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之后,‘絕不摻水’酒館。
明媚的午后陽光,給微微泛涼的天氣帶來了些許愜意的溫暖,幾只流浪狗慵懶的趴在酒館門外,耐心的等待著殘羹剩菜的降臨。除了食物以外,鮮有東西能引起它們的興趣,就連不遠處一只斷尾貓兒的大膽挑釁,也不能讓它們挪動分毫。
不過這幾只流浪狗卻有些擋住了酒館的大門,某位想要進入酒館的客人大聲呵斥它們幾句,又狠狠踢了一腳后,才讓它們挪的遠了一些。
酒館內的客人不多,零星的幾位客人或是悠然的抽著煙斗讀報紙,消磨無聊的時光;或是兩人一對打著某種奇怪的紙牌。伴隨著紙牌落桌時的輕微聲響,還有‘抱歉’、‘謝謝’、‘打的不錯’之類的問候話語,很顯然打牌的雙方都十分有禮貌。
酒館老板班杰明端著餐盤從廚房內走出,將食物和酒水放在了新進來那位客人的餐桌上。盤內的食物頗為普通,有新鮮出爐的白面包、數片火腿、少量奶酪、一大勺番茄煮豆子,以及四個新鮮的生雞蛋。
客人從餐盤上拿起一個生雞蛋,將其打進了啤酒杯中,“聽說了么,最近城里有些不太平,出了很多事情。”之后他又拿起了第二個,并隨口和班杰明閑聊著,“看來這個冬天又是一個‘凜冽之冬’啊。”
“出了什么事?”班杰明看著客人吮吸了下手指上的蛋液,“難道又有乞丐或者酒鬼死在了路邊?”
“不,這次出事的可不是我們這些底層的普通人!”客人加到第三個雞蛋后停了下來,并開始用勺子在啤酒中不斷攪拌,“是那些身份崇高的貴族,有好幾家貴族都出了事。”
“什么事情?難道又是你那個在巡邏隊中的表弟告訴你的?”班杰明好奇的坐了下來,“說來聽聽。”
客人喝了一口加過生雞蛋的渾濁啤酒,滿意的點了下頭,“如果我跟你說了,你可千萬不要外傳啊!”他壓低聲音囑咐著,“要知道這些事情目前還只是在市政廳內部流傳,并沒有公之于眾,而且他們暫時也不打算公之于眾。”客人在說‘暫時’這個詞的時候,雙手比劃了下引號,顯然這個‘暫時’的時間不會太短。
“放心,我什么都不會跟別人說的!”班杰明給了對方一個‘我很可靠的眼神’,但其實雙方都沒有在意這種不切實際的保證。
拜托,這里可是酒館,雖然不算太熱鬧,但也是間酒館!從這里說出去的任何秘密,都等于某位美女在城市最大的月桂廣場上赤(和諧)裸的跳舞——要不了多久全城都會知道。所以在這里,‘保密’是一種很不切實際的承諾。可話又說回來,如果在講述“秘密”之前,沒有“不要外傳”這句話作為鋪墊,就總會感覺少點什么,會顯得你這個“秘密”的珍貴性分量不足。
客人將最后一個生雞蛋打在熱騰騰的番茄煮豆子上,又簡單的攪拌了一下后,很是興奮的說道,“你可能不知道,泰莉莎伯爵夫人府邸的一個小女仆,某天夜晚被人綁在了廚房的椅子上!”
“綁在椅子上?那個女仆受傷了么?”班杰明問,“誰干的,小偷?”
“這就是整件事奇怪的地方。伯爵府邸什么東西都沒丟,護衛們也什么都沒發現。而且那個女仆醒來之后,也迷迷糊糊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是……”客人說到這時,不出意外的停頓了下。
“但是什么?”班杰明配合的詢問著。
“但是,嘿嘿……”客人先是猥瑣的笑了下,然后才說道,“我表弟告訴我,那個女仆在被人叫醒的時候,嘴邊還殘留有一些乳白色的東西。嘿嘿,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這并不難猜測,班杰明可是開酒館的,“難道行兇者是一個膽大妄為的色狼?”他皺著眉頭問,這下不知道又有多少清白的姑娘要遭殃了,“色狼抓住了么?”
“沒有。”客人搖了搖頭。
“他為什么要對個女仆下手?那個女仆很漂亮么?”班杰明又問。
“漂不漂亮不知道,反正這件事暫時是這么定性的。”他又說了個‘暫時’,又比劃了個引號,“后續的結果還得看有沒有新的發現,不過我估計很懸,你應該清楚咱們城市的守備力量怎么樣,否則也不會經常發生奇怪的事情。”他撕開白面包,就著摻了生雞蛋的番茄煮豆子大口吃了起來。
“伯爵夫人沒出事吧。”班杰明將桌子上的雞蛋殼扔進了垃圾桶中。
“切,她倒想出事,但誰能對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女人感興趣呢?”客人吃了幾口后,又把干奶酪用餐刀切碎,加入到了煮豆子里。
即便已經看過很多次了,但是這位客人吃東西的怪異方式依然讓班杰明有些費解。他將自己的目光從客人那糊狀的食物上挪開,“泰莉莎夫人的年齡雖然有點大了,但是她保養的很好啊,聽說依然風韻猶存、嫵媚動人。”
“那只是白天,如果到了半夜……”客人突然住嘴,看了一眼酒館老板后,才又慢騰騰的說道,“到了半夜,寫了裝扮,誰知道什么樣呢。”
班杰明理智的沒有多問,“一個色狼還算不得什么大事吧。”
“發生的事情可不止這一件呢!”客人又恢復了興奮的神色,“你絕對猜不到,‘矮袋鼠’家族也被人在深夜襲擊了。”
理查德男爵?他們家族的紋章就是一只啃食像樹葉的矮袋鼠,“那個色狼干的?”
“額……,我想應該不是同一個人吧,畢竟性質不太一樣。”客人說,“當時那個歹徒從樹上直接跳到了理查德男爵的馬車頂部,然后一拳打暈了男爵的車夫,并用武器綁架著男爵進了旁邊的小巷……”
“真不是那個色狼?”
“應該不是。”客人說,“幸好當時那個行兇者落在馬車上的時候,所發出的聲音有點大,吸引了不遠處一支巡邏隊注意,然后巡邏隊看到了那輛停下的馬車和昏倒的仆人,及時搜查附近區域并將男爵救了下來。”
“歹徒的目的是什么呢?”班杰明問。
“是搶劫吧,畢竟‘矮袋鼠’家族可從來都沒有什么仇人的,他們家族的人就像紋章上的動物一樣,讓人有好感。”客人一邊吃,一邊說道,“況且男爵自己也是這么說的。他說綁架他的人目的就是搶劫,搶走了他隨身的一些財物。不過我的那個表弟當時剛好就在巡邏隊內,他看到了男爵現場的臉色,跟我說事情可能沒這么簡單。”
客人又喝了一口啤酒,“你知道我表弟的,他的眼睛相當敏銳,如果有商人暗地里偷稅漏稅,他絕對是一抓一個準!所以稅務官每次收稅的時候,都會叫上我表弟,說不定他以后也能當上稅務官呢!”
哼,也就干這個最敏銳,班杰明在心里腹誹,“還有么?”
“當然,否則怎么叫‘凜冽之冬’呢。”客人抬頭看了一眼那邊因為打牌而大聲爭吵起來的兩個人,然后又低頭對酒館老板說道,“畢維斯子爵也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班杰明驚訝的問,“居然有人敢對他下手?”
畢維斯子爵,古斯丁家族的一個分支。這個家族在神圣阿拉索王國內的勢力很大,家主圣古斯特堡公爵屬于那種擁有大量封地的實權公爵。他們家族總是聲稱自己有龍類血統,連家族紋章用的都是一條看不出種類的巨龍。并且為了保證自身血統的純正,他們的族人一般只在家族內通婚。
古斯丁家族的人屁股后面都有一條細長的尾巴,畢維斯子爵也不例外。他們總是說那尾巴是龍類血統的顯性證明,但人們卻對此并不相信,私下里更愿意叫他們為‘猿猴家族’。
“畢維斯子爵半夜睡覺的時候,感覺有人在摸自己的屁股。”客人眉飛色舞的敘述著。
“那個色狼。”
“額……,不知道。”客人不太確定的說著,“子爵剛開始以為那個摸自己的人是自己的表妹呢,可是他隨后又想起來,自己的表妹早在幾天前就回去了……”
“然后呢?”
“驚醒的子爵想要奮起反抗,但是卻發現自己被綁在了床上!”客人開心的說道,“子爵的四肢被綁在床的四角,嘴上也被人用棉布勒得很緊……”
“等一下,難道他之前沒醒么?”酒館老板對此感到不可思議,“我是說,被人堵住嘴綁在床上的時候。”
“因為他其實是被打暈的。”客人解釋,“我是說,他先是被人打暈了,綁在床上,然后醒來時誤以為自己在睡覺,表妹在摸自己屁股。”
班杰明恍然,“你繼續。”
“行兇者問了子爵幾個奇怪的問題,又看了看他屁股上的尾巴,之后就轉身離開了。”
“什么都沒拿?”班杰明對此感到好奇,所有事情都透露著詭異。
“是的,什么都沒拿,奇不奇怪!”客人再次將聲音壓的很低,“事實上表弟和我說,他懷疑那個人是國王派來的。我本人也是這么想的。”
“為什么?”
“你想啊,圣古斯特堡區域那么大一片肥沃的土地都歸古斯丁家族,而且他們家族的軍隊也不少。雖然這是偉大的托奧一世承諾過的,但是我們眼下的這位國王的心氣可是很高的,說不定就會對此感到有點膩歪,想要先拿這些分支家族開刀,收集罪證,然后割一塊地下來。”
“可能么?”班杰明疑惑的問,“與其他國家相比,我們國家的封地貴族已經很少了,再這樣做難道不會引起貴族階層的不滿么?”
“權利的事情,誰說得準呢,反正跟你我沒有關系。”客人說道。隨后他又給酒館老板講了另外兩件貴族被襲擊的事情,并將餐盤內的食物一掃而光。
客人看到班杰明親自在收拾餐桌,便出聲詢問道,“你新招來的那個大塊頭的侍者呢?”
“在二樓。他好像有個親戚過來了,正在聊天。”班杰明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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