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說辭里,最讓顧云錦意外的是,蔣慕淵為何就去了侍郎府,明明前世時,他根本沒有出現過。
是一時起意,還是其中另有緣由?
顧云錦的心里不踏實極了,想再問問賈家大娘,便把信收起來,讓聽風把她送至北三胡同就便好。
壽安郡主心生疑惑,她哥哥到底在信里寫了什么,使得顧姐姐這般沉重?
在馬場時,還心心念念等著回信,怎么看了信之后,整個人連笑容都沒有了。
小心翼翼的,壽安郡主低聲問道:“顧姐姐是怎么了?哥哥在信上說了讓你不高興的話了?”
“不是的,”顧云錦一怔,可她不愿叫壽安擔憂,擠出笑容來,“是有些舊事,問一問小公爺罷了。”
“舊事?”壽安挑眉,一臉的難以置信,“哥哥那人還能有舊事?顧姐姐,我能跟你保證,哥哥在認得你之前,真的沒有與哪家姑娘往來過,也就是因著小王爺的關系,與長平熟悉些,旁的都是點頭之交。”
饒是顧云錦心事重重,此刻也被壽安逗笑了。
前一刻還小心謹慎,下一刻為了給蔣慕淵作證,跟要跳起來似的,就怕顧云錦不信她。
像只貓兒一樣,可愛極了。
“不是那種舊事,”顧云錦彎著眼,道,“你別著急。”
壽安知道是自個兒誤會了,臉頰紅通通的,挽著顧云錦的手,道:“那是什么事兒,能叫你這般不開心?”
這個問題,顧云錦實在回答不了。
她能試探蔣慕淵,卻不好對壽安說出口,只好道:“是思緒沒有理順罷了。”
壽安郡主通透,見狀也不多問了。
馬車到了北三胡同外,念夏扶著顧云錦下了車。
顧云錦轉頭與聽風道:“馬匹就勞煩你送回西林胡同了。”
聽風正要應聲,突然見一漢子抱著個孩子迎面而來,對方也瞧見了他們,臉上全是喜色。
“聽風小哥!”漢子打了個招呼,目光落在顧云錦身上,喜道:“顧姑娘?”
顧云錦也在打量那漢子,待看到他孩子懷里抱著的布老虎時,她恍然大悟:“上元那日,做套環生意的。”
“姑娘記得俺?”漢子眉開眼笑的,掂了掂孩子,道,“就是這大胖小子,屬虎,哭起來震天響,前回與顧姑娘說過的。”
顧云錦莞爾。
與豐哥兒、巧姐兒相處多了,又盼著吳氏肚子里的孩子,顧云錦近來對小孩子越發的喜愛。
見這小娃娃虎頭虎腦大眼睛,越看越是歡喜,顧云錦解了荷包要尋個見面禮。
可惜,她身上沒有帶金鎖片什么的,其他東西都不適合送給男娃,只好翻了兩顆銀錁子出來,攤手遞到孩子跟前。
小娃兒緊緊抱著布老虎,不作反應。
漢子倒是趕緊攔了:“使不得使不得。”
顧云錦笑道:“上元時套走了你的布老虎和印章,就當是我補給孩子的。”
“哪兒的話,”漢子擺手道,“那日您離開后,小公爺讓聽風小哥給了的,說是不讓俺做虧本生意,俺沒好意思要,小哥說是娃娃的壓歲錢,俺才收了的。您二位寬厚,那些壓歲錢抵套環足夠了,俺不能再收了。”
聞言,顧云錦不由一怔。
那日她跟著蔣慕淵離開,并不知道聽風跟在后頭給了銀子。
顧云錦下意識看了聽風一眼。
聽風硬著頭皮點頭:“爺這般吩咐的。”
許是怕顧云錦硬要塞銀錁子給他,漢子指了指胡同里頭,道:“俺今兒是帶著娃娃來串門的,這就回去了。”
說完,漢子抱著娃娃快步離開。
小娃娃的腦袋搭在他爹的肩膀上,圓溜溜的眼睛看著顧云錦,在轉過角落、消失在胡同口時,他咧著嘴留給顧云錦一個笑容。
天真無邪,讓人的心跟著軟了。
顧云錦輕輕抿了抿唇,復又笑了起來。
她素來知道蔣慕淵不是個粗心的人,只是沒有想到,他竟然這般細致。
連街上光顧過的小販,蔣慕淵都如此仔細,以壓歲錢為由補了些銀錢,那他親眼看到她被人推落水,心存善念想幫她一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兒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顧云錦抬手按了按放在衣襟中的信件。
蔣慕淵既然那般回答了,那她便信了他吧。
就算有細節處想不周全,那也不該再問賈家大娘,而是等蔣慕淵回來,再當面問問清楚。
無論實情如何,總歸蔣慕淵是不會害她的。
他值得她的信任。
“我不去尋賈大娘了,”顧云錦偏過腦袋與聽風道,“還是回西林胡同吧。”
聽風雖然不知道她突然改變想法的原因,但他看得出來,顧姑娘此刻的情緒比之前下車時好多了,因而他忙應下。
壽安郡主一直坐在馬車里養神,見顧云錦重新爬上來,她奇道:“莫不是要尋的人不在家?”
顧云錦剛要開口解釋兩句,話到嘴邊轉了個彎,玩笑著嗔道:“我是想尋你哥哥,他的確不在家。”
這下子輪到壽安愣住了,隔了會兒才回過神來,笑倒在顧云錦身上:“你給他寫信,催他,狠狠地催他!”
回程經過東街。
與另兩架馬車擦肩而過時,追云煩躁地朝領頭的黑馬甩了甩脖子。
聽風看顧仔細,當即安撫住了追云,不讓它鬧騰起來。
好在,那兩架馬車在路口拐彎,而他們依舊直行,再碰不著了。
顧云錦撩起簾子看了眼,只見對方的車架泥濘,車身上霧蒙蒙的,似乎是趕了長路。
壽安郡主也瞧見了,道:“大抵是進京述職的官員吧。”
近些日子,述職的官員陸陸續續進京,身邊帶一兩個伴當,孫恪消息靈通,打聽過一圈,并沒有哪個是攜家帶口進京來的。
對此,小王爺說不上是慶幸多些,還是失望多些。
他只是坐在素香樓上,慢條斯理飲了一盞茶,搖頭喃喃道:“等阿淵回來,一定要好好跟他說說,他的話,一點都不做準的。我信了他,算我傻。”
邊上的程晉之聽了,險些一口水噴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