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縣的城門打開一條縫隙,葉昭坐在一箭開外的地方微微瞇起了眼睛,當看到一名黃巾將領出現之后便立刻重新閉起,緩緩地搖了搖頭,將手中一面黑旗拿在手中把玩起來。
遠處,看到葉昭手中拿起了黑旗的方悅默默地將手臂放下,顯然葉昭并不認為這是個攻城的好機會。
廖淳邁著沉穩的步伐走到葉昭身前,看著四平八穩的坐在草席之上,并沒有起身相迎意思的葉昭,沉默片刻后,大馬金刀的坐在葉昭對面。
“使君莫要再動心思,廖淳出城前,已然安排好了后事,廖某若有意外,城中三軍死守城池,等待援軍。”看著葉昭,廖淳先行開口道。
“廖將軍還真謹慎。”葉昭笑著給廖淳和自己分別滿上了一杯清酒,舉起酒觴一飲而盡,微笑道:“要破此城不難,本官也沒必要用這等手段,廖將軍太過多心了。”
“謹慎并無錯。”廖淳默默地端起酒觴,看了葉昭一眼,最終抿了一口道:“戰場之上,誰能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何事,倒是使君敢這般單獨來見在下,卻讓廖淳意外。”
“邱先生也學過些劍術,本官劍術也不差。”葉昭給自己重新滿上道:“若廖將軍有歹意,本官覺得自保還是有余的。”
一旁的邱遲聞言,連忙裝模作樣的手握劍柄,直視廖淳,直視那樣子,實在缺乏威懾力,廖淳甚至都懶得看一眼。
“使君若是想要勸降,就免開尊口了。”廖淳壓根沒看邱遲,只是盯著葉昭肅容道。
“年紀不大,說話卻是老氣橫秋。”葉昭打量著廖淳的臉色,雖然嚴肅,但面容間透著幾分稚嫩是怎樣也藏不住的,恐怕都沒自己歲數大。
“這話從使君嘴中說出,缺乏說服力!”廖淳無語的看著葉昭,對方也很年輕,但說話做事,卻極具城府,哪像個二十歲的年輕人。
“不一樣的。”葉昭失笑著搖了搖頭,有些東西,裝出來的永遠沒法跟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想比:“不降便不降吧,蒙縣不過一小城,如今更是三面環敵,被睢陽、虞縣以及寧陵三縣包夾,難有作為,相比于此,本官對你的身世更好奇。”
“我?”廖淳不解的看向葉昭。
“不錯,關于你的情報,所知不多,從收降的黃巾軍將領中得知,你乃荊襄中盧人士,而且有表字,元儉可對?”葉昭點了點頭道。
“不錯。”廖淳點了點頭,這并沒什么好隱瞞的。
“中盧有廖姓一族,世居沔南,也算是荊襄望族,數代皆有人出仕,按理說,你當算世家,本該報效朝廷,卻不知為何反入了太平教,助紂為虐?”葉昭看著廖淳,笑問道。
“朝廷腐敗,宦官亂政,天下……”
“這些就不用說了,高層的事情,你我立于山底,焉知山頂之真相?”葉昭擺了擺手,打斷廖淳的話道:“我只問你為何要助這太平教?”
“太平教教義乃……”
“行大順之道,以教救世賑民,可對?”葉昭笑著打斷了廖淳的話。
“不錯。”廖淳沉默片刻后。
“那結果呢?太平教舉事至今已有月余,本官看到的與那教義之中所言,大相徑庭吶!”葉昭嘆了口氣:“黃巾軍只知劫掠,不事生產,所過之處,猶如蝗蟲過境,而且內中良莠不齊,而且,一開始,太平教只殺貪官,姑且不論那些人是否是真的貪官,但在這一點上來說,還是頗得人心的,所以起事之初,太平教勢如破竹,不過只是官府劫掠的錢糧,顯然不足矣支撐偌大太平教,所以他們的目標開始轉向世家、豪強。”
葉昭看著廖淳道:“再然后呢?世家豪強縱使再富有,糧食也有用完的一天,而據我所知,太平教治地不事生產,而且無度壯大,裹挾百姓以壯聲勢,沒人種田以后,太平教吃完了世家的糧食又該如何生存?就算讓他們僥幸贏了,到最后,在世家、豪強都不復存焉之時,是否會將爪牙伸向百姓火勢曾經的袍澤?”
“朝廷就是再腐敗,也總還有一條活路在,但若是讓太平教得了天下,本官看到的不是太平盛世,而是一片人間煉獄,這便是元儉的理想之世?”
廖淳沉默,并非無言反駁,而是葉昭所言,正是這些時日來他所擔憂的事情,太平教在倉促爆發之后,雖然勢如破竹,但隱患卻是不斷被埋下,否則葉昭就算再厲害,黃巾軍就算再無能,也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被葉昭扭轉了局勢。
民心變了,太平教如今雖然聲勢浩大,但根基反而不斷被削弱,這才有數萬黃巾軍被葉昭不到十分之一的部隊追著打,毫無斗志,就算如今聲勢再大,也不過是曇花一現而已,正是看出了這一點,廖淳沒有反駁,而是用沉默代替,半晌之后,才抬頭看向葉昭:“說這許多,使君還是來招降的。”
“自然。”葉昭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廖將軍之能,還有身世,又何必跟著張角一起走向絕路?據我所知,張角用人,也并非如傳聞中一般人人平等,而是用人為親,其弟子大多身居要職,反而似廖將軍這般才干之輩處處被打壓,尤其是廖將軍的身世,如今在這黃巾軍中更顯尷尬,此時不降,難道非要待黃巾滅亡之日或是黃巾軍禍及家小之時再思退路?”
“使君未免危言聳聽。”廖淳站起來,皺眉道。
“廖將軍是個人才,也不像一個笨蛋,本官所言是否可能發生,該有自己的判斷,本官就不多說了,言盡于此,廖將軍既然想要拖延時間,本官就隨你心意,給你三日期限,三日之內,我不攻城,但若三日之后,廖將軍還無法作出決定,本官就當廖將軍決意與那太平教愚忠,屆時將再無緩解的可能,屆時你我勝負,便各憑本事吧。”
說完,葉昭站起身來,朝著廖淳一禮道:“就不多留了,是戰是降,希望三日之后,廖將軍能給本官一個滿意的答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