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草原上,女人屬于絕對的弱勢群體,這里沒有法律,哪怕隔壁的大漢朝已經建立了足夠領先整個時代的文明,但在這里,依舊秉持著最原始也最野蠻的叢林法則,女人在這里,屬于跟牛羊馬匹一樣貨物般的存在,馬城里面,就有很多這樣的胡人女子被當成貨物一般送來,換區了糧食、兵器、食言。
一個樣貌不錯的女人,在馬城也只能換取一袋食鹽,甚至不如一頭羊來的值錢,這就是草原女人的命運。
但越是壓迫,反抗往往來的也越激烈,當葉昭帶著人登上山丘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這樣一個反抗命運的女子。
奔騰的戰馬上,一名名鮮卑騎士已經追上了在草原上狂奔的女子,兩條腿總是跑不過四條腿的。
她的身材很高,至少在女人中,屬于高挑的那種,而且也很靈活,當葉昭走上小丘的時候,正看到這女人眼見無法逃掉之后,悍然暴起發難。
如同一頭獵豹一般竄到了一匹戰馬的馬背上,手中持著一把短刃,輕易地割開騎士的喉嚨,綻放的血光中,人卻已經借力竄到另一匹戰馬上面。
馬背上的騎士顯然已經有了準備,手中的刀刃毫不猶豫的朝著女子劈過去,只見女子那身體在空中詭異的一扭,肩膀上被割開一道口子,手中的短刃卻已經刺入了對方的胸膛,其狠辣和果決,令葉昭身后的不少人倒抽了一口冷氣。
以傷換命,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這是女子唯一的活路,人在空中,那種情況下是不可能完全避開那一刀的,易地而處,哪怕葉昭前世經過無數殺戮,都不敢保證自己在那種情況下能夠如此果決,但女子卻在最短的時間內,不但做出了判斷,更付諸行動,這份冷靜和果斷,足以讓無數男兒汗顏。
女子似乎不會騎術,搶到馬之后也沒有逃走,而是飛快的在馬背上再次一躍,兇狠的撲向第三名騎士,這一次攻擊的卻不是騎士本身,而是他坐下的戰馬,匕首狠狠地刺進馬頸,在地上一滾,不等騎士反應過來,一把將他過過來攔在自己身上,飛馳而過的馬蹄踏下來,直接踩塌了騎士的脊柱,女子卻趁著掩護鉆到了隨之而來的另一匹戰馬上。
平心而論,這些追殺女子的騎士絕非烏合之眾,相互之間配合默契,而且騎陣也十分嚴謹,在草原上,能夠做到這種程度,已經堪稱精銳了,但女子卻能在十幾名騎士的追殺下,做出反擊,其手段之狠辣,行動之果決令人驚嘆,但更令葉昭驚嘆的是,女子在這種情況下的冷靜。
“那是那個部落的人。”葉昭舉著馬鞭指著那些騎士詢問道。
“不像是彈汗山這一帶的部落,他們沒有這么精銳的戰士。”管亥搖了搖頭,彈汗山這一帶的部落,這兩年來,他多少都有過交集,若是周圍的部落,他能認得出來。
“救人!”葉昭揮了揮手道,既然不是這邊的人,那就不需要有什么顧慮了。
“喏!”管亥沒有詢問原因,既然葉昭已經發話了,那他們要做的,就是無條件執行,這是兩年來,葉昭通過訓練士卒,不斷給他們貫徹的一個概念,軍人不需要知道太多,只需要執行便可。
葉昭身后,六名騎士聞風而動,在管亥的帶領下,經過短暫的沖刺后,將速度迅速飆升到極致,相聚足有上百步的時候,一個個從馬背上迅速摘下弓箭,對著那十幾名鮮卑騎士便是一輪騎射。
六人乃葉昭兩年來從兩千官軍之中精挑細選出來的戰士加以重點培養,訓練強度大,肉食供應充足,六人不說堪比猛將,但每一個都是弓馬嫻熟,能夠以一敵十的精英戰士,只是一輪齊射下去,對方的人便少了一半,其中有兩枚箭簇同時射穿了兩名敵人的胸膛。
管亥已經將他的厚背戰刀摘下,猶如一股暴風一半自鮮卑人的陣營中掠過,三顆人頭沖天飛起,不等這些被突如其來的打擊打懵的鮮卑人反應,六名戰士已經殺傷前來,手起刀落,頃刻間將殘存的鮮卑戰士斬殺,只是一個匯合,在場的鮮卑人盡數被斬殺,只留下那女子手持著短刃,如同一頭雌豹一般,警惕的盯著管亥等人。
這些人身上給她帶來的危機感,比之前那些鮮卑族精銳都要強橫。
管亥翻身下馬,將戰刀往馬背上一掛,看著女子,悶聲道:“姑娘,我家主公要見你。”
女子沒有回答,只是警惕的盯著管亥。
管亥見狀微微皺眉,又用蹩腳的鮮卑話說了一遍,只是女子仍舊是一臉警惕的看著他。
“都退下吧。”葉昭此刻已經帶著邱遲策馬而來,低頭看著女子,擺了擺手道:“姑娘,起來說話,我們沒有惡意。”
女子仍舊無動于衷,冷冷的盯著葉昭。
“主公,她好像聽不懂我們的話,中原話,鮮卑話都不懂。”管亥來到葉昭身邊,低聲道。
葉昭低頭打量著女子,原本該算清秀的臉上,一道從左眼眉角貫穿整個臉頰一直到下巴右邊的刀疤,將本該漂亮的臉頰徹底毀掉,傷疤應該已經有些時年頭了,因為沒有及時處理的關系,讓原本清秀的面頰看起來分外猙獰,身上的衣服已經無法蔽體,只是那裸露出來的肌膚,卻無法吸引任何男人的目光,翻卷的傷口,還有一道道縱橫交錯的刀疤,只是看著,就覺的觸目驚心,難以想象這個女人身上究竟發生過什么事情,但眼神中,透露出來的那股倔強還有對生的渴望,卻讓葉昭生出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
翻身下馬,一把將身上的披風摘下來,朝著女子走去。
“呼~”
女子身形忽然一動,手中的短刃兇狠的刺向葉昭。
距離太近,哪怕管亥等人時刻警惕著女子的動作,但她選擇的時機太好,正是葉昭接近她的那一瞬間,管亥等人根本無法援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女子撲向葉昭。
冰冷的短刃被葉昭伸手捏住,若無其事的將披風披在女人的肩膀上,在女子疑惑的目光中,葉昭笑道:“你的傷勢,撐不了太久,跟我回去,馬城有最好的醫者,可以幫你處理傷口,還有,那里有豐富的食物。”
女子怔怔的看著葉昭,不知道聽懂了沒有,葉昭也沒有理會,扭頭看向管亥道:“有沒有活口?”
“留了一個。”管亥點點頭道。
“帶他過來。”
“喏!”
兩名護衛將一名被利箭貫穿了腰部的鮮卑戰士來到葉昭面前。
“你們不是桑干部落的人,他們沒有如此精銳的人馬,你們究竟是誰?”葉昭看著這名鮮卑戰士,一口流利的鮮卑話說出來,之前他就發現了不對,雖然裝束跟桑干部落差不多,但這些人身上那股子彪悍之氣,絕非桑干部落這種小部落的散兵游勇能夠有的。
“我們是王庭的人!”那鮮卑勇士雖然受傷,卻是兇狠的瞪向葉昭,絲毫沒有懼意。
“王庭?”葉昭聞言眉頭一挑,指了指女子道:“為何要追殺她?”
“她接連刺殺了三位王庭頭人。”
葉昭點點頭,沒有繼續詢問,揮了揮手。
“噗~”一名護衛拔刀,干凈的將其抹了脖子。
“主公,這應該是鮮卑王庭,我們……”邱遲有些猶豫的道,鮮卑自檀石槐死后分裂成三部,王庭實力早已不負檀石槐時期的強盛,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根據各方情報,哪怕是現在,鮮卑王庭麾下也依舊有著數十個部落,近二十萬人口,草原上的部落,堪稱全民皆兵,這事情一個處理不好,那就不是以前殺幾個小部落頭人那么簡單了,很可能成為邦交問題,后果十分嚴重,絕不是一個小小的馬城可以承擔的。
“處理干凈。”葉昭扭頭看向管亥道。
“喏!”
看著一臉焦慮的邱遲,葉昭笑道:“不必緊張,先不說他能否查到,就算查到了,你以為現在的鮮卑王庭,有膽量跟大漢開戰?”
草原上,強者為尊,正統的觀念不強,王庭已經日薄西山,連彈汗山如今都成了馬城的勢力范圍,葉昭這兩年在馬城建立十八座關城,為的就是日后若是與這些鮮卑人反目,也足以抵擋住他們的進攻。
“走吧。”葉昭擺了擺手,示意邱遲不必再多言,就算真的來,葉昭也有信心將他們擋下,正好,臨走前再立一個大功,到時候,自己就真的可以躍入朝廷中那些大佬的視線之中了。
“喏!”
一行人迅速清理掉這些鮮卑人身上的痕跡,將箭簇收回,至于尸體,倒沒有專門去清理,到了晚上,草原上無處不在的野狼會很樂意幫他們這個忙。
給那女子留了一匹戰馬,葉昭也沒有再勸,帶著眾人往馬城方向回去。
女子猶豫的看了一眼葉昭一行人離開的方向,沒有騎馬,而是徒步遠遠地跟在葉昭等人的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