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潤心下頓覺不妥正要開口,潘湘卻沖她暗暗搖頭當下又一躬到地道,
“老太君,潘某身受魏王重托,不敢有一星半點兒差池,二公子的事兒確是無能為力!前頭公務繁忙還請老太君恕罪,潘某這廂告辭了!”
說罷彎著腰退到大廳門口,林玉潤見上頭趙老夫人立時變了臉,看樣子氣得不輕忙道,
“即是潘師公務多便不多留你了!”
忙起身福了一福,潘湘又沖她施禮轉身便走了!
上頭趙老夫人青著臉一拍桌子,
“這便是魏王手下之人?一個個如此不敬尊長,不是廣納賢才么?這魏軍之中便盡是這樣的賢才么?”
林玉潤面上不顯心下暗道,
“你老人家倒是說對了!”
這趙旭手下全是些直脾氣的粗人,都是要順著毛捋的犟驢,潘湘仗著一張臉好看,又兼整日里笑瞇瞇的,在這府上已算是人緣兒好的了!
你要試試其他將領,一個個兇神惡煞的,明知你弄了小兒子來大兒子這處討便宜,過來沖你老人家一通嚷嚷,只怕當時能背過氣去!
林玉潤心里想著上前道,
“母親不用動怒,這些軍中的漢子個個都是粗人,也不知進退,不懂規矩,說話是直了些!您老人家也不用與他們見氣!”
趙老夫人很是不悅沖林玉潤哼了哼道,
“他們是不懂規矩,你也不懂么,為何不幫著勸上兩句,庭哥兒可是雍善自家兄弟,那里有用外人不用自家兄弟的道理,你讓他跟在軍中多見多看多學,日后長起來也是雍善一大助力,總比萬事交給外人強!”
林玉潤微微笑道,
“母親說的是,庭哥兒如今也是大了,聽說書讀得也不錯,我瞧著他也是十分聰慧,不過畢竟年紀小了些,不如讓他先從打理家中庶務做起?想當初大爺在外頭跑時,也是自家管理名下生意的!”
她這話一說趙老夫人聽了卻是臉色一變,站起來一甩袖子道,
“你不幫庭哥兒便罷了!又何必往那庶務上支他,男人家家整日里與銅臭俗物打交道,有何出息!”
說罷邁步向大廳外頭走去,五姨娘忙跟了出去,路過林玉潤身旁時嘆道,
“老夫人也是為了雍善好!”
林玉潤微笑道,
“我自知老夫人是為了雍善好,不過飯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庭哥兒還是慢慢來為好!”
五姨娘還想著說什么,卻見前頭趙老夫早已怒沖沖出院子了,忙提裙追了出去,林玉潤跟著出去,眼見得她們登了馬車離開后才回轉后院。
這廂回來坐到堂前,
“來人!請陶大管事!”
陶大管事在外頭也聽說了這事兒,進來沖林玉潤一躬身道,
“夫人,可是要我打聽那邊府里的事兒?”
林玉潤點頭道,
“正是如此,前頭也沒聽公爹提起過,怎得便來了這一出?也不知那頭是什么章程,你且讓人探聽了報我!”
“是!”
想了想又叫人去請鄭公與潘湘,如今那城外軍營還有留守兵士,卻是趙固在管著也派人將他招了來,三人聽是林玉潤召當下齊齊過來,
“夫人!不知夫人召了我等來,可有要事?”
林玉潤點了點頭道,
“今兒之事卻是要相詢三位!”
將那老夫人所為之事一講,三人都是面上一緊,鄭霖與潘湘互視一眼,心道這是趙家家務事兒,他們這些外人不好插手,林玉潤瞧他們臉色心下點頭,
“正是要他們有這般念,可別因著趙旭不在豫州城里,他們抹不開臉面收了趙庭,到時趙旭回來要是趕了他兄弟,倒要落得容不下幼弟的名聲了!”
當下笑道,
“按理說這是趙家家務事兒,也不好驚動你們,只是如今魏王外出征戰家里更是要穩住了,我這廂的意思自是以穩為重,其余事兒便是等到魏王得勝回軍再說!”
那兩人一聽便知林玉潤的意思,當下點頭道,
“謹遵夫人吩咐!”
這廂趙固卻是趙家家生子,自小跟在趙旭身邊,與他們兩人不同,說話自是少了顧忌,當下皺眉道,
“大爺這廂早已分了家,如今那搬出來的家產也如數奉還回去,老太爺眼看著年歲漸大,二爺如今不是應打理家中庶務,以后好接手么?我們這處他怎么也來插手?”
林玉潤搖頭嘆道,
“當年大爺也是小小年紀便出來管事,二爺怕也是想學大爺,只是家里庶務也有不少可學的,也不必就要到州府衙門的!”
趙固點頭道,
“夫人的意思小的明白了!”
這廂叮囑了三人,潘湘與鄭霖自回了前頭辦公,林玉潤卻讓小丫頭叫了朱砂過來沖她笑道,
“我今兒叫了趙固回來,瞧著時辰也不早了,便幫你留了他,你這便帶著他家去吧!”
朱砂瞧了在一旁憨笑的趙固臉上一紅,沖林玉潤嗔道,
“夫人如今越發不正經了!”
林玉潤掩了嘴兒笑道,
“我是越發不正經了,你嫁了人卻是沒有變,還是這般靦腆!”
說罷沖趙固道,
“快快家去吧!治治她那愛羞的毛病!”
趙固立在朱砂后頭呵呵一笑道,
“她這毛病好!小的最是喜歡了!”
林玉潤噗嗤一笑,揮了帕子趕他們道,
“少在我這處現恩愛,快些出去吧!”
立在堂前眼見著兩人一路走出去,那身背后挨著的手兒便拉扯起來,趙固硬要去牽朱砂的手兒,朱砂想縮手卻沒他手快,一只白皙的小手兒被緊緊裹在他粗糙寬掌心中。
朱砂本就皮薄,那里好意思一路牽著出去,只得背著一路的丫頭、婆子暗暗往回拉,卻將趙固整個人都拉了過來,那高大沉重的身子立時壓在了肩頭上,朱砂紅著臉叱道,
“好好兒走路不成么?”
趙固一臉憨厚,不明所以道,
“明明是媳婦你非要拖我過去的!”
丫頭、婆子聽了都是掩嘴兒笑,朱砂臉上火燒火燎,拿眼兒直瞪趙固,林玉潤在后頭瞧著噗嗤一笑,
“這趙固便是個慣會扮豬吃老虎,裝樣兒的!”
論起來自家夫君這手底下的人,真是沒一個省油的燈兒!
想到這處又念起趙旭來,收了笑臉眼神一暗,
“也不知他現下如何了?閑暇時可有想起他們母子來!”
越是這般想了,心下越是思念,忙提了裙兒去尋豫哥兒,豫哥兒正睡在自家那小床上,兩個手兒護在耳邊,小嘴兒嘟著,林玉潤過去抱著他滿是奶香的小身子,瞧著他那張肖似趙旭的臉,心里總算好受了些,親了親豫哥兒的小臉兒,
“幸好有你陪著娘親!”
待到第二日那府上便有人回了話來,卻原來前頭趙旭將趙家那些個運出來的金銀珠寶,統統還了回去,倒叫那趙老夫人很是高興了一陣,這廂帶著人清點了幾遍,確認無誤便收入了庫中。
只是如今的趙家,已不是他們在滄州時了,那時廣置了田地,各處做著生意,偌大家業也是年年都有增添的,現下卻不同了,趙老太爺因著要跟了藺王劉肅,又有各處兵荒馬亂,各地的生意早已盤的盤,轉的轉,田地雖還在但現下那里還有人種?便是種了那還有人收租?
如今趙府里不過抱著這堆金銀珠寶坐吃山空罷了,又因著趙旭分了家,他雖是這豫州之主卻并不照拂家中,趙府人出去應花銀子時也沒有比別人少的,因而趙老夫人一日日見這銀子只出不進,心下里便急了起來。
這廂便尋了趙老太爺商議,卻那知趙老太爺經那藺王一事,又因著兒子趙旭這般情勢,情知如今是要低調蟄伏才是,免得擋了大兒子的路,便息了自己那點子雄心,安心在家做一個富家翁,對趙老夫人那借著趙旭的勢做生意的念頭大搖其頭,攔著道,
“如今雍善這般情形,我們也不是窮到沒有活路了,何必與民爭利,白白給雍善添煩!”
趙老夫人聽了怒道,
“你光想著你那大兒子,卻沒想你這小兒子,他如今不過才十二,隔兩年說親娶媳婦,家里還有幾個沒嫁的姑娘,這般坐吃山空,到時你拿什么辦喜事兒?”
趙老太爺道,
“那里便有那般潦倒了,左右少些排場罷了,難道還娶不到,嫁不成么?”
趙老夫人被他氣得一個倒仰,被丫頭、婆子扶了回到自家那院子里不由氣道,
“這是什么老子,只顧大的不顧小的,我們庭哥兒要是指望著他只怕遲早都要餓死!”
那吳媽媽勸道,
“二爺是嫡出,如今他也大了,越發懂事了,先生也說他讀書好,日后接管了家業自是能發揚光大,夫人何必急在一時!”
趙老夫人氣道,
“別人不知曉,你們不知曉么,現下這家中的銀兩是一日少過一日,我瞧著那個大的在外頭如今混得是風生水起,不借著勢將庭哥兒立起來,自家手里攥了錢不好?還等著以后他施舍給庭哥兒么?”
吳媽媽笑道,
“夫人說那里話來,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施舍不施舍的?更何二爺的書讀得那般好,大爺那廂正四處招納人才,以后地盤大了要用的人更多了,二爺是他親兄弟難道還沒有個一官半職?”
她這一句話倒是點醒了趙老夫人,立時眼前一亮,
“庭哥兒眼瞧著已是十二了,保官前陣子都跟著在那州府衙門里進出了,庭哥兒也是應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