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何會有這般的武藝?能把勁道凝實,發出極遠,凝而不散,威力驚人。
不看徐杰的官帽,就看徐杰身后的一株小樹,枝丫落了一地。
激射而出的徐杰,依舊還能感受到身邊一股股勁道,身形不斷在空中變向,這一股股襲來的勁道,也讓徐杰找到自己要去的方向。
一處街巷轉角處,燈火有些昏暗,一聲一聲的琴弦震動越來越清晰。徐杰腰間的刀已然拔出,終于在那昏暗之處尋到了一個人影,徐杰絲毫也不猶豫,刀光已然劈砍而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長方形的物體正在空中翻滾著往徐杰而來,一瞥之間,還能看到這個物體上面有四個大字“九霄環佩”。
徐杰猛的一驚,這個東西,徐杰太過熟悉,剛才不久,徐杰還在用手細細把玩的東西。九霄環佩,唐之名琴,這把琴,名聲極大,出自制琴世家雷氏之手。
徐杰如何能沒有聽過九霄環佩的大名?所以劈出去的刀,硬生生停了下來,徐杰可舍不得真的一刀把這張唐代名琴給劈成兩半了。
徐杰的刀是止住了,只見一只手在那琴弦之上不斷撥弄,叮叮當當,竟然是一段《將軍令》,《將軍令》與琴,其實不太相合,因為此曲有急切之音,琵琶或者箏,演奏更合。
但是這《將軍令》從這九霄環佩而出,竟然沒有絲毫違和之感。
隨著《將軍令》而出的一股股勁道,徐杰甚至能用眼睛看清楚,空中的徐杰,急忙往后翻飛,猶如梨園里的武行,壓著節奏不斷翻轉,看起來是耍著雜技一般,但是節奏之間,又好似在跳舞。
待得徐杰避得幾十道勁力重整旗鼓,持刀再去,那九霄環佩終于露出的真面目。
這真面目又讓徐杰下不得手去,手中的寶刀有些猶猶豫豫起來。
“你是何人?”徐杰喝問一語。
“我乃雷老虎!”一個聲音回道。
徐杰差點從空中栽倒下來,因為雷老虎這個名字,與眼前這個人的形象,實在有些格格不入。
一個只比這九霄環佩古琴高不了一頭的少女,竟然叫雷老虎。
空中的勁道依舊縱橫,徐杰還在連連閃躲,口中又問:“我與你有何深仇大恨?”
這般的截殺,徐杰自然以為是仇家上門了,這雷老虎與徐杰大概是沒有什么仇,但是請這位雷老虎來的人,必然是徐杰的仇家,如今徐杰的仇家,可當真不少,其中勢力大的,更不少,就算這些仇家大多都灰飛煙滅了,但是請來高手報復也是正常。
“沒有仇恨!”少女雷老虎脆生生一語,琴已橫在膝前,身形半蹲,雙手都在琴弦之上,這個動作有些嚇到徐杰了,因為剛才這少女一直是單手,如今雙手了,便讓徐杰如臨大敵。
“沒有仇恨,你為何在這里截殺我?”徐杰覺得這個雷老虎有些不可理喻,看著少女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一臉的蠻橫兇狠,但是看起來又有幾分可愛,只是這可愛當真是不可愛,雙手在琴弦上一動,便讓徐杰在空中耍起了雜技。
徐杰拿著手中這柄寶刀,砍也不是,不砍也不是。
便聽徐杰一聲大喊:“誰家的小孩,趕緊出來管教管教。”
“蜀地雷氏!”少女自己回答了徐杰。
徐杰好似恍然大悟,謝昉說過,天下制琴最佳的便是這雷氏,聽聞這家人還有一個絕技,能在樹林中聽樹音,聽風吹樹林,就能知道哪一株樹可以用來制作好琴,此事,唐朝當真有書文清清楚楚記載。謝昉更是對雷家的琴向往已久。
好似何霽月也說過一些江湖軼事,傳說雷氏有絕技,能以琴音傷人。
兩番一想,徐杰已然問出一語:“雷威是你祖輩?”
九霄環佩,千古之琴,一直流傳到后世的千年寶物,在后世依舊大名鼎鼎,價值連城,乃國寶,出自唐人雷威之手。
此時九霄環佩就在這少女手上,徐杰問出此語,不過是最后的證實。
“先祖之名,也是你能叫的?聽我一曲《將軍令》。”少女有幾分不悅,透紅的臉蛋上也有大汗淋漓,手上的動作卻是更快。
徐杰并非沒有辦法制住這位少女雷老虎,這少女雖然手段驚世駭俗,但是畢竟是個十一二歲的少女,功力修行還差了許多,先天不談。就是怕一刀而去,把這千古國寶劈成了兩半,若是原來,徐杰興許懶得在乎這些,而今徐杰琴技已然不差,早已喜歡上了這個樂器,就如梁伯庸喜歡那《快雪時晴帖》一樣,所以徐杰如何舍得,唯有束手束腳。
“你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何以如此與我過不去?”徐杰有一點無奈之感,這么一個小女孩,無仇無怨,打傷了也不好,小孩子胡攪蠻纏的,徐杰唯有多幾分耐心。
“我聽聞從河南河北到江南大江,就屬你家在江湖上勢力最大,所以我出江湖行走,當拿你來立威。”少女還真有幾分胡攪蠻纏。
徐杰提刀去劈那空中的勁道,一副謹小慎微在做試驗的模樣,還怕這無形的勁道,刀鋒劈去,依舊不散,所以故意也凝實了幾分力道,一刀而去,不想這勁道當真不散,只是一股化成了兩股,依舊往徐杰襲來。
徐杰再一次震驚了幾番,這般的絕技,當真駭人聽聞。
徐杰卻又想起了什么,連忙開口問了一句:“你雷氏,可有人突破先天之外?”
少女雷老虎還真煞有其事想了想,答道:“沒有!”
徐杰聞言,有些失望。以為這般的絕技,這江湖傳說中的雷氏,必然有更多驚世駭俗之事,有那突破先天之外的事情,若是真有這般的事情,徐杰必然驚喜萬分,這是連陸子游都追尋的事情,陸子游研究那些武道源頭,可不是無聊,就是想在古人那里尋到一條突破之路。也想如劍圣裴旻一般,擲劍入云,若電光下射。
雷老虎思考的瞬間,手中的琴弦也停了震動,張著一雙大眼睛看著徐杰。
徐杰大氣一松,往前走兩步,裝了一臉生氣,呵斥道:“不打了?”
“不打了,你知道我厲害就是,此番算了立威了。”少女搖搖頭,慢慢把琴背到背后,琴高有四尺左右,這少女應該也沒有五尺的身材,一個這樣的少女,背著一張這樣的大琴,說不上的滑稽可笑。
徐杰上前,拿手就捏,捏著少女的小臉蛋,還晃了晃,捏得少女整個臉蛋都變了形狀,口中還有惡狠狠:“好端端拿人性命不當回事,也不知你家中人如何教導你的,萬一我死在你這琴音之下,找誰說理去?當真豈有此理!”
一番話后,徐杰還搖晃了幾下雷老虎小姑娘的臉蛋,方才放手。
少女愕然看著徐杰,隨后抬手摸了摸被捏得生疼的臉蛋,忽然開口就是大哭:“爺爺,爺爺,有人打我,他打我,他打我的臉,他他……他就是徐文遠,他打我……”
徐杰嚇得一跳,連忙抬頭左右去看,剛才還喊人家大人出來管教,也不見人出來,此時顯然是大人在場,這少女十一二歲就這么厲害,真來個爺爺,當真給徐杰嚇壞了。
果然,真有一個爺爺從街巷黑暗出走了出來,不過二三十步的距離,這么久,徐杰硬是沒有感覺到。
爺爺還未開口,徐杰已然開口了:“老人家,剛才那是玩笑,見諒見諒。”
老頭看了一眼徐杰,有些氣急敗壞的模樣,走到自己孫女旁邊,抬手撫了撫孫女的臉頰,說道:“哦哦……沒事沒事哦,小老虎不疼哦……不疼不疼哦……爺爺在這里,不疼不疼,摸摸就不疼了。”
畫風有些奇怪,看著這么個老頭一臉寵溺哄著已經十一二歲的少女,徐杰看得是目瞪口呆。
“疼,爺爺,我臉蛋疼。”雷老虎姑娘好似哄不好,一邊跺腳一邊哭著。
“好好好,爺爺幫你打他,打死他。”老頭一語,已然轉身。
嚇得徐杰把刀一橫,已然退后了四五步,如臨大敵也不足以形容。
老頭抬手,作勢要打,手在空中連揮了幾下,口中也配合著喊:“打死你,叫你欺負我家小老虎,打死你。”
徐杰看愣了,這……這是哄三歲孩子吧?用來哄十幾歲的孩子?這也能行?
果然,小老虎嘟著嘴,跺著腳:”爺爺,你就騙我,你這是假打,沒有打到。“
老頭面色一變,對徐杰擠了個眉眼,氣急敗壞說道:“你這小子還不過來,過來讓我打幾下,我孫女如果氣不順,有你苦頭吃的。”
徐杰看著老頭的擠眉弄眼,想了想,眉頭一皺,往前走上去幾步,也擠眉弄眼一下,好似再說:老頭,咱們說好了的,只能假打,不能真打,別把我一巴掌真給打死了。
老頭見徐杰走近了,對徐杰微微一笑,抬手便打,連連去打,打在徐杰肩膀之上,口中還道:“打死你,打死你這個臭小子,誰叫你寫個什么劍仙傳,讓我孫女非要出門走江湖,打死你個小兔崽子,讓老頭我幾十歲的人了,還要出門風餐露宿的,打死你。”
徐杰若不是想著要配合一下,當真能哈哈大笑出來,卻也忍得真辛苦。蜀地制琴的雷氏,不知多少年沒有出過江湖,如今忽然走出江湖,竟然是因為這個少女看了一本《劍仙傳》,徐杰只覺得有些好玩好笑,看著這對爺孫,更覺得好玩好笑。
少女雷老虎看得這般,當真破涕而笑,口中說道:“爺爺,好了,可別真打死了,我還要讓他帶我去看看劍仙呢。”
老頭一臉的無奈:“小老虎啊,書上都說了,劍仙死了,哪里還有什么劍仙啊。那都是假的,是這小子編出來騙人的。”
雷老虎聞言,轉頭看著徐杰,大概是在期待徐杰能有與老頭不一樣的答案。
“嗯,劍仙真的離世了,兩大劍仙錢塘一筆,雙雙駕鶴而去。而今只在西湖墳塋有二,劍仙有二,一人算是留了一個弟子。”徐杰答道。
老頭一臉不屑,說道:“這天下,哪里有什么這仙那仙的,小子盡胡說八道。”
徐杰看這老頭臉上的表情,大概也知道老頭心中所想,也知道這老頭是有資格說這句話的。忽然計上心頭,笑著說了一句:“如何沒有?不僅有劍仙,還有琴仙呢。”
少女聞言大喜,走近兩步,問道:“琴仙?琴仙在哪呢?”
徐杰看了一眼老頭,笑道:“聽說蜀地制琴的雷氏,就是琴仙。從盛唐到大華,數百年琴仙。”
少女一臉不相信回頭看著老頭,老頭卻露出笑臉,捋著胡須,連連點頭,一副世外高人模樣,口中輕輕說道:“嗯,此事倒是不假。”
徐杰也是大笑點頭:“不假不假,確有其事。”
老頭聽得更是滿意,問了一語:“小子也能撫琴?”
“略通一二。”徐杰答道。
老頭好似更加滿意,大手一揮:“尋得閑暇,老夫指點你一二。”
徐杰聞言歡喜是歡喜,卻也有些擔心,一個受不得兩句馬屁的老頭,一個缺心眼的叫雷老虎的少女,有趣是有趣,但是徐杰總有幾分擔心,擔心自己什么時候就被人一巴掌拍死了。
這老頭,徐杰當真是忌憚,楊二瘦與楊三胖這樣的人,鋒芒畢露。陸子游那樣的人,有一種不同旁人的氣質,中正平和,卻又能讓人感受到中正平和之下的威力。
但是這個老頭,好似就如那無形的琴音一般,無聲無息,已然如只是江湖傳說的雷氏一般,叫人捉摸不透。
這老頭雖然沒有脫出先天的境界,但是徐杰知道自己必然不是對手。少女雷老虎不過二流的境界,都能讓徐杰有一刻陷入手忙腳亂。若是這老頭出手,徐杰實在沒有一點信心。徐杰也在慶幸,慶幸這老頭不是真的來找自己麻煩的。
“好好,有暇再見。今日酒醉,在下先走。”徐杰刀一歸鞘,手一拱,反身就要走。
老頭一愣,雷老虎卻指著徐杰說道:“爺爺,他要走了。”
“回來。”老頭出言,見得徐杰腳步一止,又道:“小子,還有沒有一點待客之道?”
還要待客?徐杰看了看老頭,看了看少女雷老虎,變了一個笑臉,抬手:“二位,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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