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章德原以為他能很輕易地擺脫,可是不管他怎么使力,卻都有一種有力無處使的的感覺,一時之間心灰意冷。
他沒有想到朱瞻基如此難纏,自己只是一時大意,就這樣被摁在地上,想要反抗卻有力使不出。
他還想在朱瞻基的面前好好出一把風頭,卻沒有想到反而丟人了。
可是沒想到,朱瞻基反而松開了他,蹲在他身邊向他伸出了手,喘著粗氣說道:“楊總旗力大無比,的確是高手。不過這一次是我趁其不備,你也沒有做好準備,這次不算,我們再來。”
楊章德看著朱瞻基伸過來的手,心頭一陣說不出的感動。
這可是太孫啊,竟然對自己伸出了手來拉自己。
雖然他不過是一個鉆營小人,雖然他只是粗通文墨,但是在這一刻,他也有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沖動。
他不敢去拉朱瞻基的手,翻身跪拜在地說道:“微臣心服口服,愿為殿下效死。”
朱瞻基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跟我做事,固然要賣力,但是只要忠心耿耿,只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死就不必了。”
楊章德立即又改口說道:“老奴一定鞠躬盡瘁,萬死不辭。”
從微臣到老奴,這是表明自己的態度了。
朱瞻基卻似乎沒有聽到,站直了身體說道:“方才連熱身都算不上,來,讓我試試你的真功夫。”
摸不清朱瞻基的態度,楊章德也只能站起身來,躬身說道:“請殿下指教。”
再次動手,朱瞻基就發覺了楊章德的手下功夫功力深厚。他的功夫相比他的師兄玄真,的確略有不足,但是此人力大無窮,這點差距根本不算什么。
如果要是玄真和楊章德生死相殺,朱瞻基相信,最后獲勝的肯定是楊章德。
不過,他現在許多必殺技都不敢對自己使出來,畏手畏腳,又沒有習慣自己的攻勢,所以顯得有些被動。
楊章德原本以為朱瞻基最多只有一些表面功夫,不過是繡花枕頭而已。
但是跟朱瞻基動手,卻能感受到朱瞻基的難纏。
雖然因為年齡的原因,朱瞻基氣力還略有不足,但是他那靈活的步伐,匪夷所思的靈活性。還有他那善于借助地形發揮出來的各種動作,都讓楊章德心驚。
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能在空中飛來飛去,在樹林里,就像一個猴子一樣,能蹬著樹干做出各種攻擊動作。
如果朱瞻基的手里有刀,恐怕自己早就敗了。
假以時日,待朱瞻基骨頭長成,楊章德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正面擋住朱瞻基的攻擊。
一個天生貴胄的太孫,竟然能吃這么多苦,練出這樣一身高深莫測的功夫……
想到自己十六歲的時候,比起面前的太孫還遠遠不如,楊章德越發覺得面前的太孫捉摸不透了。
“不比了,論氣力我比不過你,論及技巧,我們半斤八兩……”朱瞻基喘著粗氣在楊章德的面前站定,笑著說道:“你很不錯。”
一句話說的楊章德心花怒放起來,他知道,自己已經得到了太孫的認可。
兩個太監過來幫朱瞻基拍打著身上的灰土。“殿下,要不要換身衣裳?”
朱瞻基點了點頭,立即就有小太監過來,打開了身上的包袱,拿出了一套對襟紅襖的外袍。
楊章德這才注意到,朱瞻基的身上穿戴完全不同于一般貴族的右衽常服,除了外衣,所有的衣服款式都偏向于軍中的軍服,便于動手。
朱瞻基一邊換衣服,一邊說道:“余先,拿一百兩銀子給楊總旗……你暫且回去,過了年,我跟紀綱把你要過來,跟了我,就做好上戰場的準備吧!”
“功名只向馬上取,能跟殿下一同殺敵,是奴才的榮幸。”
“不要奴才來,奴才去的,我這個人其實要求不高。只要你忠心耿耿辦事,我就給你一場榮華富貴。能混到什么地步,就看你的能力了。”
單人單馬走在回京師的路上,雖然寒風刺骨,但是楊章德的內心卻一片火熱。
眼看就三十了,終于能看到出頭的希望了。
身為一個錦衣衛,他當然知道朱瞻基的重要性,這可是以后要當皇上的太孫啊,就連太子,也被他襯得沒有了半點光采。
若不是有太孫,恐怕太子之位,根本就是漢王的。
馬不停蹄回到了京師,看到了南城的安德門,楊章德的心才冷靜了下來。
身為一個錦衣衛,他也很清楚如今的指揮使紀綱與漢王之間走的很近。自己現在投靠了太孫,那就等于是跟紀綱作對。
他跟紀綱之間差了八級,幾乎就是天與地的差別,對方如果知道了這件事,想要對付自己,不比碾死一只螞蟻費力。
在太孫還沒有開口之前,自己還需要保持冷靜和低調。
拿出了錦衣衛的腰牌,進了城門,還沒有走到內城,就看到南城錦衣衛百戶所旁邊的茶水攤前,拴著幾匹健馬,然后就看到了自己的頂頭上司百戶魏三江。
魏三江能力雖然一般,但是也算知人善用,平日里對自己這個總旗照顧有加。
不過,他們屬于北鎮撫司,與地方百戶聯系并不多。魏三江平日里喜歡在長安坊那一片晃蕩,極少會出城來南城這邊。
他心中一凜,卻不敢表現出來,立即翻身下馬,笑著說道:“百戶大人今日怎來了南城?”
魏三江的臉上沒有平日的笑容,問道:“楊總旗風塵仆仆,去句容查的案子有眉目了沒有?”
“今日并沒有找到那個徐波,只是打聽到,他平時就在應天府討生活。”
這個時候,茶水攤里又出來了兩個身披披風,腰系紅色腰帶的錦衣衛。其中一個說道:“楊總旗,大人有請……”
錦衣衛身著飛魚服,卻不以顏色分級別。為了區分級別,一般會在配飾和腰帶上有所差異。
楊章德一眼就看出這兩個錦衣衛都是千戶,能被他們稱作大人,最少都是鎮撫使,指揮僉事那一級別的大人物了。
這個時候,他如何不知道自己今天去見太孫,已經被有心人查知了。不過現在有了朱瞻基的承諾,他也并不擔心,單膝跪拜行了一個軍禮說道:“有勞兩位大人,卑職愧不敢當,請……”
雖然已經有了心里準備,但是當他看到坐在茶水攤里側,面向門口的那個人的時候,他仍然大為震撼,立即跪拜行禮。“卑職北鎮撫司總旗楊章德拜見指揮使大人。”
身著斗牛服的紀綱沒有平日的威嚴,笑呵呵地說道:“免禮,我錦衣衛人才濟濟,沒有想到,一個總旗,竟然是太孫殿下的熟人。”
楊章德低頭稟道:“卑職何德何能,能為太孫效勞。只是上次在街上偶遇太孫車駕,才知道卑職的師兄玄真道長如今是太孫的護衛。”
“起身,賜坐。”
“謝大人!”
等楊章德小心翼翼在紀綱桌子對面坐了下來,紀綱才又說道:“五日前,楊總旗在太平坊沖撞太孫車駕,我也是那個時候方知,你竟然與太孫身邊的玄真道長是師兄弟。不知楊總旗今日去見太孫,太孫意下如何?”
楊章德一聽就知道,今天自己的行蹤并沒有瞞過錦衣衛的監控。
不過今天去見太孫,包括上次在街上攔太孫馬駕,這件事本來就不是什么太嚴密的事情,能被錦衣衛掌握行蹤,他也毫不驚訝。
聽到紀綱的問話,他回稟道:“有玄真師兄引薦,卑職算是在太孫那里掛上名了。只是太孫目前似乎并沒有發展自己勢力的想法,所以只是讓卑職安心做事。”
紀綱笑道:“既然楊總旗與太孫有了這層關系,剛好皇上讓安排幾個好手貼身保護太孫,這可是天賜良機啊!”
楊章德不敢表現的喜形于色,沉聲說道:“卑職一日入錦衣衛,一生就是錦衣衛的人。但請指揮使大人安排,卑職絕無二話。”
“知道就好……”紀綱的臉上毫無表情,和聲和氣地說道:“能入太孫的眼,是你的福分,也是錦衣衛的福分。到了太孫身邊,你不只是楊章德,也是錦衣衛,明白嗎?”
“卑職明白。”
紀綱招了招手,守在門口的魏三江立即從懷里掏出了一張房契遞給了楊章德。“打擾知道你還在租房,特意把長安坊的一處兩進小院騰了出來。那里距離皇宮近,也方便你以后追隨太孫。”
應天府的房子不貴,一套兩進小院也不過百兩銀子,也就是他一兩年的俸祿。
不過長安坊的兩進小院,那就不是有錢就能買得到的了。這里緊靠皇宮南側長安大街,距離皇宮也就是幾百米遠。
這里南側就是通政司,錦衣衛,五軍都督府,北側是鴻臚寺,教坊司,可謂是應天府最清貴的一個坊,不是達官貴人,根本沒有住進來的資格。
楊章德卻沒有推辭,以后要是跟在太孫身邊行走,當然是住的離他越近越好。
何況,自己冒了這么大的風險圖的是什么,不就是榮華富貴嘛!
紀綱,哼,今日想要利用老子,這房子老子收的也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