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凱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不僅理直氣壯、聲嘶力竭,甚至流出了眼淚:“我那么喜歡她,她憑什么不陪我玩了?”
我沉聲打斷了對方:“老子沒工夫聽你說這些。既然人是你殺的,按照江湖規矩,殺人償命吧!”
“哈哈……”楊家凱厲聲笑道,“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個姓杜的是警察,他能殺我嗎?沒有證據,他最多就是抓我。再說,你們抓了我,還能怎么樣?”
我冷笑道:“你殺人不留證據,我也一樣可以。你看看自己背后是什么?”
楊家凱猛地打了一個激靈:“你詐我!”
我慢悠悠地說道:“別以為世上就你一個人能御鬼。我召出來的鬼魂就在你背后,你不覺得自己的衣襟有點沉嗎?等一會兒,他把你拽下去,那什么都可以結束了。”
“你放屁!東北先生哪有御鬼的本事……”楊家凱嘴里喊著不信,眼睛卻往自己身后瞄了過去。可是我和史和尚還分別站在他兩邊,他想回頭,卻又不敢大幅度轉身,因為他還得偷偷瞄著我們兩個。
楊家凱越是不敢回頭,心里就越是沒底,他不看明白自己背后的情景,就總覺得自己身后有鬼魂,沒法全力對付我們兩個。
楊家凱終于忍受不住壓力,猛地回頭往后看了一眼。就在他大幅度轉身的當口,我早就扣在手中的青蚨鏢也跟著破空而出。史和尚的速度不比我慢上多少,兩只銅鈴在他手中瞬間變成了暗器,接踵而至地打向了楊家凱。
一瞬之后,兩只暗器同時擦過楊家凱耳邊飛向了遠處,后者驚慌之下,身子一抖,重心失衡,一頭栽向了樓下。我和史和尚快步搶到樓頂邊緣時,楊家凱已經摔得崩裂,死于非命。
我們兩個同時從包里抓出靈符,揚手灑向了樓下。成片的符箓還在空中飛飛揚揚,楊家凱的魂魄已經從軀殼中浮上了半空。
人死之后,魂魄都會不斷上升,直到他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亡之后,才會停下來。這段距離可能是一兩米,也可能是五六米。但是,楊家凱的鬼魂不論浮動多高,都會碰上我們灑落的靈符。
鬼魂與靈符碰撞之下,瞬間引起了靈符的自燃,難以計數的火星,漫天飛舞之間,楊家凱的鬼魂也被燒成了凌空炸裂的火團。
“干掉了!”史和尚忍不住把手伸到了我面前,我看了對方兩三秒鐘,才意識到他是要跟我擊掌。
我還沒伸出手去,就聽見老杜怒吼道:“你們就是這樣殺人的嗎?”
我回頭看向老杜時,他已經坐了起來。楊家凱一死,他的詛咒自然會被破解,老杜不用我們破咒,自己就坐了起來。
老杜明顯是在質問的態度,頓時惹怒了史和尚。后者用手擦下身上的鮮血:“我們不殺他,難道等著被他殺?這是江湖,是術道,你想秉公執法?你有那個本事嗎?”
老杜紅著眼圈道:“你們術士確實有本事,可是那些本事難道就能成為你們草菅人命、為所欲為的依仗?”
史和尚再也壓不住火氣了:“那你想怎么樣?抓我們?老子明明白白地告訴你,老子跟那姓楊的一個說法,你沒有證據,抓我也白抓。”
老杜艱難地站起身來:“我不信沒有人能制服你們,早晚有一天,我會親手抓你們。”
史和尚還要再說什么,卻被我伸手給攔了回去:“讓他走吧!”
我目送著老杜離開樓頂之后,才把謝婉華給扶了起來,帶著她離開了廢樓。
我帶著謝婉華走到一個相對開闊的廣場邊上,才停了下來:“謝博士,你是不是該自報個家門了?”
謝婉華驚訝道:“你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明白?”
我忽然出手抓向謝婉華的手腕道:“真正在殺人的那個術士是你自己吧?”
我出手之前就已經確定了謝婉華并沒有事先防備,可是,就在我將要接觸到對方手腕的當口,謝婉華腳下卻飛快地滑動了一步,像水中游魚般扭動著身子從我眼前溜得無影無蹤。
“給我站住!”在我出手時就已經做好準備的史和尚驀然攔住了謝婉華的退路,雙手如鉤直奔謝婉華肩頭上抓了下去。
謝婉華只是輕輕晃動了一下肩膀,就脫離了史和尚的追擊,從容落向遠處,伸手輕輕推了推自己的眼鏡:“你怎么會發現我有問題?”
我錯開腳步蓄勢待發,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地說道:“那個替死鬼楊家凱可能是一個術士,可你覺得,光憑一個像是小孩一樣心性的人,能夠想出鬼樓里的殺局嗎?我想,直接對我們下咒,才更符合他的性格吧?”
謝婉華道:“僅憑這一點,你就懷疑我?”
“不!楊家凱的出現,只是讓我確定了兇手是你而已。”我看向謝婉華道,“其實,我一開始就在懷疑一件事兒,那就是謝婉喬到底掌握了多少法術?”
我慢慢挪動腳步道:“術士的修行,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用發咒封禁日記看似簡單,但是也不是一兩年之內就能完成的事情。我始終懷疑,封禁日記的另有其人。”
謝婉華點頭道:“這的確是一個疏忽。還有呢?”
我沉聲道:“我們兩次收到快遞的包裹,看似對方神鬼莫測、料敵先機,其實是早就做好了算計。是你在引我們進入陷阱。”
謝婉華笑道:“這些是你事后才想通的吧?我并沒覺得自己的安排有什么疑點啊!”
我沉聲道:“你的安排的確沒有疑點,但是,比起術士,你更適合做一個心理醫生。你每次拿出來的日記都恰到好處地能讓老杜胡思亂想,讓老杜覺得是謝婉喬背叛了自己。”
“你想讓老杜疑神疑鬼的目的是什么?是想讓他放棄對妻子死因的追查吧?”
我自問自答地說道:“老杜才是我們的雇主。你知道,術士之間如果沒有私仇,絕不會無緣無故地去找對方麻煩,只要你擊潰了老杜心中的美好,他有九成以上可能放棄追查案件,我們也就沒有必要繼續追查謝婉喬的死因了。”
謝婉華點頭道:“說得對,我的確不想跟同行刀兵相見。不過,我沒想到姐夫會那么執著地想要真相,所以,我不得不去調整一下自己的安排。”
我沉聲道:“何洋的死是恰逢其會,還是你早有預謀?”
“何洋早就該死。”謝婉華道,“就算沒有你們出現,我也一樣要殺何洋。畫廊里的毒蛇主要的目標是何洋,對你們只不過是順帶罷了,能殺你們最好,殺不了你們也無所謂。”
謝婉華的答案跟我預想的差不多。畫廊里的鐵樹皮雖然是帶有劇毒的蝮蛇,但是也不可能將我們一擊斃命,對何洋那樣的普通人卻足以致命。所以,我一直都在懷疑,那場謀殺的目標并不是我們,而是何洋。
我繼續說道:“你在我們干掉了畫廊里的毒蛇時,忽然尖叫把我們引到汽車旁邊,就是為了順利殺掉何洋,對吧?既然何洋該死,你為什么不在八年前殺他,偏偏要等到八年之后?”
謝婉華笑道:“那是我自己的問題,我沒有必要回答你什么。我們還是繼續說說你怎么會發現我的吧!”
我淡淡笑道:“你大概沒有想到,我能從一幅畫中推測出童童是天生陰陽眼的人吧?”
謝婉華點頭時,我繼續說道:“正是因為我無意中猜到了問題的核心,我才從一開始的圈子里跳了出來,直接逼近了真相。這個時候,你慌了。因為,你還沒準備好下一個陷阱。不過,你也犯了一個錯誤。”
我看向謝婉華道:“你不該附和我對陰陽眼的推測。你早就說過自己接觸過祝由科,這說明,你不是一個標準的無神論者。當初,你作為童童的心理醫生,會想不到他是陰陽眼?那時候,我就在懷疑你向我隱瞞了什么事情。”
“何洋老婆很是時候地帶著律師找到警察局,大概也是出自你的安排吧?你很了解老杜,你知道他是一個原則性很強的人,有人找上門來,他很可能會帶著何洋的畫回警察局解釋。可惜,你再次算錯了老杜。”
我慢慢移動方位道:“你更沒想到,我們會那么快鎖定楊家凱的大致范圍,直接馬不停蹄地趕往了梧桐街。你不敢讓我去算楊家凱的方位,就只能倉促布局,想要把我們攔在梧桐街之外。”
“本來那座鬼樓的條件也算是得天獨厚,如果換成我在樓上布局,至少也可以布置三個以上的陷阱。但是,你們沒有那個時間,只能匆匆布置了一個殺招。”
我忽然提高了聲音道:“當那個所謂謝婉喬的鬼魂出現在我們面前時,你的狐貍尾巴就已經露出來了。”
謝婉華冷眼看向我道:“你僅僅憑著只見了一面的鬼魂,就能斷定是我在背后操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