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孫竟然親手殺人了?”
在武英殿得到消息的朱棣忍不住楞了一下,才又問道:“親手殺的?”
“確是親手所斬……”
堂下跪著的乃是身著斗牛服的錦衣衛都指揮使紀綱,他熟知朱棣性格,不等朱棣再問,就將皇莊里發生的一切稟報了上來。
聽到朱瞻基小小年紀,竟然絲毫不怕死人,還將人頭提在手里,忍不住哈哈大笑:“我第一次親殺人,吐了半天,夜里還一宿都不敢睡,生怕鬼魂索命……。吾孫比吾強。”
“陛下……這件事……要不要與刑部,都察院……”
“不用管他們,吾孫斬殺的是幼軍逃兵,非普通民眾,輪不到他們插手。快跟我細說,后面又發生了什么事。”
“太孫殿下親斬逃兵后,面不改色心不跳,于閱兵臺又親口許諾了一系列幼軍此次北征的獎懲條例,雖然大部分條例按照京衛條款慣例,但是有兩條卻是京衛不曾有的。”
“一是允諾若有幼軍戰死,將會攜帶骨灰返于下馬坊,配享皇陵……”
朱棣的笑容凝固了起來,一雙鷹眼直瞪紀綱。“果有此事?將太孫原話稟上……”
紀綱立刻知道自己剛才的話說錯了,意圖太明顯了,他立即重重磕頭說道:“是臣失言,太孫只言下馬坊位于太祖皇陵下,乃是風水寶地,永享國祚之地。葬于下馬坊,就如同配享皇陵。臣……失言……”
朱棣一腳踹向了紀綱的肩膀,讓他重重趴在了地上。“太孫的話豈是你可曲解的!我不管你與漢王有沒有勾結,下次再敢冒犯太孫,小心你的狗命。”
“臣……不敢!”
紀綱不敢起身,心中暗叫晦氣。好不容易找到了太孫一點過錯,想要試探一下,就被皇上給看出來了。
不過皇上性情深沉,既然動手……不,動腳踹他,那就說明他心情正好,沒有將這件事記在心里。
他一邊磕頭,一邊喊冤。“臣不敢插手皇上家事,只是一時失言,請皇上明鑒。”
朱棣又坐了下來俯身看著他問道:“還有何條例不符常例?”
“太孫言幼軍俸祿不能超過諸軍,他卻準備在下馬橋南部建立安居房,賞與有功將士。”
“既然是太孫動用自己的銀子,即便不符常例,也無可厚非。起身吧……”
等紀綱起身,朱棣又吩咐道:“太孫年歲漸長,羽翼漸成,正是展翅高飛之際。太孫出宮,錦衣衛以后也派四個好手隨行,片刻不得離身。解縉的事是你不對,即使太孫對你出氣,你也不許給我記在心上。”
“臣不敢!”
“不是不敢,是不能!”朱棣斜瞥了他一眼,沒有再繼續點撥。太孫年幼,需要扶持,但是雛鷹高飛,也需要磨礪。“李至剛的案子查的怎么樣了?”
紀綱長舒了一口氣,將調查結果介紹了一遍說:“此人雖無大惡,卻風評甚差。解縉當初就是因為得罪他,才被他誣陷。如此品行不端之輩,還請皇上圣裁。”
紀綱算是明白了,太孫就是皇上的逆鱗,誰也不能碰。吃了這一次虧,他再也不敢跟太孫對著干了,所以干脆賣太孫一個人情。
朱棣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李至剛此人雖無德,卻是有才之人,一直關在監獄也有些浪費。交趾布政司布政使黃福黃如錫上書,交趾民眾大多不識字,不通教化,需要增派一些官員,既然李至剛是儒家大才,就讓他去幫黃如錫教化交趾民眾吧。”
從西華門出了宮城,紀綱才發覺自己的后背早已汗濕了,此時被冷風一吹,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以前他不敢明著結交太孫,但是現在皇上讓他派四個人跟著太孫,也是默許讓他跟太孫拉關系了。
所以他在考慮,要以什么方式來討太孫的喜歡。
雖然幾乎沒有直接接觸過太孫,見面也都是公眾場合。
但是他掌管錦衣衛,當然對太孫的喜好非常了解。
可正是因為了解,所以才覺得難辦。
因為太孫不好奢華,不喜張揚,不喜名字名畫,不喜古董古物。唯獨喜歡武學,卻也有了兩個高手師傅兼保鏢。
喜歡寶馬,但是已經有了皇上從草原收獲的汗血寶馬以及鄭和從西域帶回來的那個什么阿拉伯馬。
他就是能找到寶馬,也比不上皇上送他的馬。
至于女人,他是萬萬不敢送的。今天要是送了,明天皇上可能就會以蠱惑之罪把他送進監獄。
所以想來想去,還是決定找一把好刀送給太孫。
太孫喜歡刀已經是出了名了,從六歲開始就喜歡腰間挎刀,送人禮物也喜歡送刀。
在他居住的興慶宮,專門有一間屋子擺放刀劍,據說最少有數十把削鐵如泥的寶刀。
“大人,現在去哪?”
紀綱看了看天色,冬日天短,現在時間雖然還早,卻快天黑了。
“去太平坊。”
隨從立刻牽了馬車過來,將紀綱送進了馬車。
在太平坊的別院里,他還珍藏了一塊隕鐵。太孫喜歡橫刀,那就拿去工部,讓手藝高超的工匠打造一把橫刀出來。
這樣的禮物,太孫應該不會拒絕吧!
此時的朱瞻基卻又回到了皇宮當他的好兒子。
現在的東宮其實也不缺他這個兒子,因為從永樂二年開始,他的便宜父親就給他添了八個弟弟,四個妹妹。
這十二個弟弟妹妹之中,有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是同母胞弟妹。
如今的東宮變的像個小型幼兒園,里面吵吵鬧鬧,別人喜歡這種熱鬧,朱瞻基只覺得鬧騰。
不過,在現代他好歹也是七個孩子的父親,為孩子建過幾個小型游樂園。
所以他雖然不喜歡太親近這些弟弟妹妹,但是還是盡到了大哥的責任,在原來太孫宮春和殿遺址上,讓工匠給他們建了一個小型游樂園。
將后世公園里的一些孩子們喜歡玩的滑梯,蹺蹺板,秋千布置了一些,這些孩子們一個個也都知道朱瞻基這個大哥對他們好了。
現在宮中這個游樂園可謂是享譽京城,朱高煦和朱高燧也都經常會把他們的孩子送到游樂園來玩。
更重要的是,這件事讓朱瞻基又收獲了一個好名聲。就連那些老百姓也知道,太孫對自己的弟弟妹妹們好,真正的兄友弟恭。
東宮主敬殿內,九歲的朱瞻墉,八歲的朱瞻墡,正在太子妃的監督下寫字。
兩個人都是人厭狗煩的年紀,哪里沉得住氣,不時吵吵鬧鬧,給有些沉寂的大殿里增添了一絲人氣。
而五歲的嘉興公主則靠在太子妃的腿上,手里端著一個小碗,喝著有些苦的中藥。
藥還沒有喝完,看到朱瞻基進屋,她就把藥碗往旁邊一放,飛撲著迎了過去。“太孫哥哥,太孫哥哥,我想去你的宮里玩,天氣太冷,母親都不讓我去游樂園玩了。”
為了展現自己這個大哥仁愛的一面,除了在春和殿原址修的露天游樂園,朱瞻基在他住的興慶宮還專門用一間大殿弄了個室內游樂園。
朱瞻基俯身將她抱了起來,笑道:“想去玩就把藥喝了,夜里睡我那兒都行。”
朱瞻基穿越的時候,文華殿里還空蕩蕩的,但是這幾年朱高熾連續添了幾個妃子,又生了一堆兒女,現在東宮的住所就有些緊張了。
興慶宮是朱元璋修建的自己散心的地方,占地面積比東宮還要大。再加上緊挨著興慶宮修建的永福宮和永壽宮著兩個原本公主們的建筑群,因為公主都出嫁了,現在也都空無一人居住。
朱瞻基一個人就在宮中占了一大片宮殿群,房子綽綽有余。
太子妃看見兒子過來,開心不已,親自來幫朱瞻基脫去外袍。“外面那么冷,還到處亂跑,你身子骨就是好一些,也不能大意了。”
朱瞻基放下了嘉興。“母親,我知道。你看我出門,都是穿的里三層外三層的。”
朱高熾這個便宜父親的基因絕對有問題,生的孩子,幾乎都沒有幾個沒事的。
朱瞻基他自己只活了三十七歲,這還算好的,反正他模糊記得大部分孩子都早逝,好幾個公主都是沒有成年就夭折了。
周游也不知道自己穿越過來會不會改變朱瞻基的命運,對他來說,前兩世自己都只是活了三十六歲,這輩子已經是賺的了。
不管活多少歲,對他來說都沒有一點壓力。
“農莊的年貨都運回來了嗎?”
“明日才能回來,我已派人去句容催促,不會誤了明日舅舅的壽辰。”
“還是我兒能干,指望你父,還要我們娘倆給他補貼。”
太子名義上是國家儲君,但是那只是朝廷定位。在皇室這個大家族里面,太子的地位沒有任何優待,見了朱棣的的妃子,也要自稱兒臣。
在這個皇宮里面,因為朱棣對朱瞻基的寵愛,朱高熾的地位遠遠比不上朱瞻基。
后宮的妃子們過壽,朱高熾這個太子不能失了禮數,送禮都要比別人多一成。他還有屬官,儀賓這些下屬要打賞,還有各界大臣,宦官要結交,哪里的禮都不能少。
所以朱高熾這個太子雖然薄有家資,可是地主家也沒有余糧。
而朱瞻基不同,他幾乎只有別人送禮的份,在宮中哪怕要送一些禮出去,那些后妃們也都加倍返還。
再加上農莊,俸祿,特別是他的生意……他的小金庫比太子的多多了。
朱瞻基安慰笑道:“父王是應酬多,自然手緊一些。兒子的命都是你們給的,一些身外之物不也是父王,母親的嗎。”
嘉興扯著朱瞻基的衣角說道:“嘉興的也是父王,母親的。”
看著她可愛的模樣,朱瞻基跟著忍不住笑了起來,心中卻一陣抽疼。
他又想起在現代的兒女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