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被人誤認為是府君,算是有點點爆秦陽了,火氣蹭蹭蹭的往上涌。
以前倒還好說一點,因為別人再怎么說,其實也只是有一個神通很像而已,是不是一樣的神通都是未知的。
別人誤會了,也只是因為府君的神通,似乎在那個時候只有府君有。
亦或者,是擁有這個神通的人里,只有府君出名了,其他的全部早早的完蛋了。
開始是誤會,但秦陽自己也明白,很多人誤會完了之后,其實并不在意他以前是不是府君,結交的只是他秦陽而已。
但這都是以前,現在可就不好說了。
一個死了之后,還能從亡者之界回來的家伙,走的還是府君整出來的上古地府五大水脈之一的忘川,旁人走進去之后,就會遺忘所有。
只有府君自己才能完全不受忘川影響。
再加上,這個家伙擁有一個府君獨有的神通。
再加上一條,這條忘川出現之后,立刻就有人府君的人來接引這里的府君,上來就對著秦陽叩拜,口稱府君大人。
然后呢,這個人,在亡者之界的時候,還悄咪咪的投入到了酆都一系的懷抱,還是個眾口皆碑,樂善好施,連神通都是喜歡幫別人的大好人,在酆都一系內外,人緣都特別好。
再再加上,亡者之界的出現,最早的時候,就是府君整出來的一個彌天大謊,為了引導出亡者之界的變化,給亡者之界一個參考的底版,硬生生的將上古地府都整成了參考項。
這么一個人,到了亡者之界之后,擁有了可以讓人往生的神通,說得過去吧。
這人潛入到酆都一系里是要干什么,也可以隨隨便便的陰謀論,整出來幾百個理由都不是問題。
再加上后面又有莫名的謠言傳出,說他就是府君。
明面上算是自曝底細,實際上,肯定是不管別人怎么查,都會查出來,他其實壓根不是府君,頂多頂多也只是擁有一個神通而已。
那府君再傻,也不會把自己獨有的神通,從一開始就暴露出來,等著人來猜吧。
這也追查過完之后,那他就徹底擺脫了是府君的嫌疑。
看,多么基本的操作。
還有……
秦陽耷拉著眼皮,無數的記憶翻騰,不斷的從中抽出來一條條。
若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來看,他現在絕對就是府君,毫無疑問,實錘一大把的那種。
哪怕現在他自己來看,似乎也都沒什么問題,他自己都快信了。
睜開眼睛,秦陽盯著頗有些忐忑的壁虎妖怪,按捺不住心頭的念頭。
他現在是真的想把這個壁虎妖怪砍死了拉倒。
不過轉瞬,這個念頭就被壓了下去。
秦陽打量著壁虎后背上的印記,看起來就像是普通花紋的東西,實際上都是他的特殊標記。
回憶了一下這個家伙往生之前的樣子,來到酆都一系里,都沒有人認出來他,生前應該也不是太出名的樣子,實力也沒有多強。
生前在府君一系里的地位,應該也不是特別的高,最高也不可能到尸魁那一個層次。
這種家伙,都知道可以來這段忘川接引,那知道這事的,明顯就不止一個了,說不定府君還有別的手下會來。
這就引出來一個問題,他現在把這頭壁虎宰了,也無法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了。
說不定還會引出未知的變化。
比如,他是府君這件事,指不定就沒法徹底洗干凈了。
考慮到上古的大戰,真要是被扣上這個身份,就等同于替府君背起了往日的恩怨。
他要面對的對手,可能就是酆都大帝、上古天庭的三位天帝。
噢,錯了,是兩位天帝,沒有特別的大機緣,或者是足夠扭轉乾坤的大后手,太微應該是徹底殺青了。
惹不起,這口黑鍋,絕對不能背。
再比如,也有可能,別人知道,是他宰了這頭壁虎,他就跟府君一系對上了。
這些老銀幣,還是惹不起。
放開這些問題之后,又有一個新的疑問。
秦陽低頭看了看清澈見底的忘川,這段忘川,首尾相連,如同一個閉環,全程他都已經走過了。
里面的確只有他一個人,不可能還有別人了。
府君的那個記憶化身,肯定不在這里了,毫無疑問。
秦陽不認為有什么記憶化身,能在這么一小段忘川里,瞞得住他,實在不行了,把這段忘川洗一遍確認一下就行。
想到洗忘川,秦陽的表情有點糾結……
洗的這么干凈,不會是他已經洗過了吧。
看壁虎所說,府君是沒有出去的。
秦陽思索了一下,自己腦補推演了一下之后,忍不住暗暗嘆氣。
完了。
府君若是沒出去的時候,他就過來了,肯定是他把府君的記憶化身給砍死了。
若是砍死了府君的這尊記憶化身,為了保險起見,他一定會抹去所有的痕跡。
這個痕跡,自然就包括他砍死對方的記憶,包括把這段忘川清洗干凈。
得出這個結論,秦陽不由的暗暗苦笑。
這是何苦來哉啊,府君的化身,肯定是先對他動手了。
他秦有德一向與人為善,對于這種巨佬,向來是能不招惹,最好還是別招惹,實在惹不起啊。
要不是被逼到絕路上,他肯定不會把對方砍死的。
思來想去,秦陽否定了把壁虎砍死的選擇之后。
又否定了,把壁虎給砍成白癡的想法。
這個壁虎,當年能在往生審查程序里能瞞過他,手段自然也不是他自己的,肯定是很早之前,府君埋下的后手。
所以,最后,為了防止越做越錯,越錯越多,只能用最正常的手段來了。
一,假裝斷然否認,實際上卻悄咪咪的享受一下,府君這個身份所帶來的好處。
讓對方繼續去瘋狂腦補,覺得他就是府君。
后面等到徹底復活了之后,再找個實錘由頭,讓對方相信,他們其實想錯了。
而且還不能來怪秦陽,因為秦陽從頭到尾都是在否認。
這一條,收益最高,目前來說,風險最低。
但秦陽就是不想這么干。
他現在極度懷疑,給他扣上府君這個身份的人,就是府君本人,這老銀幣肯定是有什么大陰謀,絕對不可能只是替他背鍋這么簡單。
他只要敢帶上這頂高帽,恐怕就再也摘不下來了。
最后,秦陽聽到誰說他是府君,就想翻臉了。
煩不煩啊。
刨除這一條,那就只剩下另外一條了。
真誠一點,做自己吧。
想到回來時,終于敢跟人坦白身份了,什么都敢肆無忌憚的說,還是蠻爽的,做自己,不用想那么多,也不用想什么破綻不破綻。
因為這樣,才是沒有破綻。
念頭瘋狂的閃過之后,秦陽抬起頭,看著還在忐忑不安的壁虎,長嘆一聲。
“你別害怕了,我不會殺你的,到底還是我送你去往生的。”
“秦大人恕罪,屬下真的是盡力了,記憶復蘇的第一時間,就趕來了。”壁虎嘴上叫著秦大人,實際上卻還在解釋。
他的確有點怕了,倒不是怕府君。
府君大人,對于他們這些屬下來說,一向寬厚,來晚了,也的確不是他的錯。
他害怕的是府君下屬之中,地位僅次于府君的那幾位大人。
比如說,秦昆。
秦陽苦笑一聲,對著壁虎招了招手。
壁虎順著石壁爬下來,趴在距離忘川水面還有丈許的地方。
秦陽走到他身旁,身后凝聚出一把椅子,他坐在那嘆了口氣。
“哎,你真的認錯人了,我的確不是府君,我生前也是大荒的人,生于大荒,死于大荒。
你往生到大荒,想來也聽說過我的名字,秦陽,秦有德吧。”
“啊,大人生前便是大荒首富,大燕德帝,大嬴女帝……呃,的秦陽秦有德?”
秦陽面帶微笑,實際上,他現在又想砍死壁虎了。
他沒說完的那句話,到底是想放什么屁,誰能猜不到啊。
不過想想,這種謠言,肯定不是壁虎傳的,不跟他計較。
“不錯,就是我,看來,關于我的傳言,你應該有所耳聞了,我死后還不算是太默默無聞。”
“如雷貫耳。”壁虎說的很是誠懇,言語間帶著敬佩。
大荒這邊,但凡是有點見識的,誰沒聽說過秦有德啊。
到現在為止,還在傳,秦有德死后,曾經留下過一座寶藏,里面的財富,能讓道君都眼紅。
目前流傳最廣的,說是寶藏就在海上。
當狂暴的死海,開始變得越來越平靜之后,這個信息就被人當成了佐證。
說是急公好義秦有德,在死之前,自己悄悄做出來的布置,隨著時間流逝,終于產生效果了。
只可惜,在沒有明顯效果的時候,秦有德自己都沒有廣而告之。
尤其是南海和死海那邊的人,對于這個說法深信不疑,將秦有德對那邊的功績,與南海道君立下的鎮海牌坊并列。
也正因為如此,不少人認為,寶藏就在死海,秦有德本人也是從死海走出來的,這些都是佐證。
想到這些,再想到,在亡者之界里,秦陽送他去往生,又立下警戒牌子,各種好人好事。
若這個秦大人,就是大荒的秦有德,那的確是一如既往。
壁虎不由的有些動搖了,難道秦大人這難道不是府君么?
不對,秦大人可以是秦有德,那么秦有德也可以是府君的。
府君大人曾經留下的信息,總不會出錯的。
秦陽眼見壁虎的眼神變化,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你別想了,我的確不是府君,當年我還在大荒的時候,就又人產生過這種誤會。
可惜,誤會也的確只是誤會。
說實話,我拼盡全力,九死一生,才從亡者之界里回來的,如今接引我的人還沒有到,卻先看到你了。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我的敵人派來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回來的消息泄露了。
我是真的想把你斬殺了,亦或者將你拖入到忘川之中。”
秦陽的話稍稍一頓,眼中浮現的殺機,也隨之消散,他嘆了口氣,苦笑著搖頭。
“可是認出你之后,我是真的下不去手了。
我擁有可以送人往生的神通,可惜不能送自己去往生。
有時候,我的確想當一個惡人,當一個魔頭算了,起碼沒那么多枷鎖。
在我沒改主意之前,你還是快走吧。”
壁虎想要后退,卻又忍住了。
不由自主的想到,哪怕秦大人不是府君,也肯定不會殺他的,秦大人多好的人啊。
一生為善,急公好義,橫死之后,卻依然一如既往的做好事,這種人,怎么可能會為了保密將他滅口。
一想到,秦陽明明擁有往生的神通,卻還要冒大風險,從忘川將記憶送回來。
這般重要的事情,易地而處,他恐怕都忍不住了,會將來者滅口。
可現在,秦大人卻讓他走了。
壁虎滿眼敬佩,低下頭行了一禮。
現在他的確信了大半,秦陽不是府君。
而且,哪怕秦陽是酆都一系的人,他也不信秦陽會對府君不利。
“秦大人,是在下誤會了,不過,不知秦大人,可否在此地見到過府君大人?”
“沒有,若是我的記憶沒出錯,從我出現在這段忘川支脈開始,你是我唯一見過的人。”秦陽搖了搖頭。
“哎,那可能是府君大人已經離開了,亦或者不在這段忘川支脈吧。”壁虎有些失望,想想也的確有這種可能。
當年上古地府崩碎,不可控的事情太多了,五大水脈崩碎,墜入大荒的忘川支脈,可能也不止這一條了。
只不過是因為黑林海在大荒太過出名,才最先被人發現了。
壁虎壓下心中的失望,再次看向秦陽。
“既然如此,在下既然來了,不知可否將秦大人接引出去?”
“你走吧,你接引不出去我的,我現在也沒有能力,離開這段忘川支脈,不過,若是你方便的話,替我去南蠻的黃泉魔宗,找一下崔老祖。
轉告一下,我的記憶化身在這里的消息,就說我已經安全回來了,讓師尊莫要擔心,我過些日子,便回去請安,讓他保重身體。
而且,務必不要來黑林海,忘川太過危險。”
“秦大人放心,我一定一字不漏的把話帶到。”壁虎低頭行了一禮,表示敬意,而后順著石壁爬了上去。
等到沒人了,秦陽頗有糾結的長嘆一聲。
說好了以后不玩人設了,沒想到,這次又是用人設鋪墊,解決了問題。
得了,這下真成雙標狗了。
不過還好,自己起碼都是說實話,沒毛病。
現在等著吧,等到肉身來接引,這樣還是保險點。
黑林海,黃泉深處,漩渦還在不停的旋轉著,周遭也一直有被困在黃泉之中陰魂鬼物,各種已經不成人形,亦看不出到底是什么的家伙,正在奮力沖進漩渦。
過去這么久了,哪怕沒有最初的瘋狂,也依然不見減少。
這時,就見一個身影,腳踏黃泉,從漩渦之中,逆流而上,走了出來。
等到秦陽所有的執念所化的化身,走出漩渦,叮叮當當的鈴鐺聲,從迷霧之中傳來。
黃泉擺渡人撐著搖櫓,駕馭著烏篷船,緩緩的駛來。
當看清楚來人是誰之后,黃泉擺渡人便停在了遠處,微微欠身行了一禮。
秦陽的執念化身,伸出一只手在面前攤開,幻影凝聚,在他的掌心凝聚出一個小本本。
翻開之后,第一頁的第一條,排在最前面,必須完成的待辦事項,用加粗加大的紅色字體寫著。
“五位歸一,徹底復活。”
這就是他現在最大的執念。
秦陽的執念化身沒多看,繼續嘩啦啦的向后翻,翻到后面的一頁之后,秦陽才抬起頭,看向黃泉擺渡人。
“你是要在這里攔著我么?”
黃泉擺渡人沒吭聲,渡船依然停在漩渦之外。
“還是說,你們上古地府,在亡者之界還沒有出現的時候,就已經定下了規矩。
只能從黃泉進入亡者之界里的黃泉,卻不能從亡者之界里的黃泉回來?”
黃泉擺渡人沉默了一下,搖了搖頭。
的確沒有這種規矩,也不可能在亡者之界都沒出現的時候,便提前立下上古地府的規矩。
這件事本身,就不符合上古地府森嚴有序的法度。
“那你為什么要攔著我?不讓我離開黃泉?”
“并沒有,黃泉從來不會阻攔人離開。”黃泉擺渡人沉聲回了一句,這是黃泉的法度,進來的人,不離開,不是不能離開,是他們自己不想放下,所以才離不開。
黃泉本身,從來都是隨意進出的。
秦陽手中的小本本,嘩啦啦的又翻到后面,上面有一條。
黃泉擺渡人跟他對話,漸漸的變淡,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秦陽滿臉欣慰,當年可是糾結了很久的,這個家伙明明會說話,卻一直不屑與開口,是嫌他太弱雞么?
現在終于開口了,一個小執念,解決了。
小本本又自動翻到前面,上面有一條:暗夜優曇花的花瓣,作為船資。
“行吧,既然只要有能力,黃泉便可以隨意進出,那你還攔著我干什么?
上次你黑了我暗夜優曇花的花瓣,作為船資。
一片花瓣,就足夠我住在你的渡船上了,十萬年也用不完吧?
你現在是想殺人滅口么?”
“……”黃泉擺渡人沉默了,立刻搖頭。
“那你還攔著我?”
“……”沉默了一下之后,黃泉擺渡人搖動船櫓,無聲無息的消失在迷霧里。
秦陽手中的小本本,也在此刻,無聲無息的消散。
他行走在黃泉的表面,一路來到了渡口附近,遙遙望去,還能看到一些人坐在黃泉岸邊,看樣子是想在此悟道。
不過,他們也就想想吧,真有這種悟性,可以師法天地的人,壓根就不用不著來黃泉了。
秦陽沒靠近岸邊,現在還不是被人發現的時候。
他現在只需要等著肉身來接引就好,只是執念化身的話,融入了第二顆金丹,的確有機會鉆空子走出去。
但也只是有可能而已,單單這個化身的力量,明顯有些不太夠,一次不成的話,下一次黃泉擺渡人,恐怕就要出手了。
對方說的隨意進出,可不是鉆空子隨意進出。
再說了,只是一個執念化身,太沒安全感了,還是等到肉身來了再說吧。
現在黃泉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誰要是想對付他,有本事就進來。
秦陽沒走,而是在黃泉里隨意溜達。
沒多久,再次遇到黃泉擺渡人的渡船,對付站在渡船上,看向了他。
“怎么?走出黃泉還有時間限制么?必須要立刻走么?我對黃泉有了感情,多待一段時間,不行么?
你把暗夜優曇花的花瓣吐出來,給我找零了,我馬上就走。”
“……”黃泉擺渡人沒理他,這次連猶豫都沒有,直接將渡船掉頭。
秦陽撇了撇嘴,掌中浮現出小本本,翻看那一頁看了看。
看排序,是排在很后面的,應該是對船資的事不怎么在意,可既然會出現,那自然就是在意的。
當然,也有可能,是回來的時候,才在意這件事。
因為特別好用,提到花瓣,黃泉擺渡人就不想看見他了,愛干嘛干嘛。
三個疑似是血海的地方。
一個在沙海荒漠深處,傳說中旱魃遺骨墜落的地方。
一個在東海深入無盡之海的地方,那里有一個幽靈島。
一個則是在極北之地的冰原,那里有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裂縫。
三者共同像似的地方,便是去過那里的人,有些時候去探索的人回來了,有些時候,則是去探索的人,全部無聲無息的消失了,不管實力有多強。
這就是符合血海的第一個特征,只有存在和不存在兩種狀態。
沒有顯化的時候,就是不存在的,那么那里便是原來的樣子,可只要顯化出來,所有在那個范圍的人,都會直接出現在血海里。
再加上血霧之類的特征,這就是王百強給傳回來的消息里,三個可能會出現血海的地方。
但血海出現在哪,其實也是最不重要的。
這個地方,才是正兒八經的死地,走血海的那部分,也是最危險的,秦陽也不怕遇到什么。
反正三個地方附近,應該都有他的人在等著。
此時此刻,南蠻之地,黑黎所在。
仡樓與神牛,相對而坐,一人一牛中間擺著一副巨大的棋盤。
“秦陽要回來。”仡樓落下一黑子,隨口說道。
“我知道,不過,他能不能回來,還不一定呢,亡者之界出現,他若是跨越生死界限,便是跨越生死界限。
往生可以,卻不代表,他能用別的地方,完整的歸來。
這是不容于天地的,必定會遭天譴。
回來了,卻未必是復活了。”
神牛伸出牛蹄,控制著一顆白子落下,而后打了個響鼻,抬起頭盯著仡樓。
“他歸來之路,你肯定是知道的,你打算接引他么?”
“接。”
“他若不是府君呢?”
仡樓沒有再看棋盤,而是抬起頭,很是認真的道。
“最初的時候,我的確猜測他是府君往生而來,我黎族要下注,下在府君身上是最好的。
但是,現在你再說這句話就錯了。
我要接引的是秦陽,他是不是府君,都不重要。
相反,我現在更希望他只是秦陽。”
“賭上黎族么?”神牛眼神凝重了許多,再次問了一句。
“你又錯了,這不是賭,而是一個選擇,你只是一頭牛,你不會懂的。”
神牛鼻孔里噴出兩道白氣,怒氣在積攢。
仡樓面色不變,人卻在瞬間,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神牛伸出兩個蹄子,一把掀翻了棋盤。
仡樓在遠處浮現,搖了搖頭。
“看,你又來,這就是為什么說你不會懂,你只是一頭只會掀棋盤的牛而已。”
神牛人立而起,怒氣沖沖,正要說什么,他忽然轉頭看向另一邊。
仡樓也一起望去。
一人一牛同時消失在原地。
轉眼間,這倆貨來到黑黎祖地外面,兩旁鎮守的鬼神樂隊成員,連忙站起身行禮。
“你們守著,莫要進來。”
進入祖地,一人一牛站在入口處,定睛看向內部,里面看起來什么變化也沒有,但就是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變化出現了。
“這是……”仡樓臉上帶著一絲疑惑,他明明能感受到有什么變化出現了,卻完全發現不了。
這是自他修神魂之道之后,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
外面的鬼神樂隊,都是什么也察覺不到的,唯有他和神牛察覺到了。
神牛目光神光閃爍,碩大的鼻孔一漲一縮,嘿嘿怪笑。
“不會錯了,絕對是那條水脈,你黎族的先祖,當真是膽大妄為不怕死啊,難怪你們要在這里扎根,選擇這里成為埋骨之地,原來如此啊。
是不是當年,就把我也算進去了?”
“你莫要問我,我不過是一個沒有經歷過上古時代的后輩而已。”仡樓不為所動,根本不回答這種問題。
“行吧,我去看看。”神牛嗤之以鼻,踏步向著祖地的深處走去。
仡樓笑了笑,后退一步,站在了祖地之外。
神牛來到祖地深處,沉聲一喝。
“血海。”
下一刻,周遭的環境,便無聲無息的轉變了,整個祖地里,都化作了一片血霧籠罩的世界。
神牛周身神光涌動,行走其中,可他的周身,卻什么東西都沒有出現,血海的特性,仿若對他完全無用。
不多時,神牛便在血霧里,找到了懸在里面的秦陽。
秦陽閉著眼睛,四肢舒展,仿若在沉睡,當感受到有人靠近之后,秦陽睡眼惺忪的睜開了眼睛。
“神牛?”秦陽有些震驚。
“秦陽?!”神牛比他還震驚,竟然在血海里看到了秦陽。
“你竟然從血海里回來!”
“啊,好久不見,你怎么來血海了?”秦陽揮招呼,而后揉了揉腦袋:“我在這里完全感受不到變化,我這是已經回來了啊,你能出現,也就是說,血海其實是在南蠻之地么?”
“在黑黎的祖地。”
“……”秦陽有些驚悚。
這特么誰能想到啊?
他就算是想破了頭,也不可能想到這個地方。
祖地、陵寢等地方,絕對是想都不用想,就會直接排除的地方。
誰能想到,黑黎的狠人,敢把自己葬在血海里。
這是死了都不讓自己安生啊。
回過神,秦陽問了神牛一句。
“你是來接引我的?還是來攔住我的?”
神牛沉默了一下,想到之前跟仡樓的對話,沉聲道。
“接引你的,不過,你想好了,你走出血海的那一刻,便是你不容于天地的那一刻。
我不是你的天劫,但你想復活,也沒那么容易的。”
“我知道,這里只是我的一部分而已,還不到被天地不容的地步,別太危言聳聽了。”
秦陽當然知道,往生和復活,完全是倆性質的東西。
也知道復活沒那么輕松。
“你知道就行,走吧。”
神牛引路,帶著秦陽的化身,行走在血霧之中,片刻之后,血霧沉落,化作了一片汪洋血海。
他們行走其上,慢慢的,濤濤血海,不斷下沉,山巒的峰頂開始浮現。
直到最后,他們踏在了大地上,地面上最后一絲如同鮮血一樣的血海之水,也滲入大地消失不見。
秦陽抬起頭,看了看天空,什么都沒有。
“你先走吧,我就在這里待著,現在若是走出祖地,起碼也要先挨雷劈了。”
“哼,走什么走,仡樓在外面等著呢,你既然出現在這里的只是一部分,那你還是想想,怎么渡劫吧,再提醒你一次,你這種復活,沒那么容易,從你回來的那一刻開始,你的劫,必然已經開始了。”
“我也想知道,我的劫到底是什么樣的。”秦陽還莫名的有些期待。
只是雷劫什么的,再強的雷劫,他也是有把握渡過去的,而且若是雷劫的話,最好不過了,正好補充點力量。
壺梁。
秦陽的肉身,閉著眼睛,一路前行。
最近可謂是搞的人心惶惶。
因為一個月之前,秦陽的肉身,直線前行,橫穿了一個大宗門。
只是一步踏出,便踩爆了對方的護山大陣,所有的禁制也都跟紙糊的似的,連阻礙一下都做不到。
刀斧不傷,神通秘法無用,困陣如紙糊,完全沒用。
最后折騰了半晌,才發現,只是他們倒了血霉,宗門駐地正好擋在了秦陽肉身前進的路上。
秦陽的肉身什么都沒做,穿過了對方的宗門之后,繼續以那個穩定的速度前行。
秦陽的肉身一路前行,壺梁一陣雞飛狗跳,誰也不敢去攔著了,反正看樣子,秦陽的肉身,似乎也沒準備做什么,也沒出手傷人,只是在往前走而已。
只是走著走著,秦陽的肉身微微一頓,稍稍調轉了一個方向,前方不過數十里的地方,正好有一座小城。
秦陽的肉身,來到小城門前,停了好久。
那些跟在后面,不敢靠近的修士,盯著城池左看右看,也沒看出來有什么特別的。
青林城,只是一座小城而已。
片刻之后,秦陽的肉身動了,這一次,他沒有以直線前進,橫沖直撞,而是順著街道,一路無視所有的人,來到了城西的一座小店鋪前。
他伸出一只手,推開大門,自顧自的穿過店鋪正堂,來到了后院,坐在后院的一個石凳上,再也不動了,所有的氣勢、氣息似乎都隨之消散,如同一具很平常不過的尸體。
這里,就是他曾經的家,來到這個世界之后,第一個能給他帶來安全的地方。
當年的小雜貨鋪。
小店鋪的主人,被秦陽的氣勢嚇的面色發白,等到秦陽的氣勢收斂了,他才哆哆嗦嗦的爬出了店鋪。
他曾聽說過,好幾百年前,有個強者,就是從這個小店鋪走出去的,可這種話,誰信啊。
青林城這種小城,筑基修士都很少見,還幾百年前從這里走出去,就成強者了?
這話賣家自己都不信,就是忽悠人的。
可現在,小店鋪現在的主人信了。
他被嚇的戰斗站不起來了。
片刻之后,一道道遁光從天而降,半空中的,一個個不會出現在青林城的高手出現。
他們看著坐在店鋪后院,一動不動的尸體,齊齊長出一口氣。
尤其是一個老者,他都快急死了,按照秦陽之前前進的路線算,他的宗門駐地,好死不死的,也攔在了那里,他想要搬遷宗門,也已經來不及了。
現在看情況,這位大能的尸身,短時間應該不會動了……
萬幸萬幸。
ps:又是差不多九千字大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