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30日
美麗的事物,總能得到不公正的優待。
同樣的行為,由美麗的一方做出來,人們就會給予更高的贊賞。例如一個高明的演奏家,如果恰好有美麗的外形,人們就會高呼贊嘆才貌雙全。而如果恰好相反,人們就只會悻悻然地發出天無絕人之路這樣分不清是贊美還是貶損的感慨。
同樣的道理,即便是人們深惡痛疾的犯罪行為,如果犯罪者擁有美麗的容貌,人們心中的厭惡感也會不知不覺地消散許多,甚至枉顧事實地期望她能得到洗白甚至原諒。
早在人類文明形成之初,先祖就感慨這是一個看臉的世界,而成千上萬年過去,這個根本規律也沒有改變過。人類,對美麗的事物總是特別寬容。
對雙份的美麗,自然是加倍的寬容。
而兩位絕美的女子擁吻在一起,畫面之美麗,則可以接近乘數效應,在那瞬間迸發的美感,足以讓人忘卻關于她們的一切罪孽。哪怕是殺人兇手,毀滅世界的魔王,單憑這份美麗也足以贖罪。
人性的缺陷就在于此,天外神劍早在九州時代就深刻了解過這個問題,尤其是親眼目睹過老趙勾結商斕妃為所欲為的樣子以后,更是將當時的每一個細節都記錄下來,作為人類丑態的罪證。
而此時此刻,隨著她將當年的畫面重現出來,圍觀的數十萬民眾也不出意外地被這副畫面感染,頃刻間忘記了所有關于趙沉露的不愉快,心中只有發自內心深處的感動與喜悅。
如此精純的心思,雖然只有短短片刻,但剎那間卻如同某些執行了狂熱祭典的宗教,升華出浩瀚如海的精純愿力。
“贏了。”
當滂湃的力量沿著天外神劍設定好的軌跡,于冥冥無形中流入趙沉露的體內時,女子就知道勝負已定了。
這股力量是如此龐大,以至于充斥周身以后,讓人有了舉手抬足就能橫掃寰宇的膨脹感。伴隨著輕微的呼吸,大地與蒼天都在隨之顫抖共鳴,不斷發出臣服的哀鳴。周圍的時空仿佛靜止,趙凌波苦心打造的漫天星落在剎那間被凝結在半空,每一顆星辰,每一個時空的扭曲碎片都停止了蠕動,被牢牢束縛在原地。
剎那之間,仿佛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這種微妙的感受,讓趙沉露如同淪陷一般,陶醉其中。
這是在九州時代,她也難得體驗的至尊強者的感受,唯有修為已貫通天地,將大道法則掌控于雙手的破虛仙人,才能在凡世間享有超凡脫俗的優越。
在九州時代的漫長歷史中,能夠超凡脫俗的,打破最后一層禁錮抵達彼岸的,只有天外神劍一人。而貴如九仙尊,也只有在天外神劍開始駕馭坐騎的時候,才能以共感的方式,部分體驗到至尊的滋味。
如今,舊夢重溫。
天外神劍運用力量的方式非常巧妙,哪怕此時劍世界的重建不到百分之一,卻依然在頃刻間,就將純粹的愿力轉化為趙沉露的真元,而后沿著肉身已經鋪設好的軌道運轉、醞釀,化為與外在天地勾結在一起的神通玄妙。
這種由內而外的神通,無論體驗多少次,趙沉露仍是感到欲罷不能。
真元轉化的模式和效率,神通的構筑與使用,每一個細節都完美無瑕,仿佛天地大道親自為她做出了仙道之路的修行示范。任何一個修仙者都會為此如癡如醉,仿佛畢生追逐的夢境理想,已經擺在手邊任人觸碰。
然而夢境終歸只是夢境,片刻之后,玄妙的境界就煙消云散。巔峰的姿態只維持了片刻時間,就耗盡了金玉城的百萬愿力,然而片刻時間,就足以讓天外神劍改天換地。
不知不覺間,天空的夜幕已經煙消云散,千萬顆星辰無聲無息地歸于虛無,驟然綻放的光明,讓廣場上數以十萬計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頭,瞇上眼。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天上的一切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趙沉露,和趙沉露擁吻的情侶,以及她們的對手趙凌波,全都在空中消失不見了。
“這,這是……怎么情況?”
趙洪武戰戰兢兢,左手捏著逃生到飛燕山的轉移符印,右手捏著一封題為《只要你饒我一命我就給你做牛做狗》的投降書,迫切地想要知道最后的結果。
雖然從理性推斷,在萬眾一心的百萬愿力失控以后,勝負就已經一目了然,但萬一有什么意外呢?
愿力失控的時候,正是趙沉露處境最為被動險惡的時候,趙凌波全力驅使碎月劍陣,已經將趙沉露壓得喘息艱難,說是千鈞一發也不為過……萬一趙沉露并沒有血戰天賦,百萬愿力的升華也來遲了幾分呢?
“感知不到她們的波動,好像……消失了一樣。”身旁,趙洪文稍微冷靜一些,右手一邊暗中將題為《我早就看出趙洪武狼子野心,一直緊緊跟隨在他身后伺機而動》的投降書藏好,一邊說道,“消失得非常徹底,我以通靈術都找不到她們的蹤跡,我懷疑……很可能是剛剛她們是進入了時空扭曲之中。”
“時空扭曲?你是指……碎月劍陣的那些星辰節點?”趙洪武先是驚訝,繼而就是欣喜,“那時空扭曲是直接連到混沌虛空,無窮遙遠的地方,如果被打入虛空,就算大羅金仙也難以返回相州!這,豈不是說她們已經死定了!?”
趙洪文推算了一番,說道:“雖然有些不可思議,但目前來看,這的確是最有可能的一種發展,趙凌波她既然把什么都算計到了,一定也預料到了萬眾一心的愿力質變的可能。如果她不能用常規的方式將趙沉露殺死,那么,又翻開什么底牌,和趙沉露同歸于盡也很有可能。以趙沉露的性子,對于這種背叛一定是羞怒之極,趙凌波落在她手里生不如死,還不如同歸于盡了。”
雖然這番推論簡直是一廂情愿,但趙洪武聽了卻連連點頭:“一定是這樣,那三人一定是同歸于盡了。趙凌波膽敢發動政變,暗算趙沉露,肯定早就做了全盤的算計,如若不然趙沉露也不會一開始就中了她的招!”
“而且她絕對有同歸于盡的手段。”趙洪文又說:“碎月劍陣從陣圖上看,本質上是扭曲時空,接引混沌虛空中的太陽真火來克制趙沉露月華真元的,其中如何定位到混沌虛空中的太陽真火的部分我是完全看不懂,但是扭曲時空的部分,我試著略微解析過一點,如果在緊急時候,對這部分陣圖進行過量的真元灌注,很可能引發虹吸效應……”
“時空扭曲的虹吸?”趙洪武倒抽了口涼氣,“對面可是不知定位何處的虛空太陽,一旦虹吸效應引發連鎖反應,整個金玉城都要被吸進去啊!”
“金玉城有護城大陣,不會受時空扭曲的影響,但是當時正處在戰場正中的幾個人,無論怎么想也沒有幸免的可能。”趙洪文說到此處,嘆息一聲,“唉,趙凌波為了這一戰還真是煞費苦心啊。而趙沉露,被自己最信任的貼身侍女算計到這個地步,死也活該。”
“嗯,說得沒錯,被你算計到這個地步,我的確是活該啊。”
與此同時,在一個渾圓的灰暗空間里,趙沉露不無自嘲地嘆了口氣。
女子面前是一面明鏡,鏡中映出了廣場上的晴朗日空,趙氏兄弟的愁眉苦臉,以及數十萬人的茫然無措。趙沉露看著鏡中的畫面,露出好笑的表情。
在她身旁,趙凌波委頓在地,身體不由自主地蜷縮成團,瑟瑟發抖,而七竅之中都溢出了血絲。
碎月劍陣被破時,她根本來不及翻開什么同歸于盡的底牌,只覺得劍陣霎時間就失去了控制,再然后就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吸力拉到了這個狹小而神秘的空間里。
“這是碎月劍陣的隱藏小彩蛋,在億萬星辰里,有一顆并沒有接引到太陽真火,而是留給我的一個避難所,只要能準確定位,就能在星辰轟擊的時候躲入其中,安然度過……不過我從來都沒及時找到過它,每次都被打得抱頭鼠竄。”
“那是因為你從來不肯認真按照我的計劃錘煉你的神識。”王九適時點評道,“否則的話,以我為你完善的月神算法,你理應算得出避難所的位置,而決戰的時候你也能堅持得更久一些。”
趙沉露吐吐舌頭:“堅持的久些,可能就活不過來啦。反正有你幫忙,什么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說完,趙沉露又看向地上的趙凌波。
“現在,優先解決一下你我的問題吧。”
趙凌波猛地睜開眼睛,赤紅的瞳孔絲毫沒有落敗者的萎靡,反而有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你果然不殺我。”
趙沉露笑道:“問題解決以前,你想死都沒那么容易,說說看吧,背叛我的理由是什么。”
趙凌波聽到這個問題,微微一笑。
“你猜?”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