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天劫,一直都是以各種形式存在的,化形之類的雷劫,其實嚴格說,并不算是劫,更像是天地幫助妖物蛻變的力量。
妖物從原本的妖身,蛻變成天生九竅的人形狀態,這是為了更方便修行而已,這種變化,不是幻化,而是從本質上的蛻變。
能蛻變成功了,自然活下來,蛻變不成功過,則死去。
這只是最直白的天劫。
在修士眼中,天劫是從來不會讓人有完全的準備的,也不可能有完美的準備,變化萬千,詭異莫測,這才是天劫。
世界本身是沒有善惡之分的,世界只會保證世界本身的存在和運轉,以既定好的規則。
當有試圖改變這種天地規則的存在出現的時候,那天地本身的規則,便會將規則繼續扭轉回來。
表現出來的,便是變幻莫測的天劫。
秦陽回來之前,就已經想過很多很多了,做過大量的預測推演。
血海里的化身,黃泉里執念化身,忘川里的記憶化身,只要離開所在的水脈,所能擁有的實力,立刻會暴跌,對于變化的應對能力,也會變得近乎沒有。
就比如記憶化身,在忘川之中,才能凝聚出身形,可出了忘川,記憶本身便需要有承載,而這個承載,也只能是秦陽自己,最后才能真正的完美復活。
這三個,只要出來,可能最直觀簡單的雷劫、天火劫、罡風劫,只要威力足夠,便可能會造成重創。
更別提,還可能是無形無相的真正天劫。
為了保證安全,從葬身河里走出來的肉身,便是最好的選擇。
因為肉身足夠強,承載著近乎秦陽所有的力量,就如同人偶師一般,只有先死不掉了,才能去考慮其他。
在完全沒辦法預先揣測的時候,以不變應萬變就成了沒有選擇之中最好的選擇。
這就是為什么秦陽讓沒有記憶、沒有自我、沒有神通、沒有執念的肉身,來擔任最關鍵的接引任務。
但以人偶師為參考,肉身強大,率先保證存活率,同樣也會陷入到,跟人偶師一樣的弱點。
那就是肉身再強,沒有智商的話,也的確有很多辦法可以將其困住。
所以,弱水里走出來的化身,則是備選選項,為了防止出現意外出現。
弱水里的化身,也是不會停留,會直接走出來的。
一切都會按照預設好的方案進行。
秦陽進行預先推演的時候,的確以自己的一生作為參考的。
也考慮過,肉身可能會從壺梁的葬身河里出現,畢竟,大荒世界,分布最廣最多的,便是葬身河。
而那些葬身河,大都是支離破碎,分化成支流的支流,再支流,已經很難跟亡者之界的葬身河對上號了。
若是肉身從壺梁出現,那么會怎么樣,也進行了推演。
當年青林城,想到過么?
想到過,但是推演之后就作為小概率事件擱置。
因為無論肉身從壺梁的哪段葬身河出現,都不會靠近青林城。
青林城,當年因為通衢州的戰斗,早已經被高包搬走了。
可惜,秦陽卻沒有想到,就在前些年,又因為地動,這座在修士眼里,跟純粹凡人的城池沒什么區別的小城池。
又被搬遷了……
畢竟,哪怕大部分都是凡人的小城,對于那些門派來說,都是重要的人口資源,關乎到傳承。
掌控范圍內,人口越多,出現人才的機會也就越大,哪怕所謂的百分人中無一的人才,并不是真的要有百萬人才能出一個,或者必定出,可要是麾下有個幾億人口,那必定會出現好天賦的人,被遺漏掉的可能也會更低。
時隔數百年,再次搬遷,也是很正常的事,而這一次,好死不死的,搬到了秦陽一路北上的路線附近。
當肉身路過那里,率先路過的就是曾經最熟悉的山峰時,本能被牽動了,他按照曾經閉著眼睛都能走回去的路線,重新回到了最初的起點,那個他歷經恐懼、擔憂、吃苦之后,才弄到的安身之所。
這個小雜貨鋪,在秦陽心中的印象,深刻程度,絕對比曾經的很多敵人,還要深刻的多,屬于一輩子都忘不了的事情。
于是乎,不費一兵一卒,也基本上沒有什么太大變化,一切看起來都像是純粹的巧合一般。
秦陽的肉身待在小雜貨鋪的后院里,徹底不動了。
若是沒有意外介入的話,可能他的肉身會永遠待在這里,再也不會動了。
在秦陽的肉身看來,目的已經完成了。
也有可能,在很久很久之后,他的身體,會以一個尸身的狀態,重新孕生出新的意識,化作一個絕世兇物。
壺梁這邊如臨大敵,可不是附近的門派勢力緊張,當信息傳開之后,整個壺梁都緊張的不得了。
秦陽肉身的強大,在壺梁完全就是無敵的存在,站在那里讓他們打一百年,也未必能讓秦陽掉一根頭發。
這還只是純粹的肉身防御。
周邊門派派來一個往日里都算得上是高手的神海修士,整天蹲在城墻上,戰戰兢兢的關注著秦陽所在的小店。
小店附近的人,全部被悄悄的轉移走,為了保證秦陽的肉身,不會做出什么反應,附近的人,全部都是被許諾了重金,有些稍稍有點修行天賦的,就直接給門派帶走。
反正就是一切看起來都像是自然而然發生的,一點不和諧的事情都沒有,那些才養氣的小修士,哪里見到過往日高來高去的高手,什么時候這么好說話過。
而后青林城的治安環境,都在一天之內,飆升到了歷史最高,連個打架的都見不到了。
哪怕是地頭蛇去收個例錢,可能都會看到一個筑基,甚至是三元的修士,拉長著臉坐在那里看著。
若不是害怕太大的變化,可能會引起秦陽的反應,那些人都恨不得一天之內,就將整個青林城的人,都全部搬出去,然后再把方圓百里之地,化作禁區。
“轟隆隆……”
大地微微的顫動,青林城也開始微微顫動。
然而,轉瞬,便見坐在小店后院的秦陽肉身上,傳出一絲氣息,瞬間,青林城的震動,便被強行鎮壓。
偏偏實力弱的人,一點都感覺不到,
反而有點實力的,才能感應到秦陽的氣息。
那個準備長期蹲在城頭觀測監視的神海修士,身子一軟,毫無形象的趴在了地上,過了十幾個呼吸,才面色蒼白的,勉強撐著女墻坐了起來。
“這位前輩,到底是哪來?地動都能被他輕易鎮壓,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近些年壺梁地動頻繁,有時候強有時候弱,這一次就是不知道哪發生地動了,余波波及到這邊。
很明顯,這位大佬,似乎不怎么喜歡地動,這么多天了,這是唯一一次有了點反應。
可按照最近幾十年越來越頻繁的趨勢,三天一小動,十天一大動,別人無所謂,他可就真承受不住了。
那大佬為了鎮住余波,浮現出一絲氣息,先不說三天兩頭這樣,受不受得了。
萬一下次發生了大地動,這位大佬又去鎮壓地動,動用的力量稍稍強了點……
那些凡人,根本都感覺不到,反而他這個開辟的神海的人,感知太敏銳,弄不好現在就成壞事了。
他的神海怕是會被當場震碎。
思忖再三之后,他直接飛走,他開辟了神海,感知敏銳,讓他來盯著,勉強還能接受,畢竟宗門就在附近,還沒來得及搬遷呢。
可因為感知敏銳,就讓他來送死,那是萬萬不行的。
反正從這些天的情況看,這位大佬似乎并沒有什么惡意,只是想坐在那里而已。
他一路飛回宗門,就見三圣宗的人駕臨了。
當年的玄天圣宗、靈臺圣宗、魔石圣宗,滅倒是還沒滅,這幾百年時間,發生的事情也的確不少。
玄天圣宗變故最大,整體實力暴跌,最后還是靠著底蘊,撐了過來。
當然能撐過來,沒有衰敗到被人滅門,也是因為其他倆一樣時運不濟。
靈臺圣宗的掌門,還有當年有天賦的傳人,都死了,最后還是靠著耄老撐了過來。
魔石圣宗最慘,宗門都沒了,幾百年前,五指島巨變,影響穿過了幾個秘境,哪怕還是一少部分,魔石圣宗也吃不消。
當年的駐地直接廢棄,重頭再來,元氣大傷。
誰也沒比誰好到哪去,再加上壺梁在死海里,基本沒什么大的外部壓力,也能給他們時間慢慢恢復。
哥三從原本的互相扯后腿,慢慢的變成了默契的發展。
如今,新出現了大事,他們想不管都不行,因為察看了一下秦陽肉身之前的戰績之后,他們就發現,若是橫穿的是他們的宗門,結果十有八九也是一樣,誰也攔不住。
“查清楚了,知道那人是誰了。”
這邊剛聚首,魔石圣宗這邊便有人站了出來,對方拿出一張有些年份的金紙通緝令,上面印著秦陽的畫像,還是高清版的。
“他就是幽靈號的上一任船長,秦陽,據說七百年前,他已經隕落了,沒想到,現在他的尸身,卻出現在了壺梁。”
“通知幽靈號的人了么?”
“怎么通知?我們根本難以渡海,近幾年地動頻繁,哪怕死海的靈氣變得溫馴了不少,可壺梁周圍,卻遠沒有其他島嶼平復的快,只能先等著了,都莫要去招惹。”
“幽靈號的秦船長,為何會去那里?”
來參加會議的人呢,都納悶這一點,總不能說是倒霉吧。
這時,魔石圣宗的來人,面色略有些復雜,他緩緩道。
“秦陽的出身就在壺梁,那個小店,在當年,可能就是他的小店。”
“華煉,此話當做?”
“真的,所以,都別去招惹既是,以幽靈船長的風聞,也的確很這次見到差不多,他不是那種會濫殺無辜的人,相安無事最好。”
其實說實話,要不是親眼見到,他也是不相信的。
若是想要細查,幽靈船長出身壺梁的事,挺容易查到的,而且幽靈船長就是秦陽,也挺好追查的。
哪怕秦陽沒死的時候,壺梁這邊流傳幽靈船長的傳說時,知道秦陽這個名字的也是屈指可數。
知道這個名字,又能跟壺梁的秦陽對上號的,那是更少了。
而且,他們根本不會去信,當年幽靈號威勢越來越強的時候,誰會把這個秦陽,跟當年的秦陽,當做一個人?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秦陽當年在壺梁,出來搞事情,基本都是開馬甲……
能認出秦陽的人,在這邊還真的是屈指可數。
于是乎,壺梁這邊定下了執行計劃,青林城里的人,都被搬遷走。
方圓百里之地,被幾個大勢力一起,列為禁地,誰也不準進來。
為了防止變化,又在青林城外面,做了各種防護陣法,將青林城都封死了。
當然,這個不是用來封秦陽肉身的,沒什么鳥用,只是為了防著外面,可能會有什么不開眼的蠢貨,去招惹秦陽的肉身。
秦陽的肉身入劫,另一邊,弱水化身也已經走出了魁山的范圍。
應白化出一個投影,跟在秦陽的弱水化身身邊,一路護持著。
跟著一路走到了絕地莊園,嫁衣已經在這里等候多時了。
看到秦陽的身影,嫁衣神情復雜,緩步來到秦陽面前,伸出一只手,輕輕撫摸了一下秦陽的臉。
瞬間,秦陽的身體化作了弱水之身,跟嫁衣的手之間,迸射出一道道閃爍的神光。
嫁衣不為所動,繼續撫摸著他的臉,片刻之后,輕嘆一聲,轉頭看向了應白。
“大嫂,他何時才會醒來?”
“這只是他的一部分,等等吧,秦陽一定是有所計劃的。”
絕地莊園里,化作雕像,發呆的人偶師,忽然動了動,瞬間來到秦陽面前,他似是有些好奇的看著秦陽。
“你回來了啊,上次我沒護著你,讓你死了,那我繼續做你的護衛好了。”
秦陽的弱水之身,閉著眼睛,靜靜的站在院子中間,一動不動,沒有一點反應。
人偶師盯著看了一會兒,便靜靜的站在秦陽身后,也一動不動了。
時間一晃過去了一年,枯站了一年的弱水之身,沒有等到肉身歸來,備選的選項,開始自動啟動。
弱水之身走出了絕地莊園,一路南下,直奔黑林海而去,人偶師默不作聲,寸步不離的跟在后面。
弱水之身,先去了忘川,他順著石壁滑落下去,身體橫著踩在石壁上,閉著眼睛面對著下方躺在躺椅上,擺著一本書看的秦陽。
秦陽抬起頭,無奈的嘆了口氣。
“得,你來了,那就是肉身來不了,出事了唄。”
弱水之身,墜入到忘川之中,與記憶化身融為一體,片刻之后,秦陽借助第一顆金丹的力量,催動神通,一步跨出,走出了忘川。
接到了記憶化身之后,順手拐到黃泉,把執念化身也接出來。
這邊剛出來,新的消息傳來,那三個可能會有血海的地方,什么變化都沒有。
秦陽揉了揉腦袋,正在琢磨,血海化身去哪的時候,伴隨著叮叮當當的鈴鐺聲,神牛出現了。
“走吧,帶你去接你的化身。”
“嗯?”
“你的化身,在黑黎。”
秦陽撓了撓頭,血海在黑黎?
這是什么鬼操作?
等到進入黑黎祖地,血海化身也匯聚到一起之后,秦陽抬起頭,看了看天空,沒有雷劫出現。
小心翼翼的邁出祖地一步,天空中也依然很平靜,什么變化都沒有。
四個化身已經匯聚到一起了,偏偏沒有雷劫,那只說明一件事……
“哎,至于么,我這還沒復活呢,就已經這么針對我了?”
秦陽有些頭大了。
神牛說的沒錯,從他從亡者之界歸來的那一刻起,天劫就已經開始了。
而且是最無法琢磨的無形天劫。
他的肉身,肯定是被針對了,現在被困在什么地方,回不來了。
這下可真要完犢子了。
想想當年,金豬也不過是偷渡來到了大荒而已,什么都沒干呢,就被天劫針對的死去活來。
它只是一頭小金豬而已,卻硬生生的過了好幾個封號道君的手,被層層封印加持,完事了又在大嬴神朝的死牢里,成為了研究對象。
所有的封印法門,都在它身上實驗,以至于到了最后,它身上的封印已經強到,誰也化解不了的地步,只能靠著用自己熬湯,來一點一點的化解。
整個天劫持續的時間,至少上萬年。
簡直是慘絕人寰。
如今輪到他了,秦陽心里便忍不住惴惴不安。
弱水化身,接引其他三個化身的時候,順利的不像話,剛琢磨著血海在哪的時候,神牛就來接引了。
前面這么順利,秦陽覺得,自己去接引肉身的時候,十有八九是要出大事了。
來到仡樓的小樓,秦陽把自己的猜想說了一下,仡樓和神牛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秦陽如今只合并了四個化身,最重要的肉身,還沒在呢,他們就已經察覺到,秦陽去了一趟亡者之界,在那里似乎得到了不小的機緣。
只是四個化身,秦陽隱隱傳出的威壓,已經遠比一般的法身強者還要強了。
若是回歸肉身,點燃生機,十有八九會立刻成就道君。
再加上,跨越了生死兩界的界限。
這個劫,全部被積攢到后面,怕是會特別強。
“先找到我的肉身在哪,再說后面吧。”
他的情報網絡,已經開始全力運轉,大嬴神朝這邊,也開始到處找葬身河,通過葬身河尋找他身體的蹤跡。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被死海包裹著的壺梁島,依然跟往日一樣,似乎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
秦陽預想的的確挺好的,他的肉身只要出現,鬧出的動靜,必定不小,很容易傳出消息。
但壺梁么,就不是那么容易了,這邊的人,沒人能隨隨便便的橫跨死海的。
而幽靈號,現在還在東海晃悠著,那邊找到的葬身河特別多,幾年時間內,應該是不會來壺梁了。
“轟隆隆……”
大地又開始了顫動,只不過這一次,地動出現之后,威能沒有隨著時間衰減,而是開始直線攀升,一次比一次猛烈。
這一次地動的中心,就在當年因為紫霄道君陵寢的是,被毀的差不多的通衢州。
數百年的時間過去,當年的滿目瘡痍,遍地焦土,已經看不到了,新生的植被,重新覆蓋在這里。
只不過數百年的時間,這里的靈氣還是變得比其他地方稀薄,又因為這里的空間極其薄弱,大家都怕了。
也沒有什么宗門在這里扎根,就算是城池,現在也只是在原先通衢州的邊緣,新建立了起來了一些。
碩大的通衢州,如今還是一片荒涼。
通衢州的中心,咔嚓一聲脆響,天穹崩裂出一道道裂紋。
威能落下之后,轟擊到地面,引動的地動,也隨之越來越強。
虛空之中,如同山岳一般的獨角仙,頂著神樹粗大的主干,不斷的撞擊一個節點。
當年那團邪異的黑油騙了他,利用它在一個節點撞開了一絲縫隙,可它也利用黑油引路,找到了方向。
在虛空之中,推動著主干,不知道飄了多少年,前面也的確找到過兩個可以進入的節點。
可惜進入之后,那里只是秘境而已。
一個在他轟開的瞬間,秘境便崩塌了。
一個則是已經荒廢,近乎從大世界墜落脫離的秘境,若是進入其中,大概率也是崩塌的結果。
到了那時,再次跌落到虛空,可能就再也找不到方向了。
前些年,他終于找到了一個它覺得最靠譜的節點。
這個節點比一般的秘境節點要強很多,后面不可能是秘境,那就可能是真正的大世界了。
一個大世界里,出現這種節點,本身就是難得一見的,相對大世界來說,這種地方,空間一定是相對特別薄弱。
獨角仙沒有繼續前進,而是小心翼翼的試探,隨著時間流逝,它覺得現在應該差不多了,可以利用神樹的主干,轟開這個節點,墜入到大世界里。
哪怕到了大世界,可能會有危險,那也比繼續在虛空之中迷失要強的多,它知道,自己已經沒有時間,去碰運氣的找到下一個合適的節點了。
神木主干循著一個方向,不斷的撞擊,一絲裂口出現了,獨角仙心神一振,它嗅到了靈氣的氣息。
它不由的加快了速度,小心的加大了力道。
再次撞擊之下,它終于看到了,對面是一個郁郁蔥蔥的世界,光輝從那里傳出來。
獨角仙再也顧不得其他,推動者神樹主干,轟開了節點,一路沖了下去。
通衢州,天穹崩碎,猶如通天巨柱的神樹主干,從破碎的天穹之中,墜落而下。
在后方推動著神樹主干,如同山岳一般巨大的獨角仙,連忙控制著神樹,調轉了一下方向,讓其根部緩緩的落向地面。
這是真正的大世界,應該足夠神樹重新長出嫩芽了。
神木在獨角仙的掌控下,緩緩的落下,可惜那足足上千里的龐大體型,哪怕是輕輕落下,也跟重重的砸在了通衢州沒什么區別。
龐大的重量,讓大地不堪重負,神樹主干如同一根巨棒,壓平了山巒,再一路插入到大地之中,一路深入大地上百里之后,才終于停了下來。
而此刻,因為神樹的主干墜落,而引起的前所未有的大地動,才開始從通衢州,向著四周擴散開來。
巨大的能量,卷動著大地,如同掀起了波浪,速度并不是太快,可那股力量,勢不可擋,足以橫掃一切。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余波便已經沖出了通衢州。
三圣宗的人,懸在高空,一臉絕望。
他們遙望著佇立在天地之間的天柱,又看了看余波沖去的方向,青林城便是第一波會被沖擊到的地方。
現在,他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時運不濟,也不至于背到這種地步吧。
他們好不容易,才半空了青林城方圓百里的一切,留下一座空城,給秦陽蹲著。
生怕誰去驚擾到秦陽,引來無法預估的變化。
現在完了,這次絕對攔不住了。
而且,這個轟碎了空間,從虛空而來的通天巨柱,恐怕才是更大的麻煩,因為他們感覺到了,除了這個通天巨柱之外,還有一個氣息特別強的生靈,跟著通天巨柱一起,從虛空進入壺梁了。
他們懸在高空,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費勁心力布下的防護,被那可怕的力量一掃而空。
大地之上掀起的巨浪,似乎下一刻就要將青林城也一起毀掉。
就在這時,森然威壓驟然降臨,青林城所在的空間,都仿若凝固了一般。
坐在那里一動不動,閉著眼睛的秦陽肉身,緩緩的站起來,面對著巨浪的方向。
他一步跨出,出現在青林城外,體內的力量燃燒,化作最純粹的氣血力量,一掌拍在了巨浪上,他掌下的空間,轟然崩碎。
最純粹的力量,順著巨浪傳遞開來,轉瞬之間,便傳遍了這一圈大地巨浪。
其內所蘊含的力量,被秦陽一掌硬生生的震碎。
霎時之間,大地上掀起的巨浪,便如同堆砌的沙雕,轟然崩碎,余波逆向而去,強行將整個余波都一起鎮壓。
殘余的力量,都被引入了破碎的空間,消失不見。
幾個呼吸之后,塵埃落定,秦陽的肉身,閉著眼睛,落到青林城的城門前,繼續一步一步的走回去,重新坐在小店的后院,一動不動,氣息收斂,如同一具最普通不過的尸體。
這里是他的家,誰也別想毀了。
高空中,一堆壺梁的高手匯聚到一起,一個個都是滿臉慶幸。
“現在我覺得,秦船長在這,也算是好事了……”
“是啊,起碼秦船長,似乎只是想待在青林城,別的什么也不做。”
一個可怕的災難,剛出現,就被秦陽一巴掌鎮壓了。
的確算是好事了。
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之后,
華煉遙望著青林城,心里的震動比其他人更強烈。
“難以想象,不過數百年時間,他便有如此實力,若是他沒有隕落,又是幾百年時間過去,他是不是可能已經成就封號了?”
神樹的主干徹底穩固了下來,獨角仙也稍稍放下了心。
而且它先一步探查不過了,這里似乎是海上的一座島嶼,而且島上的人實力并不是很強。
然而轉瞬,它眼里的輕松便消失不見了。
神樹主干墜落時產生的龐大余波,被人一擊震碎了。
它舉目望去,額頭前的獨角上,閃爍著光輝,一副畫面倒映在他的眼中。
它看到了,當年的那個人,閉著眼睛,凌空而立,收回了手之后,轉身進了一座小城。
“好強……”
獨角仙震驚不已,剛浮現的一點劫后余生之感,立刻消失的一干二凈。
當年看到秦陽那一擊時,就已經留下心理陰影了,如今想想還會感覺到恐懼。
現在好不容易逃出迷失虛空,竟然就在這人附近。
獨角仙惴惴不安,滿心焦躁,想到剛才那一掌,似乎比不上當年伸出一只手的畫面,可掌控力,卻已經天差地別了。
這人現在若是要殺它,它恐怕連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它不敢再做什么,當發現秦陽沒理他,只是回到那座小城之后,它連神樹主干都不敢下來了,生怕引得雷霆一擊。
它趴在神樹主干的頂端,看著破碎的空間慢慢恢復,靜靜的等著雷劫降臨,靠著厚厚的甲殼,硬撐著過了雷劫,身形再次縮小了數十倍之后,趴在神樹主干的頂端,吹著罡風,一動不動的養傷。
壺梁的修士,惴惴不安,也不敢隨便進入通衢州探查,他們都知道,那根通天巨柱上,有個很強的生靈,渡過了雷劫。
而獨角仙,也趴在頂端,惴惴不安,不敢下來。
唯獨青林城的秦陽,繼續坐在那跟雕像似的。
一切看起來都塵埃落定了,只是通衢州,再次被廢了。
但這個也不重要,反正這里已經荒廢好幾百年了。
所有人都平復下來心情,繼續跟往常一樣的時候,為止的變化,在這個時候,無聲無息的開始了。
神木主干插在了壺梁的大地上,深入地下的部分,都有百里。
百里之下,有地火地脈流過,這些灼熱的熔巖,將神樹主干已經光禿禿的根部包裹在內。
慢慢的,神樹開始吸收地火巖漿的力量,新的根系開始生長出來。
最初的細如草芥,漸漸變得粗大,根系順著地脈延伸的方向,不斷的擴散開。
一年之后,一根新生的粗大根系,像是刺破了什么,根系的前端,直接消失在地底。
另外一個大世界,一處不過數萬里大的海島之下,無人所知的大地的深處,靜靜流淌的地火地脈里,一截根系緩緩的鉆了出來,開始吸收這里的地脈力量。
隨著時間流逝,這根根須,在這里不斷的分化成長,而后還有更多的根須,從另外一個世界延伸過來,吸收這里的力量。
一切都在無聲無息的發生著。
島嶼上,一個正在引動地火煉丹的老者,忽然發現,地火威能減弱了不少,但他沒有在意,這也是正常現象,他引動的力量的確有點多,也有點狠了。
方圓數百里的地火地脈,都被他引動,強行凝聚,變成更強的地火,偶爾地火威能會減弱,也屬于正常的。
他沒有在意,可是接下來,地火卻越來越弱,他以為是不是已經抽干這里的地火時。
他發現了一根不過手指頭粗的根須,緊貼在下方的火眼里。
他不斷深入,這才發現了,下方的根系網絡,越來越龐大,根須也越來越粗大。
直到他發現了,其中一個粗大的根須盡頭,根本什么也沒有,仿若憑空出現的一樣。
老者震驚不已,連忙去翻閱典籍,在那無人翻動的故紙堆里,他找到了一些記載。
傳說,在很久很久之前,上古時代結束的時候,他腳下的這座名為壺梁的島嶼,其實是勾連其他世界的橋梁。
只不過,壺梁還沒有因此繁榮起來的時候,忽然有一天,橋斷了。
從此之后,再也沒有跟其他世界的聯系了。
如今,這里的人,都沒有大世界的概念了,只會認為只有他們這一個大世界,其他的全部都是依附在大世界的秘境。
老者費力的在根須的頂端,截取到一小截指頭粗的根須,確認了這似乎是某種神木的根須。
他愈發確定自己的發現,傳說是真的。
他腳下的壺梁,就是聯系其他大世界的橋梁,原本斷開的橋梁,此刻被這種不知名的神木,重新連接起來了。
機緣,天大的機緣。
老者振奮不已,主動去遮掩了痕跡,也不再引動地火,他知道,那些根須之所以會浮現出來,就是因為他聚集地火引出來的。
那些根須,在極深的地底,若是正常情況,可能永遠都不會被人發現。
他如同入魔了一般,廢寢忘食,忘卻所有的事,專心研究這種未知的神木,研究如何能跨越到另外那個世界。
那個世界有什么,是什么情況,都無法確定,但目前至少可以確認一點,那邊有一株活著的神木,前所未見過的神木。
就在他廢寢忘食的時候,有人登島了。
魔怔的老者,已經近乎入魔,當他與來人起了爭執之后,立刻瘋了一樣痛下殺手,來保全這里的秘密。
可惜,卻因此引來了更多的人。
半個月之后,一隊金甲神將,站在老者的道場,老者已經變成了一具破碎的尸體。
這些人也自然而然的發現了老者研究,發現了地底深處的那些根須。
領隊的金甲神將,看著資料,面色大變。
“從現在開始,所有人不得離隊,立刻返程,向大神官匯報。”
秦陽飛遁在南海的高空,遙望著南方,眉頭微蹙。
他曾隱約浮起過感應,他的肉身就在南方極遠的地方,這代表著他的肉身,按照本能行事,出過一次手,而且動用了很強的力量。
大荒這邊,根本什么消息都沒有時,秦陽便猜測,他的肉身,可能是在東海,或者是南海,亦或者是死海。
而且死海的可能更大一些,那里太多未探索過的地方,出現沒有被人發現的葬身河,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過,他的肉身既然出過一次手,對手的實力必然也不是太弱,太弱的話,他的肉身本能都不會被引動。
死海里可能會有什么力量,引動他肉身出手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
若是死海其實還好,秦陽更擔心的是他的肉身,不在死海,而是去了更遠更廣袤無垠,連海族都沒有探索完的無盡之海。
他現在就要一路掃過去,第一站的終點站,就是壺梁。
他還記得,那里是有一些連支脈的支脈都算不上的葬身河。
秦陽抬頭看著天空,有些無奈。
“話說,到底要怎么針對我啊,這樣什么都沒有,反而更折磨人,我不過是一個小修士而已,至于這樣么?”
自從他找回了四個化身之后,到現在也不是一天兩天的時間了,可是什么事都沒發生過。
一件可以算是被天地不容,被針對的事都沒有遇到過。
但越是這樣,他就越是感覺忐忑,生恐這是狗世界在憋大招,忽然蹦出來四五個封號道君一起針對他,在他身上施加個萬八千層封印。
弄的他這次來南海,都沒敢讓幽靈號來,一路行來,只讓人偶師跟著,就是怕莫名其妙的牽累到自己人。
別人可沒法像人偶師這樣,想死都死不掉。
萬一誰被連累死了,自己還要琢磨著,把對方從亡者之界撈回來,多麻煩,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帶,讓他們去廣撒網,幫自己找肉身就行。
神樹主干的頂端,獨角仙還趴在這里吹著罡風,秦陽還蹲在那沒走,它就不敢下去。
忽然,它抬起頭,察看著四周,前方不遠處,空間驟然裂開一絲裂縫,金光從裂縫之中浮現,撐開了裂縫,化作一扇金光閃閃,百丈高的巨門。
巨門之上,有一輪大日浮雕,中心懸著一把權杖。
巨門緩緩的開啟,金光涌現出來,同一時間,仿若有千萬人一起吶喊的禮贊聲,在半空中炸響。
“太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