史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