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閣問道:“那這個不好調理吧?”
藥師說道:“這次就是要給他們配味方藥,叫‘五子衍宗丸’。”
李君閣說道:“哎喲,這是老名吧?聽起來很高大上啊!”
藥師叔說道:“是老驗方了,不過卻不是多么高大上的藥材,要得到并不難,所謂五子,其實就是枸杞子、菟絲子、覆盆子、五味子、車前子而已。”
“其枸杞子、菟絲子補腎精,壯陽道,助精神;覆盆子養真陰,固精關,起陽痿;五味子補腎水,益肺氣,止遺泄;車前子利小便,與上述四子相配,補寓瀉,補而不膩。諸藥相配成方,共奏補腎益精之功。”
李君閣問道:“這是男用還是女用啊?”
藥師叔說道:“男女均可以用,男用補腎壯精,女用滋補腎陰,改善卵巢功能,醫補腎其實是不分男女的,把五子衍宗丸歸為壯陽藥其實是誤解。”
醫這東西其實有段時間李君閣是不大相信的,可是知道看到奶奶一截吊蘭花熬水治好了敬子倫流清口水,一條爬沙蟲治好了李雨松頻繁尿床后,卻也不敢再胡亂懷疑醫了。
幾人邊走邊聊天,藥師叔繼續介紹道:“這五味藥材,經炮制后用蜂蜜調制成藥丸,就是五子衍宗丸了。”
來到一株車前草前,拿出一張白紙,一邊收集種子一邊說道:“這采藥要講究時令節氣,比如桑葉,需要在深秋下霜后采摘,這時的藥效才最好,藥名叫‘霜桑葉’。比如陳艾,四五月之交采的才叫艾,之前的藥力不到,之后采的就只能叫蒿了。而采這車前子,現在就正當時!”
一邊將白紙上的車前子撥入藥葫蘆,藥師叔繼續說道:“有個歌訣可以是說時節的:采藥貴時節,根薯應入冬;莖葉宜盛夏,花在含苞;果實熟未老,核熟方有功。勸君勿盡采,來年簍不空。”
“藥材采回來還不能直接用,很多要經過炮制,我們還是拿五子衍宗丸舉例,枸杞子要曬、菟絲子要炒、覆盆子要去柄汆燙再曬干、五味子要蒸、車前子要用鹽炒。”
李君閣說道:“這么多講究啊?這一方五味藥材,就是好幾種炮制方法了。”
藥師叔繼續說道:“這算簡單的了,比如我們剛剛說過的陳艾,剛采回來只能叫艾葉,之后每逢艷陽取出來翻曬,年以上才能成為可以入藥的陳艾,繼續如此炮制,還有五年陳,年陳,十年陳……”
李君閣感嘆道:“這也太費功夫了吧!”
藥師叔說道:“這算好的,陳皮更夸張,百年陳的都有!”
李君閣不由得咋舌稱奇:“百年陳皮,那該算藥材還是算物啊?!”
藥師叔說道:“所以醫式衰,也不是沒有道理的,首先藥材受限制就太多,除了時令,炮制功夫,還要受道地的限制,比如五子衍宗丸里的枸杞子,那就得寧夏的;五味子,那就得北五味;比如菊花,那就得杭亳滁懷,這是沒有道理可講的。”
“其次資源也出問題了,好些藥材比如白花蛇都已經滅絕了,現在都有銀環蛇幼蛇代替了,剩下的不少如虎骨犀角玳瑁羚羊角,那也是珍稀動物了。”
李君閣嘆氣:“多年毫無顧忌地只索取不回報,就是這結果了。”
藥師叔繼續道:“但是也不能因為這樣就把老祖宗傳了幾千年的東西扔了吧?現在反對醫那些人,有多少是沒喝過板藍根沖劑的?沒喝過藿香正氣液的?沒用過云南白藥的?總不能一邊用著藥,一邊玩了命地說藥的壞話吧?這不是不講良心嗎?”
李君閣拍了拍藥師叔的肩膀表示安慰。
藥師叔來到一棵苧麻前面停住,對李君閣說道:“你看這棵苧麻。”
李君閣仔細一看,苧麻上攀爬這一株奇怪的植物,這植物無根無葉,全是一些黃綠色的細莖纏繞在苧麻之上,一些細莖直接扎進苧麻莖稈之內吸食水分營養,整個就像一張大網,掛滿了整棵苧麻。
藥師叔說道:“這玩意兒就是菟絲子了,最是傷豆子花生洋芋,不過也是一味好藥材,五月份采摘種子,這個我早就備好了。現在就是給你認識認識。”
李君閣感慨道:“‘牛溲馬勃,敗鼓之皮,俱收并蓄,待用無遺者,醫師之良也’,老韓愈真是說得對啊。這田間地頭隨處可取的東西,對癥了就是一劑好藥嘛。”
藥師叔是看內經長大的,聽古零壓力,說道:“說起這個我又要說兩句了,讀書人總喜歡把一句話掛嘴邊,說什么‘不為良相,便為良醫’,我就想問,學醫的怎么得罪你們讀書的了?要這么害我們?”
李君閣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這話怎么說的!”
藥師叔說道:“不是這個理嗎?讀書不行的,就能學醫?淘汰下來的笨貨就往我們隊伍里面塞,憑什么啊!”
李君閣不由得哈哈大笑:“現在已經不這樣了嘛,醫藥大學還是要經過高考的。”
藥師叔還在憤憤不平:“現在更厲害了,這養生風潮一起來,個個都以為自己上了幾天網看了幾天養生頻道就是專家了,號脈看舌苔都不會就敢給自己下藥,能找到桑葉就泡桑葉,能找到蓮芯就泡蓮芯,能找到甘草就泡甘草。我就想說了,你沒事拿阿莫西林泡水喝去啊,喝壞了讓西醫背鍋啊,別來禍禍我們醫了好不!”
李君閣笑得走路都打跌了。
“自己亂用還不算啊,還逮著人就推薦,我吃這個好你也來點。‘望聞問切’都直接跳過了,整出毛病來就讓醫背鍋,我還是想問,憑什么啊?這根子就在‘不為良相便為良醫’這句話上!”
李君閣一腦門子黑線,好像這事自己也干過。
“還有就是醫治病柔和,除了少數驗方,其實不善急癥,正因為此,更是講究一個‘見微知著’,以預防為主,所以才有扁鵲見蔡桓公那篇章,這跟西醫的套路不一樣,脈象面相舌苔氣息稍有不對那就該下藥了,非要等到急性肺炎腎衰竭了才跑來找醫,那醫只有‘望而還走’了。”
個人繼續向前走,逐漸就沒有路了,只剩下跑山匠才能認出來的林間通道。
人走在其間,李君閣見藥師叔拿著一根細黃荊棍耐心翻找,不由得問道:“藥師叔,你是找蘑菇嗎?這時候可有點過季了。”
藥師叔說道:“不是,我是在給劉榮找另一位藥材。”
李君閣說道:“五子衍宗丸五味藥材,除了枸杞子要從寧夏來,五味子要從北方來,就差一個覆盆子了吧?”
藥師叔哈哈大笑:“這覆盆子你認識,打小就吃過不少了,不是找覆盆子。”
李君閣大感訝異:“是嗎?那這覆盆子啥樣?”
藥師叔說道:“覆盆子就是刺泡兒!這時節山里到處都是,不是什么稀罕東西!”
李君閣恍然大悟:“刺泡兒就刺泡兒唄!還覆盆子!這玩意小時候可是吃了不少。”
說完又賊兮兮地對藥師叔笑:“藥師叔,這玩意兒真是壯陽的?”
藥師叔翻著白眼:“你看你看,剛說完老毛病又犯了,你還是童子吧?神完氣足的,哪里還需要這個!偶爾一次當水果吃著玩就行了。”
李君閣一腦門子黑線:“你不準歧視我!我也是看過小電影的!”
藥師叔不搭理他,又說道:“這刺泡兒也分好多種,摘下來是連柄的,將柄去掉是實心的小紅果子,那才是覆盆子,可以拿來入藥,還有一種摘下來時是脫柄的,果子里頭有個空腔,那就是吃著玩的了。”
然后說道:“待會看到覆盆子就給我采,我要黃綠色那種將熟未熟的,至于全熟透的,算你的酬勞。”
李君閣哈哈大笑:“現在正是出這個的時候,我們一路吃上去。”
尋了好幾片林子,藥師叔見到合時令的藥材都采下來,放到自己的背簍里。
所謂“上山一把抓,下山才分家”,裝背簍沒講究,下山才分門別類挑揀炮制。
可還是沒找到需要的那味藥材。
“藥師叔,你到底要找啥,跟我們說說大家一起找唄。”
藥師叔說道:“這病人啊,除了需要對癥下藥,還要對脾氣下藥,那個小杜想要孩子,所以五子衍宗丸制出來她肯定服得妥妥帖帖的。這劉榮就不一定了,硬漢子年輕時有點小病就是個扛,沒有服藥的習慣,說不定服用五子衍宗丸就會抵觸,好像服藥就是顯得自己虛弱似的。”
“不過他不是好酒嗎?我這次就是要給他尋一味藥材炮制成藥酒,總要讓他服藥服得心甘情愿才好。”
李君閣對藥師叔豎起大拇指:“你們醫生肚皮里的彎彎繞也夠多的!服!”
藥師叔說道:“今天要找的這味藥材,名叫金毛狗。”
李君閣一腦門子黑線:“你先說是植物還是動物。”
藥師叔說道:“就是一種大蕨草,能到齊肋高,喜歡長在溫濕的腐殖土上,林下有陰又有光的地方。露出地上的根部上帶著又長又軟的金毛,大的真有小狗那么大,因此被叫做金毛狗。”
李君閣說道:“這藥也是壯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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