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一開篇,竟然像是一個自傳形式的作品,通篇以“我”來寫作,第一人稱的方式在當代作品中已經越來越少見。
陳英松皺了皺眉頭,他可不知道一個多倫多大學的宗教學跟動物學雙學位學士跟奇幻漂流有什么關系,但作家的素養讓他保持鎮定繼續往下閱讀。
畢竟不是每本書都有一個卓越的開篇,很多作品開篇不顯山不露水,但隨著劇情的展開才會愈發精彩。
墨西哥院里的醫生護士們對我好極了,病人也是。癌癥病人或者因車禍受傷的人,一旦聽說我的故事,就一瘸一拐的走過來,或者搖著輪椅來看我,他們的家人也來了,盡管他們都不會說英語,而我也不會說西班牙語……
究竟什么樣的故事才能夠讓整個醫院的陌生人都來安慰故事里面的主角呢?
陳英松被勾起了好奇心,他知道接下來的情節,大概就是“我”要講訴這個故事了,而這種第一人稱的寫法更能增強故事的真實性,讓讀者恍惚中認為是真實存在的。
評委室里面每個人都看得津津有味,他們沉浸在各自不同的作品里面,陳英松把第一章看完之后才明白,這竟然講得是一個印度少年的故事!
“好家伙,這誰寫的,膽子可不小!”
中國作家寫國外人的故事不少,但能寫好的卻不多,畢竟文化差異擺在那邊,不是根深蒂固的本地人很難寫好。
陳英松不得不佩服《少年派》的作者,敢冒這么大的風險來寫外邦少年的故事,要么是神作,要么就是劣作。
很多作家筆下的外國人雖然是異國面容,但骨子里卻依然是中國人,也用的中國人觀點,除了名字跟國人有差別外,其余思考做事都是一模一樣。
不過真正厲害的作家寫出來的作品還是能看到外國人氣息的,比如張楚所在地球上面,除了張愛玲外,老舍先生的作品《二馬》是純英倫背景,郁達夫、施蟄存也有類似的。
當然,葉圣陶、葉俊健、葉永烈幾位老先生也都寫過以小讀者為對象的外國背景圖書。
或許大家不知道,小學語文課本里面很多洋人的故事,比如什么愛因斯坦小時候、列寧摔了花瓶、列寧同志理發時排隊什么的故事,其實都是中國人寫的!
言歸正傳,既然少年派的故事背景是印度,那陳英松在閱讀的時候不免要做出判斷來,這部作品究竟有沒有印度文化的氣息。
可別到時候除了人物跟地點之外,把故事換到其余地方也一樣能成立。
伴隨著主角的講訴,真正的故事才拉開帷幕!
派的名字,瑪瑪吉這個稱呼在印度泰米爾語里面的含義,法國巴黎最好的游泳池派西尼就成了“我”的名字。
在張楚的筆下,“我”家的動物園正式出現在陳青松的面前,各種各樣的動物躍然紙上。
簡單的幾筆便能勾勒出這個動物的模樣,再結合上腦袋里面的記憶,一個鮮活的動物形象便出現了。
“文筆倒是挺好的,簡單實用,而且還很形象。”
生活在動物中見的派是開心而簡單的,這段描寫很有生氣,同時也隱藏了一點點線索。
派有了名字,但是關于他名字的故事并沒有結束,在印度人的發音里面,派西尼莫利托帕特爾就不一樣了,這個梗被張楚標了出來,很多人以為他是P辛格,也就是小便的俚語相近。
通過這個簡單的描述,陳英松看到了一個被同學恥笑的印度少年在科學的指引下利用π這個無限不循環數字成功扳回一局。
家里有動物園,里面不光有各種性情溫順的動物,還有很多暴躁的肉食動物,在哥哥拉維犯了一次錯誤之后,父親就把派跟拉維還有吉塔領到動物園里面挨個上課。
老虎、喜馬拉雅熊跟懶熊、河馬、猩猩、梅花鹿,似乎每一種動物都具備攻擊性。
也就是這樣詳細的講解,讓陳英松覺得有些許累贅。
如果他知道這還是張楚多加修改、刪減之后的結果,恐怕得驚訝原著里面究竟有幾十萬字是在描述這些動物!
哪怕張楚極力避免累贅的情況,他也要為后文做出鋪墊,比如動物園里面的老虎會把進入籠子的動物撕成碎片不是因為它餓了,而是因為其余動物入侵了它的地盤。
馴獸師用腦力戰勝體力的描述,會讓讀者在后續內容中有恍然大悟的感覺,派馴服理查德帕克不就是類似的情況嗎?
陳英松越看越精神,故事里面的主角派竟然成了三種宗教的信徒,他對印度教這類型的宗教并不了解,可看了張楚的描述之后卻覺得應該就是那樣的。
雕刻裝飾的圓錐形卷筒內紅色郁金粉跟黃色姜塊,鮮艷的花環跟叮叮當當的鐘聲,還有香煙的芬芳氣息,在黑暗中轉著圈的油燈火表,神廟里四周站立著祈神賜福的打響雕塑,色彩艷麗的壁畫,梵天、濕婆、克利須那、象頭神等等。
張楚用真誠的筆觸交代著少年派“漂流”前的諸多關鍵細節,不光是印度教,yi斯lan教、天主教也都是派的信仰。
這些信仰的力量能讓人克服生命中的磨難,戰勝心魔,重獲新生!
真正的漂流還沒有開始,陳英松的腦海里面便出現了一個天資聰慧、熱愛自然、對不同信仰抱有同等包容與熱忱的少年主人公形象。
他看了看正在巡場的鄧一鳴,開口詢問道:“老鄧,你能過來一下嗎?我有事情問你。”
“什么事兒?”
鄧一鳴還以為作品出了什么問題,這些作品可都是經過了網上檢測的,有抄襲嫌疑的作品早就已經被系統直接篩選淘汰。
陳英松笑了笑說道:“放輕松點,咱們這次征文活動有外國留學生或者外國友人參加嗎?”
“據我所知是沒有的,都是中國人,畢竟是中國好文學嘛,海外華人暫時也沒有包括在其中。”
“那這就奇怪了。我看的這本書寫印度文化寫得特別詳細,當然真不真實得讓印度文化的大師來鑒定,我還以為是一個印度人或者長期住在印度的海外華僑呢!”陳英松撫了撫鼻梁上的老花鏡,猜測道:“會不會是那種在印度生活過幾年,然后再回國的人?”
鄧一鳴俯身看了看陳英松面前的閱讀器,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幾個字在屏幕最上方很是顯眼,他整個人頓時樂了起來。
“陳老師,這你可就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