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參合進一個曾經的事件里,秦陽不禁生出一絲奇妙的感覺。
念海里的山寨高手,受限于世界本身,境界實力肯定都不如原版,但再打折扣,應該也不會差好幾個大境界。
這個臟道士的境界,估計沒有道君,也差不離了。
這種人物,秦陽不會認為對方只是惡趣味,才來借朱雀的梳妝鏡。
哪怕這里的事件,跟真正上古時發生的事件,可能并不是一回事。
看著頗為欣喜的臟道士,秦陽微微瞇起眼睛。
開始思索另外一件事。
應龍曾經用戲言瞎說大實話,說的事情本身,應白不會是假的,有差別也只是細節上而已。
也就是說,這里的臟道士,就算是沒有自己,他也會來朱雀的道場借梳妝鏡,而且他還成功了。
按照他自己的說法,他知道,無論如何,最后都是會被發現的。
就算是忽悠自己跟著來,找個背鍋的人,也無法忽略節奏梳妝鏡的人,就是他自己。
除了過程有可能簡單了一點,最終的結果,跟他一個人前來,并無多大區別。
那么,這個臟道士,為什么要來找自己。
是,秦陽愈發覺得,自己從進來之后,遇到的事,并不能用機緣巧合,恰逢其會之類的話來解釋。
樂師的事還勉強可以這般解釋,可臟道士絕對不能。
他為什么要跟自己一起?
為什么會在自己想要離開的時候,將一些情報夾雜在閑聊中,讓自己決定不單獨走了。
越是回想,愈發覺得,事情不太對勁。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這個臟道士,看似無意的讓自己去那么覺得,一點一點的放松警惕。
當然,這些都可以說是自己瞎猜,想多了。
但有一點呢,他憑什么這般信任自己?
這種從來不以真面目示人,氣息氣勢怎么看都遠比真實實力低,謹慎到這種地步的家伙,憑什么見到自己之后就這么信任自己?
從被天河蚌困住的時候開始,再到來朱雀道場。
秦陽可以清楚的感覺到,臟道士對他的信任,似乎從來沒有過變化,仿佛從一開始就很信任他。
憑什么?
自己可沒學會降智神通,也沒叫一聲大哥。
秦陽清楚的知道,一個正常的修士,不可能看他長得帥,就對他有莫名的好感,只可能會在他自己都不知覺的情況下,對他有莫名其妙的惡感。
敏感的察覺到這種態度上的問題,秦陽沒有說什么。
跟著臟道士離開了朱雀道場,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之后,秦陽眼神微微一凝,目視著臟道士。
“我有個問題,特別困擾我。”
“哪那么多屁事?”
“……”秦陽一滯,自顧自的道:“我特想知道,你為什么這般信任我?按理說,一個從來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強者,不會對一個初次見面的人,這般信任的。”
臟道士抬起頭,嘿嘿一笑。
“你叫什么名字?”
“姬無真。”
“嘿,咱們倆彼此彼此,所以我看你挺順眼的。”
臟道士話沒說明白,秦陽卻聽懂這意思了。
這意思是大家都是一種人,不用去費心揣摩。
你都不用真面目真名,就別說我不用。
你是個什么人,我清楚的很,背地里對同行之人下黑手這種事,我做不來,你也做不來。
所以,合作愉快。
秦陽暗暗誹謗,誰特么跟你是一種人啊,我就沒你這么變態。
我可從來不會趁人家不在家,偷偷跑到別人的閨房里,偷人家的梳妝鏡。
心里還是感覺怪怪的,可這個解釋,秦陽倒是覺得挺沒毛病的。
易地而處,真要是見到另外一個跟自己一樣的人,沒有結仇,而且有合作的話,的確挺靠譜的。
起碼不用擔心合作做什么事的時候,背后一刀子捅到腰眼。
至于臟道士怎么看出來他沒用真面目沒用真名,秦陽還真沒猜出來。
秦陽沒繼續糾纏,臟道士便布下了防御,拿出灰布一抖,梳妝鏡從里面跌落出來。
他的一只手輕輕拂過梳妝鏡,眼神里帶著一點復雜。
回答秦陽的話,當然可以算是忽悠。
卻也不算是忽悠,用真話來掩蓋真話而已。
他想到了幾天前,他在見到秦陽之前,先見到的另外一個人。
天庭跟這里失去聯系很久了,仿佛已經遺棄這里,只有不時傳來信息,天庭跟地府之間的爭斗愈加白熱化,先天神祇與各族修士之間的爭鋒……
甚至于宗門,也失去了聯系,這方世界似乎被遺棄。
仿佛世界變得極為遙遠,他一直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對的,直到有一天,仿若忽然驚醒了一般,牟然回首,才發現了不正常。
就在這種感覺出現了沒多少天的時候。
終于,新的消息傳來了,一個來自天庭的生靈出現了,哪怕只是一個天河蚌妖。
臟道士一直在追蹤,卻一直沒有追蹤到,但是偶然間,他發現了樂師和妖師竟然也在追蹤。
他一路尾隨著,心中仿若忽然如夢大醒的感覺,無聲無息的消失時。
他終于感應到了一種模糊的召喚,似有似無,還有些說不上來的怪異感覺,似乎不太對勁。
但這是一種只有宗門人才能感覺到的召喚,十萬火急。
而能發出這種召喚的人,必然是宗門里最重要的角色,擔負著最重要的使命和責任。
哪怕不是忽然醒悟,跟宗門失去聯系很久了,臟道士也覺得,他應該義無反顧的去。
哪怕他其實已經被逐出師門很久了。
當他第一時間響應召喚,第一時間趕到的時候,他卻沒看到什么危險,只有一個眼睛上蒙著黑布的人,等在那里。
他背靠著一塊墓碑,召喚感應,便是從那塊墓碑上傳出來的。
對方站起身之后,臟道士也看到了墓碑上的字。
正中是“蒙毅之墓”四個大字。
旁邊寫著一列小字。
“道門第一百八十八代守陵人。”
看到這列小字,臟道士瞳孔驟然一縮,那種大夢一場,驟然驚醒的感覺,再次浮現了。
什么第一百八十八代,道門的守陵人,什么時候都傳到一百八十八代了?
扯什么彌天大謊。
臟道士的身形不斷后退,仿若驚恐。
而蒙毅站起身,蒙著黑布的眼睛,仿若直接洞穿了他的外表,洞穿了他的偽裝,直接看到了最真實的真容。
蒙在蒙毅眼睛上的黑布脫落,露出兩個黑漆漆的眼洞,那眼洞里逸散出的力量,將周遭的一切,都扭曲模糊,時間都仿若都在慢慢變緩,直到最后,一切似乎都靜止的時候。
蒙毅直起身子,揖手前伸,緩緩的長拜而下。
“道門,第一百八十八代守陵人,蒙毅。
拜見道門第一百三十代傳道人。
薪火相傳,生生不息。”
隨著蒙毅長拜而下,霎時之間,他的身后,虛影仿若巨扇展開,一方遍布著各種陵寢的虛影世界,驟然浮現。
諸多虛影之中,一座陵寢不斷的前移,出現在虛影的最前端。
一座看起來不過丈許高,通體跟普通灰石差不多的墓碑破土而出,上書“羋陰之墓”。
側面一列小字。
道門第一百三十代傳道人。
一禮完畢,蒙毅站起身,重新蒙上了眼睛上的黑布。
蒙毅只是想看看此界里是否有道門的人,一支穿云箭,千軍萬馬來相見,當然是最好的情況。
用能借用到的所有力量,不惜代價的去完成要做的事情,盡全力做到萬無一失。
他身為道門當代守陵人,當然不會在舍棄一些優勢,尤其是在一個可以肆無忌憚豎起道門招牌的地方。
只是,蒙毅也沒想到,這么快就有道門的人收到了召喚,來的還是道門的第一百三十代傳道人。
在他那個時代,上下十代之內,最傳奇的就是這一代。
蒙毅的眼睛看不到,卻擁有更加獨特的視角去看到世間的一切,他一眼就認出來了羋陰。
他沒想先去解釋什么,說什么。
因為說了對方也不會信的,甚至他都沒機會去說。
上來就先簡單粗暴的轟碎對方的固有認知,后面的事,才有了談下去的可能。
臟道士看著那塊普普通通的灰石墓碑,全身都在顫抖,
他有一塊為自己選的墓碑,一模一樣,只不過他被逐出了宗門,早就準備好的墓碑上,一個字也沒有。
哪怕只是虛影,他卻一眼就認出來,這是他的墓,他為自己選擇的墓。
那種大夢初醒,迷惘與清醒交織的矛盾感覺,在此刻,愈發清晰。
他像是抓住了什么,卻一直抓不住,真相像是被蒙了一層迷霧,到了此刻,他才有些明白,是他本身,被蒙了一層迷霧,看不穿,看不透。
臟道士看著蒙毅,良久之后,才面色慘白的澀聲發問。
“你,到底是誰?”
問完之后,他又補了一句。
“我,到底是誰?”
世界觀在全線崩塌,道心瀕臨崩碎的邊緣,自我認知也出現了巨大偏差,這是即將瘋掉的表現。
片刻之后。
“哈哈哈哈……”臟道士仰天大笑。
“這么說,最后還是師門的人請我回去的?我接任了傳道人之位,力挽狂瀾,延續薪火?”
蒙毅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
“這么說也沒錯。”
這位第一百三十代的傳奇傳道人,哪怕只是一個念海里的山寨贗品,也比他想的堅強的多,跟宗門的記載中,倒是也挺像的。
按照記載,羋陰被逐出師門的緣由,似乎是受了羋月師父牽累,又因為這貨本身也太能折騰了點,名義上被逐出師門了而已。
放到別人身上,名義上怕是也不能接受,因為那個年代的道門,還挺偉光正的。
偏偏這個羋月,在那個年代,就是道門的怪胎,格格不入,他壓根不在意被逐出師門,反而覺得很爽,沒有了束縛,完全放飛自我了。
若非如此,他心存怨恨,他這個棄徒,后來也不會在薪火即將熄滅的時候,去扛起大旗,力挽狂瀾。
羋陰并沒有表現出三觀崩碎、道心崩塌的模樣,反而聽故事一樣,聽蒙毅大概講了講之后,樂呵的不行。
蒙毅把前因后果講完,羋陰擺了擺手。
“行,你放心,我當然會幫你了,但是宗門這邊,你別指望了,我很久……唔,從我醒來之后,就再也沒有見到過宗門的人。”
羋陰沒跟著蒙毅一起,他自己離開了,繼續去做改做的事。
當他發現有一個施展虛空遁法,又不用真容,不用真名的家伙時,他便明白,這位就是道門的當代傳道人。
至于蒙毅的話,信不信?
不完全信,他更相信他自己的判斷。
所以,他一步一步的追查,一步一步的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確認。
一點一點的去窺視著世界的真相。
當有了疑問,點破了之后,看什么都會發現破綻。
比如,潛入陵光神君的道場,就跟他記憶里的不太一樣,布局一樣,力量一樣,但是守衛之類的卻完全不一樣了。
陵光神君出遠門這個消息,此刻也有了不一樣的感受。
他現在要進行最后的確認,所以他借走了陵光神君的梳妝鏡。
撫摸著梳妝鏡,臟道士回過神,眼神里帶著點復雜,期望中,帶著一絲恐懼。
期望看到真相,卻又恐懼看到真相。
事到如今,不用做最后的確認,他其實已經相信了。
他手捏印訣,張口噴出一口心血,化作一個血印,沒入到梳妝鏡里。
空蕩蕩的鏡面上,慢慢的浮現出臟道士的身影,他那臟兮兮的形象,慢慢的變化著,化作他本來的真面目。
然而,臟道士卻沒停下來,繼續噴出一口心血,鏡面上毫無變化。
臟道士不為所動,一連九次之后。
才見鏡面上倒映出來的男子,慢慢的變得模糊,鏡面里的畫面開始扭曲,映出來的人影,已經化為一個模糊的虛影。
臟道士面色不變,再次變化了印訣,以心血強行催動,畫面里倒映出來的視角開始瘋狂的拉高。
一炷香之后,一片迷霧的世界出現了,什么都沒有。
“咔嚓……”
梳妝鏡上,一條裂縫崩裂開來,這件屬于陵光神君的異寶,不堪重負了。
不能用一個屬于這個世界的東西,以超越這個世界的角度去窺視世界的真相。
這次徹底證明了,蒙毅說的是真的。
臟道士神情平靜,一顆心反而落了下來。
他表面不在意,心里卻還在惦念的宗門之事,其實早已經有了結果,他終歸還是回去了,而且還是以力挽狂瀾的姿態回去的。
如今就算是窺視出世界的真相,心里卻有了安寧。
收起了崩開裂紋的梳妝鏡,臟道士瞥了一眼不遠處的秦陽,抬頭仰望著天空,驟然間,抑制不住心頭的沖動,想要高聲喊出來,臨喊出口了,卻變成了小聲嗶嗶。
“陵光神君,我借你梳妝鏡玩幾天,你來打我啊!”
臟道士滿心尷尬,渾身不自在。
本來是有個沖動,試試陵光神君在不在,會不會忽然沖天而降,按著他的腦袋,把他暴揍一頓。
最后還是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理念,算了。
萬一陵光神君真出現了,大家都尷尬。
一回頭,就見秦陽一臉迷惑的望著他,仿佛在看一個棒槌。
眨眼間,臟道士便面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沒發生。
“怎么了?”
“沒事……”秦陽撓了撓頭,不禁懷疑,剛才是不是幻聽了。
“你幫我完成了我的事,現在我幫你去完成你的事。”
之前不確定真假,當然要按照假的來處理,如今再三確認,親自從側面窺視真相,同樣一件事,當然有了不同的意義。
之前是跟秦陽的交易。
現在么,算是提攜后輩。
“嗯?”秦陽有些吃驚,這家伙還是挺靠譜的嘛。
“哼,你什么意思?既然答應了,當然要做到,我們現在就去找這個什么嬴武,將他活活打死。”
“等等!”秦陽趕忙攔住臟道士,他哪想到臟道士這么急。
這貨不會是誤會什么了吧,真以為嬴帝是那么好對付的么?
哪怕現在的嬴帝,可能是處于被削弱再削弱的狀態。
請人家幫忙,但是也不能什么準備都不做,硬碰硬吧,他還不太清楚臟道士的具體實力,最好還是能確認打得過了,一波平推。
“那個人還是挺厲害的,以前可能有道君的境界,現在身受重傷,境界可能會跌落一些,但也有很大可能,還能維持著道君的實力,我們這樣去,可能打不過他。
更重要的,要先找到人。”
“你說的很有道理。”臟道士點了點頭,想了想,道:“那就先找到他,然后我再找點幫手,這個你拿著,你發現他蹤跡的時候,捏碎了我就能知道了。”
臟道士一臉鄭重的給秦陽塞了一塊玉符,而后像是一個要出征的將士,雄赳赳氣昂昂,兩步邁出,化作一道神光沖天而去。
秦陽握著玉符,張了張嘴,想說什么,臟道士所化的神光,已經消失在天邊。
琢磨了一下,越發覺得,這事不太對啊。
這個臟道士不會是套路他吧,這么急著問,然后被攔著了,立刻就退后,直接找個借口跑路了。
可是想想,也覺得不太對啊,接觸的雖然不對,這個臟道士是個什么性子,差不多也能了解。
他們來挺像的,卻也不一樣,秦陽可以確定,這個人應該不是那種利用完人之后,直接跑路的家伙。
可這事,怎么越看越像是套路。
難道看錯人了?遇到了影帝之中的影帝?
秦陽百思不得其解。
而另一邊,臟道士可不知道,他好不容易真了一回,別人卻迷惑了。
他是真的想快點去把蒙毅說的那個什么嬴帝弄死拉倒。
哪怕看穿了世界的本質,他也希望自己不會死的茍且,他一定會選擇戰死,也不會臣服那個什么嬴帝。
那按照蒙毅的說法,上一次,壓根沒他什么事,他就沒活到最后,是不是已經被嬴帝殺過一次了?
那這一次就算是報仇了,合情合理。
既然可能會打不過,那就找人唄。
把能拉來的人全部拉來,大家伙一起并肩上,把那嬴帝活活圍毆致死。
至于這個不是那么偉光正什么的,他都是道門棄徒了,還講什么道義,結果才最重要,心里痛快才最重要。
能趁著嬴帝最弱的時候,將對方圍毆死,為什么非要等。
臟道士心底的執念消失,愈發放飛自我。
他跟秦陽一樣,根本不適應那種名門正派在風光時的氣氛,看到那些虛情假意,門內
明爭暗斗就覺得膩味。
這些秦陽都還不知道。
他不知道蒙師叔已經來了,也不知道蒙師叔上來就先找到了臟道士,簡單粗暴的轟碎臟道士的世界觀。
也不知道臟道士,其實就是還未成為第一百三十代傳道人的羋陰。
畢竟,這里的一切,從人到事,都跟真正上古時不太一樣,似是而非,混亂無比。
就如同借梳妝鏡的事,真正的上古時代時,羋陰可能比現在強的多了。
那次的理由,絕對跟這次借梳妝鏡的理由,截然不同。
沒有蒙毅進來,沒有秦陽,如今的臟道士,可能根本不會去借梳妝鏡。
秦陽沒因為臟道士的離去,升起什么想法。
有幫手了最好,沒有了也不會太期待。
他依然按部就班的按照自己的節奏去做事。
找到城池,探查情報,游走天下,尋找嬴帝所在的蛛絲馬跡。
嬴帝想要恢復,最快的方式,自然是利用他最有經驗的方法,在念海里重建神朝,裹挾天下大勢,鎮壓一切不服,奪得所有的權柄。
而只要他這么做,就不可能能瞞得住什么,必然是走的煌煌正道,以勢壓人。
然而,秦陽游走天下,一個月過去了,的確是發現了國度,卻也只是凡人間的國度,一個能被稱之為神朝的都沒有。
他們臣服供奉的,依然還是天庭。
嬴帝仿若消失了一樣,一點線索都沒有。
這讓秦陽很不理解,難道嬴帝道基崩碎之后,實力暴跌的太厲害,他準備不走舊路,想要破而后立,走純粹的修士之路么?
準備再次在這里耗一萬年?
念海世界的極東,被稱之為歸墟之地的地方,萬物都會在這里歸于沉寂。
仿佛海洋的中心,出現了一個空洞,在源源不斷的鯨吞海水。
天上的飛鳥,飛過上空,也會被那可怕的鯨吞之力,吸引下去,落入到無盡的黑暗里。
遠處的云層里,傳來巨鯨蒼茫的哀鳴聲。
衰老的巨鯨,從云層中墜落,代表著即將步入死亡。
它落入到海水里,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隨波逐流,無力的看著自己流向了歸墟的深淵。
沉淪之淵的邊緣,嬴帝靜靜的站在那里,他的氣息衰落,境界已經跌落到道君之下。
他的身體如同扎根在這里,身體也仿若化作了一個小歸墟之地。
那頭身長數千丈的巨鯨,被他吸引過來,尚未靠近,巨鯨的身體,便隨之崩碎,血肉精魄,琉璃白骨,盡數化為一道道匹練,沒入到嬴帝的體內。
除了巨鯨之外,那些被歸墟之地吸引來,不斷沒入其中的東西,從海水到元氣,還有生靈,不少都被嬴帝吸引。
所有被嬴帝吸引過來的東西,都被絞碎之后吞噬煉化。
以天地萬物填補自身虧損,熔煉天地元氣,重塑道基。
走的的確是跟神朝之道,截然不同的路子。
而在這里,借助了歸墟之地,省卻了大半的力量,吞噬的上限也會不斷增加。
隨著時間推移,他吞噬掉的部分,會越來越多,慢慢的奪走屬于歸墟之地的那部分,直到有一天,他化身歸墟,他便就是此界萬物的終結。
嬴帝面無表情,他當然知道他身上發生了什么。
道基崩碎,神朝易主,如今還是在浪潮的最初,上一次發生了什么,也不記得了。
他上次失敗了,可是他卻不知道為什么敗了。
他也不記得上次的門在什么地方,說明有人毀了他的門。
是誰?不知道。
但不重要,只要沒有死,他便可以重新選擇一條新的路。
大嬴神朝成就了他,卻也成為他最大的桎梏,他來到念海,本身就是為了擺脫桎梏,為了超脫出神朝。
如今用最壞的方式,擺脫了桎梏,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重走一遍道君之路,他心堅如鐵,意志如鋼,根本不存在無法突破的事。
需要的做的,只是恢復實力,恢復到最強。
然后,遇到的一切阻礙,都從正面碾壓過去。
對于真正的強者,這就是最好的計劃。
秦陽費心費力,還是沒找到一丁半點有關嬴帝的線索。
現在可以確定了,嬴帝不走神朝的路子了。
想想也對,對于嬴帝來說,到了后期,神朝可能反過來成為了桎梏,阻礙他更進一步。
他想要變得更強,就必須讓大嬴神朝也變得更強。
而大嬴神朝的疆域,可以再擴大,但這種擴張,已經沒太大意義了,比如沙海荒漠那種破地方,全部囊括進來,也不會有什么太大的幫助。
本質上其實就是,神朝已經很難再出現質的飛躍了。
神朝開始拖后腿了。
秦陽覺得,嬴帝最后沒有去滅掉大燕,這點可能也是原因。
遲遲找不到嬴帝的線索,秦陽開始有些擔憂了。
這就是他能預想到的最壞的情況。
這也就意味著,他沒法在嬴帝最弱的時候,打死他。
然而,嬴帝還沒線索,卻發現了有關血喇嘛的線索。
西面,出現了佛國,聲勢浩大,擴張的速度極快。
現在已經有修士早早的察覺到不對勁,離開了那里。
三千丈高的巨大白象,邁動著如同山峰的巨腿,行走在山巒之中,它身體的上半部分,已經隱于云霧之中。
而云霧之上,隱見白象的背部,上面有一座通體牙白的宮殿坐落在那里,宮殿之前,黃金鋪地,一位位行色各異的生靈,全部一臉平和的盤坐在宮殿之前。
從人族修士,到魑魅魍魎,妖魔鬼怪,應有盡有。
梵音陣陣,化作六層圓光,籠罩在宮殿之上。
大殿之內,上首一位面容枯瘦,頭戴高帽,身披袈裟的老和尚,正一臉含笑的看著下方的一位入魔的魔頭。
那魔頭全身黑氣繚繞,雙目通紅,面色猙獰,神情癲狂的狂笑。
“我寧愿入魔,也不愿成你門下傀儡。”
老和尚不以為意,赤足走下蓮臺,朵朵金蓮憑空綻放,托住老和尚的赤足。
老和尚伸出一只手,含笑輕撫魔頭的腦袋。
“癡兒,還不皈依,更待何時。”
金光落下,魔頭的面色變幻,時而猙獰暴怒,時而一臉平和,他身上的魔氣與金色的佛光交錯著變幻,少頃之后,金光與魔氣的交錯,似乎達成了平衡。
他身上冒出了暗金色的光芒,面色猙獰,眼神卻平和虔誠。
他被度化了。
老和尚有些意外,也有些驚喜。
“好,竟然是一尊護法神將。”
那面色猙獰的護法神將,站起身,躬身一禮,自動走到旁邊的隊列里。
老和尚重新回到蓮臺之上,輕吸一口氣,面色愈發平和。
這里簡直是他夢寐以求的世界,實力恢復的速度快到他自己都害怕。
他不知道他為何會出現在這里,他只記得,意識略有復蘇的時候,便被秦陽鎮壓,然后轉眼,忽然醒來,便出現在這方世界里。
老和尚閉目,誦讀經文,梵音更盛。
而外界,巨大的白象,馱著宮殿,穿過了云霧繚繞的山地,走入了一片一望無際的平原。
它的身后,一尊尊巨獸,馱著一座座宮殿,跟著走了出來。
天空中,密密麻麻的飛舟跟隨,一道道神光,緊跟著從云霧中沖出。
再后方,地面上,密密麻麻猶如潮水的生靈,一路狂奔著跟隨。
一個月之后,秦陽一路向東,避開西來的血喇嘛。
開始他還覺得要先面對血喇嘛了,后來想想,有病啊。
這里的強者不少呢,他姬無真去管血喇嘛干什么,再說了,血喇嘛真正的敵人,是嬴帝。
嬴帝才是跟他爭奪超脫機會的人,他們想要出去,只能這樣。
既然血喇嘛還是走老路子,那就讓他去找嬴帝不得了。
得想辦法給他提個醒,畢竟,萬一重置之后,他不記得嬴帝,甚至都不知道念海怎么辦。
秦陽陷入了沉思,怎么才能在不暴露自己的情況下,告訴血喇嘛一些自己想讓他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