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沈驚海那理想化的標準來說,彩兒一定不是最理想的那個賢妻良母,姑且不論手術前的性別問題,單單是性格上面,這個過度天真的姑娘也絕達不到沈驚海的擇偶智力要求。
但另一方面,彩兒卻用她獨有的特長彌補了自己的缺陷。
她的家務活兒做得非常漂亮,無論是洗衣、做飯、整理房間,她都有著遠超任何人的水準,讓沈驚海也大開眼界。
沈驚海身為副城主,飲食起居都有下人伺候——人數不多,只有一兩人,但都是服務業的精英,業務素質相當過硬。可是和彩兒一比,就在各個細節方面都體現出了差距。
彩兒的飯菜一定不是最精致最華美最考驗技法的,卻一定是最合沈驚海口味的,而且每頓飯菜,都能根據沈驚海當時的心情而烹制,菜中五味無不恰到好處,她打掃房間沒法做到專業清理工那般纖塵不染,但卻總能將家中細碎的雜物擺放得獨具匠心,讓人眼前一亮。
而沈驚海看來,一個能將家務活做得精彩絕倫的女子,已經足夠做一個賢妻良母。
所以對這個新婚妻子,沈驚海也是說不盡的寵愛,哪怕現在還天色大亮,他便準備對妻子施以愛的灌溉。
然而正當他伸出手去的時候,忽而眉頭一皺:門外來了不速之客。
沉吟了片刻,沈驚海決定暫且壓下心中的欲火,整理了神情和衣衫后,來到門前。
門外是兩張看來格外眼熟的蠢臉。
沈飛鴻,沈飛鵠,被長輩們寄予厚望的沈城精英,其中沈飛鴻更是城主沈若石欽點的隔代接班人。換做往常,沈驚海就算看在城主的面子上,也要對這兩人另眼相看,但此時被打擾了居家雅興,沈驚海心情正是惡劣時候,看這兩兄弟頓時覺得面目可憎。
“有何貴干?”帶著一絲冷意,沈驚海開口問。
兄弟倆一聽就有門,這種拒人于萬里之外的態度,和正常時候的沈驚海簡直判若兩人,一聽就是心中有鬼。
于是沈飛鴻開門見山道:“驚海先生,近期城內關于火龍燒盤一事,傳的沸沸揚揚,不知先生有什么看法?”
沈驚海聞言一笑:“你們懷疑是我做的?因為我的五行仙術可以模仿出天道火龍?不錯,找遍整個沈城,能以一己之力觸動大道,卻不引起七十二陣的反應,也只有寥寥數人,城主大人算一個,我則是緊隨其后的一個。而比起閉關中的城主,我這個隱居的前副城主的嫌疑要高得多,對不對?”
沈飛鴻沉吟了一下,心說我們之前怎么沒想到這么刁鉆的角度……但這么說也不錯,便點點頭:“正是如此。”
沈驚海不慌不忙,辯解道:“然而你們卻忽略了此時的沈城不同以往的沈城,能搬運五行,觸摸到天地大道的,此時城中還有一人。”
還有一人?兄弟二人再次面面相覷,然后將目光轉向遠方。
是指王九么?
想要以五行之力碰觸到天地大道,非得是對五行有極其深刻的理解,仙道修為極其精深的高手。目前來看底線至少是修為在排山境中期以上,且有著絕品的五行傳承,這樣的人找遍整個相州都不多見,沈城里更是屈指可數,僅有的幾個,兄弟倆都能輕易叫出名字,會被忽略的,恐怕只有神秘莫測的王九了。
“是李風云啊。”沈驚海嘆了口氣,“那人天賦高絕,實力不亞于城主,而雖然他不以五行仙術著稱,但劍神體其實可以擬化萬法,他妻子陸莘又正好掌握了陸家的金烏真傳,兩相結合,將金烏火演繹成天道火龍,也不是什么難事。“
臥槽,這個角度真是異常刁鉆!
兄弟倆雖然是帶著成見而來,但聽沈驚海這么分析,卻不由感覺實在是很有道理。
李風云作為沈城過去幾十年的最大敵人,相關資料在沈家高層是必修課,關于他的風云化神訣,風云體,劍神體也早不是秘密。理論上,大成狀態的劍神體確實能以手中劍意模擬世間已知的一切法,而陸家的金烏真傳也確是以火行著稱,所以理論上李風云也的確有作案可能。
沈驚海又說道:“而且李家也有作案動機,眾所周知青云城的著名作者李經綸一向視三生石為死敵,而李經綸與李風云的妻子陸莘私交甚好,所以李風云為了李經綸而打擊三生石,也大有可能。”
沈飛鴻忍不住反駁道:“火龍燒盤,分明是在維護三生石的口碑聲望。”
“外人哪里知道沈城出版聯盟的勾當?”沈驚海說道,“在一般人看來,這不正是三生石蓄勢已久的一次營銷?一旦成功,人氣將攀升至近年來的最高峰,所以李家當然要不遺余力地打壓。”
“這,兩城剛剛締結友好關系……”
沈驚海打斷道:“所以沈城更不會為了區區一個三生石而大動干戈,所以李風云才有恃無恐。你們啊,還是再把調查功夫做足一點吧。”
說完轉身就走,兩扇漆黑的大門在身后吱呀一聲合攏,光亮的漆面映出了兩張目瞪口呆的臉。
的確有幾分顯蠢。
兄弟二人心中實在是翻滾沸騰,沈驚海這副城主簡直太厲害了!顛倒黑白混淆是非,這要不是他們事先做足準備,而且各自智力指數都在4以上,還真要被他糊弄過去了!
但正因為他們已經有了先入為主的判斷,沈驚海這番言辭反而更加可疑。
你一個化外隱居之人,怎么對沈城里的火龍燒盤一事如此了解?而且一開口就是好大一口黑鍋直接扣給李風云,邏輯推理嚴絲合縫,讓人硬是抓不到破綻……這要不是蓄謀已久,怕不是智力指數要突破天際。而他要是真的智力指數突破天際,怎么可能相親10年都找不到對象?
說辭太過完美,反應太過迅捷,反而是露了破綻。
沈飛鴻嘆了口氣,從胸前取出一方符印,然后輕聲說道:“爹,我們的對話你都聽到了,這下還有什么疑問嗎。”
半晌,符印中傳出沈子瓊的聲音,其中帶著幾分惱怒:“這還有什么可問的?好個李風云,我們把他當貴賓招待,他卻在城中縱火!我這就派人和他理論!”
聽聞此言,沈飛鴻寬大的手掌下意識就是一用力,翠綠的符印喀喇一聲綻出了裂紋……好在沈城的軍工制品特別結實,哪怕出了裂紋依然能照常工作,只是聲音變得略微失真。
沈飛鵠搶過符印,無奈地說道:“爹,麻煩你別再看你和子瑜叔叔的相冊了,多花點心思考慮現在的問題好不好?”
過了一會兒,符印中傳來沈子瓊略微走調的聲音:“抱歉,我剛剛在回憶和子瑜共度的幼年時光,頭腦有些不靈光。總之,沈驚海這么說,基本也就坐實了他的作者身份,此事至此,已無需進一步調查取證,我今晚便擬個官方通報出來,宣布火龍燒盤系三生石本人所為,但其真實身份不宜公開。然后,就姑且將此事遮掩過去吧。”
沈飛鵠聞言,點了點頭。
的確,這才是妥當的處置方式,面對滿城風雨,官方總要拿出個說法,但沈驚海辛辛苦苦隱藏這些年的真相,也沒必要在沈子瓊手中曝光出去,所以官方通報中只提幾個關鍵信息便可以,余下的部分,或許有心人能推測出真相,但大部分人應該是猜不透的。
幫沈驚海做到這個地步,沈子瓊也算仁至義盡了。
與此同時,沈驚海回到臥室,看著重新梳妝過的妻子,不由露出一絲笑容。
“怎么了,笑得這么開心?”
沈驚海說道:“因為擾人的不速之客終于走了,咱們,也可以繼續方才的工作了。”
彩兒頓時臉上一紅:“不要啦,我要準備晚飯了。”
“卿不聞秀色可餐?”
夫妻二人旖旎至深夜,看著枕邊沉沉睡去的妻子,沈驚海心中的確是有種志得意滿的幸福感。
一半來源于這位活兒好的妻子帶給他的日常性福,另一半則是,火龍燒盤一事,正完美地按照他預設的軌跡在推演。
有了今天那番話,考慮到沈子瓊的智力水平,應該是已經斷定了三生石的真實身份便是他沈驚海。而這個消息,在隨后的一段時間里,應該會沿著各個渠道傳遍沈城。
沈驚海當然不是什么三生石,他也從來都對言情興趣缺缺,但是……只有這樣做,才能幫助那個真正的作者,掩護好自己的身份。
想到此處,沈驚海靜靜地走下床來,在書桌前提起筆來寫信。
“城主大人,三生石、火龍燒盤一事,目前已告一段落,具體經過如下:……”
簡單將事情總結之后,沈驚海將信以琉璃飛劍送入沈城,微微嘆了口氣,嘴角洋溢起笑容。
看到這封信,城主大人應該相當開心吧,雖然如今他閉了死關,自己再也難以見到那冷峻的面容下偶爾泛起的笑臉,但只要在心中臆想,都會讓沈驚海有種由衷的滿足感。
然而,正當沈驚海伸個懶腰準備重新上床休息的時候,忽然心有所感,目光隨之向身后轉去。
臥室門口,一個高大的身影,安靜地站在那里。
哪怕只有輪廓,沈驚海也絕不會錯認了這個身影,一時間,如狂濤一般的欣喜淹沒了他。
“城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