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哭,只是不知道為何會流淚。”
楫離輕撫著她的臉,感到無比心疼:“鸞兒,我們彼此不猜疑,無論旁人說什么,我都不會被輕易動搖了心思。”
他又將風倚鸞的手掌按在他的胸口,說:“你該知道,該明白我的心跡。”
風倚鸞眨眨眼,睫毛輕顫,上面還掛著細小的淚點,她柔聲低語道:“我懂的,我不是因為傷心,是真的不知道為何會流淚啊。”
“是我不好,惹你流淚了。”
風倚鸞說:“以后,也不要再問我這樣的傻問題了,王族又有什么好,你看看僖王他們便知道了,連僖王和淇妃所生的太子公子們都一心想擺脫王族的桎梏,我又怎么會趕著往進跳呢?”
“鸞兒這話我不太明白,僖王究竟為何如此?”楫離依然感到困惑,這其中一定有什么緊要的秘密,但他卻無法得知。
風倚鸞說:“呃,是我差點說漏嘴了,事關我發過的毒誓,我不能再多說了……你只需知道,在這個大陸上、在王朝中,即便是王族,也并沒有普通人想像的那么好。在我看來,只有隱居于世,避世而存,過自由自在的生活才是最好的,這是真心話,楫離請相信我。”
楫離點頭道:“好,既然與毒誓有關,我便不再問,也不瞎猜,我信你。”
這時,端墟在王宮品茗閣旁邊的偏院內,坐在自己的靜室中,輕嘆一聲,自言自語道:“這對苦命鴛鴦,還真是都不糊涂,都不是世間的庸人,不是三兩句話能動搖得了的呢。唉真不知道他們那哪里修來的福份,能一見傾心,交心至此,我為何就遇不到這樣的人呢?”
原本,遇到這丫頭的時候,念她年少天真,容貌又好,本想帶著她,或許能收她為徒,沒有想到她在寇重五的大營中遇到了舞掌柜和楫離,而她的身世和際遇竟如此不同……又是一個抓不住,無法掌控的女人啊……
罷了,不管怎么說,這一兩年也算順利,靠著這小丫頭的本事和運氣,也弄到了不少煉制軀體的材料,也在玥闔王宮中混得滋潤、得了不少好處,如今又眼看著玥闔吞并了悍殤國的地盤,總得說來可算順心如意,這小丫頭非比尋常,抓不住的,便不強求罷。
但是……
還有兩件事,還是可以謀劃謀劃的,不試試怎知成與不成呢?
只見他收了竊聽楫離說話的鬼耳符,鬼耳符是一對子母符,和別的符箓一樣,一旦催動就只能使用一次,前幾日他找了個機會,把子符悄悄附在了楫離的衣帶角,做得極隱蔽,楫離并沒有發現。
他又取出了一張傳訊符,傳訊給自家的掌門鐘疏軒。
“鐘掌門,煩你明天一早就動身,趕去退淵宗一趟,去直接面見退淵宗的掌門,見到他之后,就請他立即召楫離回宗門。
理由是,楫離如今幫助玥闔國的僖王攻破了悍殤國,七天后僖王會奉圣帝之命出兵攻打厭涂國,待踏平了厭涂之后,王朝便能跨過諸侯國這一層,直接掌管嵯邏山脈,屆時將會派安枕閣大肆搜捕嵯邏山脈中殘存的我輩修士,所有門派和散修恐怕都將難以幸免,楫離如今助紂為虐,自己不知,退淵宗應該加以約束。
如果退淵宗的掌門有護短之意,你便威脅他,說會把這個消息寫在山脈入口處大家互通信息的山壁上,好讓山脈中所有的門派和散修都知道,退淵宗的弟子正是這次大災禍的罪魁禍首。
如果退淵宗的掌門或者其他人在一怒之際要將楫離清除出門派除名,你一定要以道理力勸,勸他們,就算把楫離清理出了宗門,楫離反而能更方便地幫著僖王攻打厭涂國,于事無益無補,而且山脈中的修士們還是會把賬算在退淵宗的頭上,會責備抱怨貴宗不作為、出事了就甩包袱。
鐘掌門,無論你如何說,都要說服退淵宗的掌門盡快召楫離回宗門。
在此之后,還需你去做一件事。
你到嵯邏山脈出口處的藏漠山下的漠吞之地去,在流沙海中提前設下陷阱。楫離動身后我會再次傳訊給你,你便趁著他低空御劍飛過漠吞之地的時候,催動陷阱,把他埋在漠吞之地的流沙下面。
給鐘掌門傳完了這些話之后,
端墟緩步走出屋門,走到小院中,聽著王宮正殿那邊傳來的慶功宴的喧鬧聲,又抬頭看著天上的彎月,輕聲道:“楫兄啊,非我不仁義,只是有你在,鸞姑娘就會一心只想著隱居于山林,要去過自由自在的生活,而我卻想借她之力攪翻整個大陸……雖然我還不知道她究竟是怎樣的出身,但是,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吧,人生一世,就如同我能在這世間存活的年歲,能活多久是多久,謀算不了那么遠,但能謀算得一步是一步,走到哪里算哪里……”
念叨完了這些話,他繼續看著天上的星光發呆,之后又在院子里來回踱步,思考一件事情,反復再三地深思熟慮了很久,終于輕聲自言自語道:“雖然并沒有十足的把握,但還是可以一試的,此事還是不要瞞著僖王為好,盡量要做在明處,后面才有回旋的空間,總之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成與不成,也不在這一個人這一件事身上。”
打定了主意,他使一個鬼行遁術法,潛身而行。
王宮中,正殿內正熱鬧,遠遠都能聽到那邊傳來的舞樂與喧笑聲,許多侍從都到前面去伺候了,沒有當值的侍從和宮女們大多都趁著君王大勝歸來的喜慶日子,扎堆聚在一起喝酒賭錢,或者偷情偷歡,就和端墟帶著風倚鸞剛混進這宮中時,風倚鸞假婚那天晚上的情景差不多。
端墟悄無聲息地來到了關禁著薇花公主的菌桂苑的院墻外。
那天,他把薇花公主送回來時,僖王頭疼了好一會兒,便命高解熊把薇花關到了菌桂苑內,并布下了重重結界,關禁薇花。
因此他知道薇花公主在何處,并且很輕松地踏進了結界內。薇花是被強推到四品中階的至陰之體,卻連一些最基礎的術法都不會,所以僖王放心地只給菌桂苑周圍布了四品的結界,只攔著薇花一個人,其余人都能自由出入,料想薇花根本不可能跑出來。
菌桂苑中,黑漆漆地,沒有一絲燈火,就像荒蕪了很久沒有人居住,連半點人氣都沒有。
薇花正蜷縮在寢宮內大床上的角落里,沉睡著。
這些天,晏太傅一直用楫離配制的藥方,熬藥煎湯控制薇花的“病情”,為她調治身體,每天按時給她服藥,卻始終不見明顯的好轉。
其余時候,便只能設法讓她昏睡,以免發狂起來傷了白身侍衛和服侍她的侍女。
端墟走到薇花身邊,揮手點燃了室內所有的燈燭。
“公主,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