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我有節咋砍不了?”
李軒聞聲愕然,不服氣的甩了兩下手里的象竹節,揮舞雞毛撣子一樣,“楊正則貽誤軍機呀,他自個不敢下船赴營繳令,找個替死鬼來出氣。當我知燕國事,就不知河上的事兒嘛?我最喜歡砍人出氣了。”
漁陽都尉楊景,楊正則,西漢名將楊僕之后,就是拒馬河里幽州水軍的最高指揮官了。
說是幽州水軍,實際是漁陽郡國水軍。
漢代的水軍都是郡國兵,沒有中央軍,甚至沒有把水軍獨立出陸軍。
即便早在西漢,武帝七次巡海,戰船四千艘以上,水軍卻始終沒有單列。唯一的水軍將領官職,只有個“樓船將軍”,就是領那種比城墻還高,動輒長達三十丈的大樓船的。
大漢水軍都是由陸軍將領,甚至由騎兵將領指揮的,主要作為運輸船使用。
一堆姓馬的最愛找的便宜祖宗馬援,將號就是“伏波將軍”,就是去交趾平叛的時候,率領過兩千艘浩浩蕩蕩的戰船,二定交趾闖出來的“伏波”名聲。
但這家伙是放牧出身,陸軍將領,在劉秀麾下是帶騎兵的。
實際就是把南部州的郡國所屬戰船,都統一交給他統帥了。
江東的都督就是陸軍將職,刺史的帳下都督,或大將的部曲督,州最高一級就是公孫瓚的假節都督,被刺史賦予符節,讓渡了軍權。
李軒就是假節都督,節就在他手里呢。
可田豫不認,無奈的看著雞毛撣子一樣把節甩來甩去的家伙:“假節的是玄德,不是小仙。”
“大哥操節與我節操,那不一樣么?”
李軒不以為然,沒把自己當外人,得意洋洋的拿節浮塵一樣虛甩了下身前站立著的小校,“給你兩個選擇,要么,入伙,北方軍第一個水軍亭長,就是你啦。要么,楊正則貽誤軍機,我明天再尋他晦氣,今晚上先砍了你。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
小校聽懵逼了,一臉的崩潰之色,又滿是不解:“小人微末之軀,何勘仙帥延攬?”
“你名兒起的好啊。”
李軒得意極了,翹著二郎腿兒抖啊抖啊的,一臉嘚瑟,“我以為你江東人呢,沒想到啊沒想到,你程普是右北平土著呀,還不快到我碗里來。”
程普真懵了,一臉不可置信之色:“仙帥果然能掐會算,竟知普將至江東。”
“至個屁,你的出身從我這出一樣的,你不入伙就出不去,何必應一縣丞之征?”
李軒笑瞇瞇的看著程普,道,“朱中郎征孫文臺為佐軍司馬,孫文臺又征德謀,那佐軍司馬不也個中郎將掾史么?那你這不副官的副官么?再說了,是副官的副官,還是副官的隨從,都沒定呢吧?”
漢代沒縣長,“縣長”是皇帝的意思,縣丞就是縣令的副手,一般主管鄉兵與治安的就是縣丞。
四月右中郎將朱儁,被黃巾軍波才所敗,損兵折將,撤防長社。為補兵力不足,與劉虞一樣,也是遍撒招賢榜,發檄邀各州郡國會剿翼州黃巾。
孫堅當時在下邳縣丞任上,對窩在鄉下緝盜沒興趣了。黃巾風云一起,與劉備一樣,這樣的英雄肯定是不甘寂寞的。
于是,孫堅就甩下縣丞不干了,攏了一幫家鄉揚州吳郡富春的小伙伴,與下邳認識的一幫小流氓,就北上翼州找朱儁去了。
時下孫堅就在幽州南鄰的翼州呢,被朱儁舉為佐軍司馬,屬于散官,參謀。
漢朝沒六部,小官沒攏在吏部冊上,都是以大官的掾屬,佐軍,假司馬,假節等存在的,門生故吏,私相授受。
有事了就給個印,給個符,給個節,幫我辦事去吧。
所以,秦漢尤重虎符,印綬,節。
古代交通不行,疆域那么大,來往不頻密,彼此不認識的。認的就是符印節,認憑據,可事后勘合,不認人的。口說無憑,按戳為證,你說你是誰,我不認識你,把另外半片虎符,腰里的印綬,持有的節,拿出來看看。
古代重名聲就是這樣,名聲就是印綬,符節,比臉好認。
再壞的名聲,都比無名之輩強,生不能五鼎食,死當五鼎煮。
孫堅就是先有名,方有資格食鼎的。
孫堅十七歲那年,見海賊登陸,一個人拎把刀,邊朝海賊大步走去,邊左右顧盼指點:“你們從左邊繞過去,右翼包抄,抄海賊后路。”
一群海賊正在海邊整理財貨,吃了一嚇,以為官軍進剿,立馬放下財貨,逃回了海舶。
一般人見海賊就躲,他則大步迎上,這就不是一般人了。
反動的人,與大多數反向運動!
實際孫堅就一個人,一把刀,全靠忽悠。
建立在膽魄與智慧之上的忽悠,英雄豪杰。
于是,小孫堅名聲大噪,通往縣丞的天梯,就是這么來的。
孫堅就是豪杰,就有名聲,到了翼州朱儁軍中,就打聽附近北地有名聲的豪杰。
甭看孫堅做的是縣丞,可有那么多流氓跟隨,就可知這不是什么讀書人出身的斯文父母官,這是流氓官。
流氓就喜歡打聽流氓的事。
程普就是個官場流氓,他是幽州右北平的小吏,與獄吏蕭何一樣,是個曹吏,水典曹。
他這個吏職,是為郡國水師提供舟船器械的后勤曹官。
可舟師器械,戰船修繕,連接著其后的伐木,船材晾板,種麻搓纜,箍桶匠,桐油熬煉,漆匠木匠帆匠等相應匠作與民生呢。
右北平鄰渤海,南邊與漁陽瀕海一段,就是未來占據天下鹽產三分之一,古代最大的海鹽場,長蘆鹽場啊。
時下沒鹽場,但有零星海邊熬鹽的鹽戶。海邊沙灘鹽堿地是沒燃料的,要在內地雍奴一樣的大澤,沿河溪與濕地附近,割蘆葦。送蘆葦到海邊,海邊的鹽進內陸,都要走水路呀。
江河才是古代的戰略鐵路與高速公路網呀,用小毛驢運,那個成本鹽就成白粉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程普就是水典曹,愛交私人朋友,不太顧全鹽鐵專賣的大局。誰不予他交朋友,他才把人抓進大局。
鹽鐵專賣,敢為鹽戶提供燃料,熬制販運私鹽的都是什么鳥人?能與為了自由貿易,為了商業自由,不惜為私鹽販子輸送燃料的能源商。與為了打破壟斷,為了老百姓能吃上低價鹽,頑強拼搏的私鹽斗士,稱兄道弟的官吏,不是流氓官還能是斯文官?
孫堅家鄉就是揚州,揚州私鹽甲天下,江東的私鹽船來幽州傾銷海鹽,沒坐地豪強遮擋接應,是不可能的。
天下流氓是一家,孫堅與身旁的小伙伴一打聽,就把同樣的官場流氓程普給篩出來了。
于是,孫堅就邀請幽州程普,南下翼州與其合伙,別窩在地方干小吏了。天下大亂,入軍中,剿黃巾,征戰沙場,建功立業,才是青云路。
程普很心動,可惜其名字起的太好,簡約而不簡單,平凡中有一抹撩人的風騷。
李軒一聽,嘿,程普居然是幽州右北平的土著?這可是江東左都督呀,錦周郎周瑜才是右都督呀。
一個北方的幽州土著,能在大族盤踞,宗族根深蒂固的江東做到大都督,這是什么概念?
這就是截胡的概念,讓孫堅個小可憐聽牌去吧!
“官在哪當都一樣,不是在哪都能當官。”
李軒笑瞇瞇的看著一臉憨色的程普,知其有一顆流氓的心,遠不似外表淳樸,扭頭過來,刻意又問臺對面的田豫,“佐軍司馬有大有小吧,孫文臺那個中郎將的佐軍司馬秩比多少石?”
田豫伸手大拇指小指一豎,比劃了個六。
“嗨,才六十石。”李軒一曬,大方的沖程普道,“何必應六十石之征,北盟予你秩比六十石就是。”
“六百石。”田豫小喊了一嗓子,崩潰道,“不是六十石,中郎將沒你小氣。”
“啊?都是副官,孫堅憑啥比我還多二百個蛋?”李軒氣道。
“人家十七歲單刀智退海賊,少年英雄,又履歷鹽瀆,盱眙,下邳三縣縣丞。一受朱中郎征為佐軍司馬,千百少年游俠誓死跟隨,共效軍前。”
田豫一副你差人多了的樣子,撇撇嘴,“先生一向未前先慮后,未戰先慮如何跑路。德謀受孫文臺征,那是識英雄者重英雄,受先生之征,難不成專為仙帥斷后路么?”
“啪啪。”
李軒氣的拍了拍桌子,不服氣道,“孫文臺比我英雄就了不起么?他待遇給的有我高么?做上司的沒本事,才更重用有本事的呀。我越怕死,就越是要重用不怕死的呀。我怕領兵打仗是好事呀,我天天領兵出去跟人叮叮咣咣的,德謀這樣的英雄,怎么出頭嘛。”
說著,仰頭問程普,“孫文臺征辟德謀,出的什么價?何官何職,秩比多少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