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娘!”老杜轉身時眼圈已經紅了。
屋里的老太太招著手道:“小杜,快進屋,快進屋。”
我看得出來,那老太太應該是老杜的老鄰居,正好我也有些事情想問,就跟他一塊兒進了屋兒。
那個開門的人大約是劉大娘家里的什么親戚,給我們幾個倒了水就到廚房忙活去了。劉大娘握著老杜的手:“小杜,你這些年好哇?”
“還好……”老杜哽咽了一聲才說道,“我家大門怎么被人封上了?”
劉大娘搖頭道:“小杜,你不知道啊,婉喬他們娘倆走了之后,又回來過。你出去的那些日子,樓上樓下的鄰居天天晚上都能聽見她們娘倆在屋里哭。”
“婉喬在那兒一聲聲地喊孩子,童童哭著找媽媽,聽著都讓人揪心哪!我知道婉喬那孩子心善,不會出來禍害人,可是別人害怕啊!”
老太太說道:“后來幾家鄰居湊了錢,找了一個大和尚過來給婉喬他們超度。那時候,你家被警察給封了,和尚進不去,就坐在走廊里念了一天一夜的經。”
“那大和尚臨走的時候說,兩個鬼魂怨氣沒散,雖然是送走了,說不定哪天還會回來,讓我們有事兒再找他。”
老太太自顧自地說話,也沒去看老杜的臉色:“我們幾個鄰居提心吊膽地過了好幾天,再沒聽見他們兩個在屋里哭,才算安心過上了日子。可是,前兩天,婉喬他們又回來了。”
“這一次,他們沒哭,是在笑。可是那笑聲比哭還嚇人哪!聽著就像是夜貓子一樣,‘哈哈,哈哈’的,沒個閑著的時候。一開始那動靜還像是在屋里,可是聽著聽著就像是到了門口似的。”
老太太哆嗦著手指著大門:“那天晚上,我聽見婉華蹲在我家門口哭,那聲兒就從門縫那兒往里鉆,我家老頭子嚇得心臟病都犯了。”
“我打了120以后,怕婉華不讓我們出去,就跪在門口跟她說:婉華,你行行好,高抬貴手吧!我們當初可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啊!你要是想找替死鬼,你就找我吧,別去拉我家老頭子。”
“后來,婉華的動靜開始一點點地往后退,聽著就像是哭著往家里走似的,沒一會兒就沒了動靜,救護車也來了。”
老太太說到這兒才把話鋒給轉了過來:“那天晚上之后,我們就又合計著去找那大和尚,誰知道,大和尚早就圓寂了,他的師侄跟我們過來看了一眼……”
“那小和尚說,你家屋里有鬼魂丟的東西,她找不著就不會走。要是不想讓鬼魂出來,就得讓他把門給釘死。”
老太太看了看我們的臉色才說道:“當時,我們尋思著,你都已經這么多年沒回來了,說不定……說不定已經在外面成家了……不會再回這兒來。我們干脆就讓那和尚把你家門給釘上了。”
老杜的臉色雖然不再像原來那么陰沉,卻異常復雜。
事情跟我想的差不多,我當初看見門口的木板時,就覺得那應該是同行留下來的東西。只不過,我還沒弄清對方用了什么手法,木板就被老杜給踹碎了。
我開口問道:“大娘,那個和尚還說了什么?”
老太太見老杜沒有吭聲,才說道:“那個和尚說,只要把門封住七七四十九天,里面的鬼魂知道自己出不來,也就走了,讓我們安心住著。”
我追問道:“和尚是什么時候過來的?”
老太太拿出臺歷翻了幾下:“婉喬他們是五號過來的,八號的時候和尚過來釘了門。”
我大致算了一下時間之后,轉頭看向了謝婉華,對方的臉色也是隨之一白。
五號的時候,我已經回了老家,要是我沒弄錯,謝婉華應該是在那天翻動了日記。
我沉聲道:“大娘,你看,我們方便在你家住幾天嗎?”
我不等老太太說話,就開口道:“我估摸著,婉喬嫂子回來,說不定是為了找杜哥。現在門都被杜哥給踹壞了,肯定關不住婉喬嫂子,咱們也得找嫂子談談。你看……”
我的話沒說完,老太太就搖頭道:“我哪兒也不去。樓上樓下的人都搬走了,他們也讓我走,可我舍不得這個窩兒,我哪兒也不走。”
我試探著道:“要不,我們在你家待一會兒,到晚上……”
“不行!”老太太還沒說話,外屋那個男的就已經跑了過來,“你們愛哪兒哪去!住別人家里,還招鬼,多特么晦氣。大姨,我跟你說,這絕對不行。”
老太太罵道:“你一邊兒去!小杜跟我們都是十多年的老鄰居了,沒有他家童童的時候,我們就認識,他還能害了我們?一邊兒待著去。”
老太太看著是在罵他外甥,實際上是在給我們過話兒。
雖說遠親不如近鄰,但是也分什么事兒。往家里招晦氣的事情,誰都不愿意做。
我還要開口說話,老杜卻擺手道:“小吳,別冒失了。咱們走吧,晚上再過來。”
我跟老杜回到車上之后,他才開口道:“你說,真是婉喬回來了嗎?”
“九成以上不可能!”我搖頭道,“連高僧都沒有超度走的鬼魂,必然怨氣深重,甚至超過了厲鬼的程度。達到這個級數的鬼魂,就算你是警察她也不會怕你。況且,你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穿著警服,嫂子為什么沒回來找過你?”
老杜道:“婉喬應該回來找我?”
“她最應該找的人就是你,其次才是謝博士。”我解釋道,“人變成鬼魂之后,往往跟至親之人還有某種聯系,因為至親的思念更容易讓鬼魂進入對方的夢境,也就是老百姓常說的托夢。你是不是從來沒夢見過嫂子?”
老杜黯然地點了點頭道:“我以為她是在怨我沒盡責任,才不愿意見我……”
“不可能!”我擺手道,“她再怎么怨你,也不會不見你一面。”
謝婉華忍不住插話道:“那你怎么知道,八年前過來的是一位高僧?”
我正色道:“騙子不會讓你再去找他,而且,屋里的鬼怪也八年沒有迎風做浪。”
“可是……”謝婉華咬著嘴唇道,“你想怎么做?”
“我去弄點黃紙和祭品,晚上先擺供拜祭,看看對方的路數再說。”我說完就下車去找到了三葷兩素五樣祭品,一直跟老杜他們在車里守到子時才再次上了樓,讓老杜把祭品對著他家大門擺在樓道里,就在樓道當中燒起了黃紙。
老杜把黃紙一張張地送到火堆里不久,他家門口忽然傳來一陣女人尖銳至極的笑聲。老杜猛然間抬起頭來:“婉喬,是你嗎?”
我冷聲道:“別說話,繼續燒紙。我不讓你們動,誰都別動。”
老杜的手雖然還在往火堆里放紙,眼睛卻始終盯著大門不放。不久之后,“呵呵呵呵”的笑聲就貼到門邊上了。那聲音就像是有人蹲在大門口,面對著門板詭笑不止。
我說對方是面對著大門,完全是因為我聽見門縫邊上指甲劃過門框發出的響聲。那明明就是有人用手在門框上上下竄動,好像是拼命想要從門縫里看看外面的情景。
老杜忍不住轉頭往我臉上看過來時,房門背后遠遠地傳來一陣冷笑:“咯咯咯咯咯……媽媽,是爸爸回來了嗎?咯咯咯咯咯……”
“誰知道啊!”女人的聲音顯得異常尖銳,“你爸爸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你想他做什么?”
小孩冷厲的聲音幽幽地傳了過來:“想他回來吃肉啊!很久沒吃肉了……”
老杜的手不由得顫抖了一下,剛想開口說些什么,我卻飛快地從背后捂住了老杜的嘴:“千萬別說話!”
我的話不是說給老杜,而是說給站在樓梯上的謝婉華,她因為害怕沒跟我們站在一起,而是選擇站在樓梯上。她跟我之間的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萬一有事,我沒法照顧到對方。
謝婉華死死地捂著嘴往我這邊看過來時,我卻聽見上面那層的樓梯上有人幽幽說道:“童童,你上來啊,阿姨家里有肉肉……”
我猛然抬頭往樓上看過去時,謝婉華也一樣側著身子往樓上看了過去。
我隔著一層樓梯,看見有人從樓梯扶手的位置上抻出一只手來,輕輕地往樓下招手。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那人的手是斷的”……在她那個位置,除非是把自己的手給掰折了,順著空隙放下來,否則不可能露出整只手掌。
“啊——”樓梯上的謝婉華忽然尖叫道,“樓上……樓上是鬼……她沒有腳……”
“嘿嘿……”樓上的女人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沒有腳,我的腳不是在這兒嗎?”
女人說話之間,樓梯扶手下面就多出了一雙鞋尖向下的人腳,緊接著,一雙沾滿了積灰的小腿也從跟著從樓梯夾縫里垂了下來。
樓上的女人就像是被人從夾縫里硬給塞了下來,一點點地垂在了兩層樓梯中間。那女人來回晃動的雙腿也在一點點地貼向謝婉華。
鬼魂的目標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