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老太太心里不是滋味,吳寧那小子,當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連帶自己的閨女也與那小子一并學壞了,給上官婉兒千里迢迢送了衣袍,卻忘了她這個母后。
好吧,老太太不知道,吳寧是這趕的急,沒來得及,否則絕對不能從這點小事兒上讓武則天挑理。
武則天只當是收了吳寧的炭窯,那小子心里還有怨氣呢!
而眾人也不知道上官婉兒這套白袍是誰送的,自然也就沒多想。
武則天呢,也只是提這么一嘴,由心而發,便不再多說。
“岑卿啊!”話鋒一轉,“上次與卿家說的那個事情,岑卿可還有異議?”
“啊...啊?”
岑長倩一頓,上次?
難道是大云寺的事?
前一段時間,武則天特意找過一次岑長倩,有意興建大云寺,來進一步向天下傳播《大云經》,也就是把“女主天下”扶正的那本佛經。
當時岑長倩是反對的。
他倒不是反對武老太太上位,而是這些年,朝廷在建寺修觀上花的錢實在太多了,不想武則天再浪費朝資。
武則天也知道岑長倩屬于直臣,對事不對人,并非是其它意思。
可是,大云寺不建不行,涉及正統,關乎她登基。
于是也不急,讓岑長倩考慮考慮,再做答復。
沒想到,今天又提起來了。
岑長倩低頭靜思。
其實,過了這么多天,他也想明白了,興建大云寺并非一寺之功,對于老太太來說,有著其它的用處。
但是,若放在平時,或者原本的歷史,岑長倩依舊會反對,因為朝廷確實沒錢。
而現在呢,卻略微有點不同。
那就是,開放海商,大力扶植西域貿易,半年有余,已初見成效。
誰也沒想到,只這兩點,就讓大唐商稅激增三成不止。若繼續深入,商稅所得更是難以估量。
這么一弄,朝廷現在倒有了點閑錢。
但是,岑長倩心說,您不能有點錢就想著折騰吧?
思量良久,“臣其實也不是反對,實在是此舉有礙朝穩。”
“依臣之意,仍需從長計議吧?”
“嗯。”武老太太點了點頭。心里雖說略有失望,可是岑長倩說的都是肺腑之言,也不無道理。
“確實不合時宜,那就暫且不談吧!”
武則天和岑長倩打了一通啞謎,自始至終也沒說兩人到底談的是什么事兒,可把武三思和武承嗣憋壞了。
特么聊什么呢?
沒辦法,只得用猜的。
可是這一猜,卻是出事兒了。
人都有被迫害妄想癥,武三思還好,和岑長倩沒什么值得猜的過往,但武承嗣卻是不同了。
難道這老匹夫在立儲之事上,還要與我過不去?
武承嗣想歪了,他還以為岑長倩反對的是立他為太子呢!!
其實,也難怪武承嗣多想,武則天登基在即,立誰當太子是必然之慮。
是暫緩臣意,把現在那個傀儡皇帝李旦抬到東宮暫行太子?還是一鼓作氣,直接擁立武家人為皇儲?
武承嗣能不想嗎?這可是他人生之中最大的機遇。
于是,他認為立誰為儲君之事,老太太私下里與岑長倩商量過。
也確實有過傳聞,說是武則天之前與岑長倩商量過此事,岑長倩反對立武承嗣。
只不過,他誤認為岑長倩現在和老太太說的就是立儲之事。
這讓武承嗣心中極是不爽,看岑長倩的眼神兒都不對了。
老匹夫!!當真覺得我武承嗣好欺不成!?
這事兒暫時就算過去了,可是,后面武承嗣要怎么對付岑長倩,卻是可以預見。
岑長倩此時心中甚喜,沒想到圣后會體恤朝局,暫時斷了這個念想,加之是才聽說上官才人的白袍是太平公主送的,多了一句嘴。
“說到太平公主,臣下今日剛收到一份關于公主殿下的奏報呢!”
“哦?”武則天一挑眉,“算起來,太平出游也有一段日子了,怎會有報?”
“回稟圣后,非是太平殿下有奏,而是山南道丹江口驛的一個驛丞奏了一本,是關于公主殿下出游的。”
“事關公主,臣不敢大意,扣了下來,正要呈于圣后。”
“拿來一觀!”
岑長倩允諾,奏報卻不在身上,叫人回職房拿來,呈到武則天面前。
老太太一看,確實是丹江驛的一個小小驛丞上奏的小事。
至于什么事兒,不用說大伙兒也知道,當然就是宋大令耀武揚威地調戲民婦,被公主殿下一行痛毆。
當然了,孫驛丞也不能說是公主殿下打人,很是乖巧地把吳老九那番關于讀書當官,忘乎所以的言論搬了出來。
其意甚明,就是公主殿下等人剛正不訛,看不慣宋大令的行徑,為民除害。
宋大令呢,官不為民主,欺民霸市的形象亦是尤為高大。
只能說,這個孫驛丞是夠狠的,是想把宋之問徹底踩死,不留一口活氣。
這本奏折呈上來,不用想也知道,宋之問的下場得有多凄慘。
可惜,孫驛丞沒想到,武老太太關心的不是這些。
一翻開奏折,老太太搭眼一看,就看見一句話:宋之問所調戲之民婦商女秦氏,乃房州吳寧未娶之妻,實屬敗俗,有辱官儀。”
“混賬!!”武則天看到這兒,一聲怒喝,未有掩飾。
“這個混賬東西!!誰讓他娶商女的!?
猛的轉頭,一雙怒目瞪著上官婉兒,“這是怎么回事!?為何無報??”
“這.....”上官婉兒心里苦啊!
您問我,我也不知道啊,房州那邊確是沒報,別弄的好像我故意隱瞞一般啊!
可是,礙于武三思等人都在,上官婉兒又不好明說,只得認下,拜倒在地。
“臣妾有罪,臣妾不查!”
武則天胸口起浮,怒氣難平。
商女秦氏!!她也配!
一甩袖袍,對岑長倩、武氏兄弟吼道:“都下去吧!!”
“遵旨!”
三人大氣都不敢喘,顫聲退下。
可是,就在武三思退出大殿轉身而走的一瞬間,武尚書眼中精光乍現,似有所想。
是夜,武三思徹夜無眠,直到第二天上午,才有家奴小跑入閣,遞給武三思一張卷成小紙筒的字條。
武三思急切地打開一看,上面只有八個蠅頭小字:
“奏報所指,房州吳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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