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黃不接的現象,在工業社會的小民身上已經消失了。
因為工業革命之前,必先有農業革命,糧食產出的巨幅增長,工業品豐富,已經讓小農感受不到何謂青黃不接了。
何謂青黃不接?稻子麥子最貴的時候,就是田里水稻綠了,地里麥子要結穗了,眼看差一倆月新麥子就要收割上市了,偏偏家里斷糧了。
這個“青黃不接”之時,就是糧價最貴,囤積居奇的糧店,米店假捂盤惜售創造“真緊缺”“還會漲”的市場情緒,一邊拉抬一邊放的“出貨期”,是最適合放高利貸的階段。
眼看楊白勞家要餓死了,黃世仁就急人之所急,需人之所需,做筆好生意。
別說壓房壓地,壓閨女都得借!
可青黃不接的現象,在現代已經從小農身上“消失”了。
現代社會,糧價似乎一年四季都是穩定的,一年年都是穩定的平穩上漲。
但那只是從小農經濟下的小農身上消失了,青黃不接的時段性,在芝加哥商品期貨交易所,在南北美訂單農業下的農場主那里,依然明顯。
現代的農場主,就是古代的小農,依然在經歷著作物“收購價格”的波段性“青黃不接”。
簡單來講,就是5月大豆收割,收購價最低,一個巴西種植10公頃大豆的農民,畝產200公斤,5月收獲大豆3000噸。
巴西五月大豆收購價格,一袋不到50雷亞爾,噸價只有260美元,3000噸總價78萬美元。
到了七月,噸價就會上升到280美元,到了八月,北美大豆眼看要收割,這就是“青黃不接”之時,整個美洲大豆庫存見底。
此時世界市場豆油與飼料需求一旦攀升,飼料商與加工商就要補購大豆,會造成大豆價格疾速攀升。
巴西大豆的每噸價格,或許就會一舉突破300美元,350美元,400美元。
可巴西農場主能等到九月的噸價400美元么?
等不到的。
五月大豆收割了,小農惜售,想再等等,可二季玉米要開種了,大豆不賣,種玉米的錢哪來?飛機,播種機那都是吃油的,沒錢開不動。
四五月收割的3000噸大豆堆哪里?
小農是沒有倉儲設施的,糧儲不是一堆就完了的。要翻糧,要降溫,要防霉防蟲防鼠,小農無力建造糧儲設施,等不到這個價格。
他若在現代錨糧,弄“中聯儲”,就可以通過為農場主免費提供糧儲設施,免費儲糧的形式,幫助小農等到這個價格。
為什么要建糧倉?因為要放積壓糧呀,用來存“沉淀資金”。
李軒是農盲,但不代表他不會做期貨大豆,還是場外市場。與掃服裝尾單,斷碼尾貨,拿到比廠價更低的紡織品再售一樣。
積壓的紡織品就叫“沉淀資金”,掃單就是在激活這筆“沉淀資金”,將其貨幣化,轉化為“資本”。再銷售的過程,就是為“積壓的紡織品”尋求價值復位,資本獲取利潤的過程。
若是從銀行貸款掃積壓的紡織品,把積壓的紡織品用來換積壓的飛機,再把積壓的飛機租賃給缺飛機的航空公司,用航空公司的租金償還銀行貸款本息,就叫資本回路,就叫牟其中。
美洲訂單農業下,同樣會積累出積壓的“尾單”,同樣可以做資本回路。
蓋糧倉,就是為了用來“裝貸款”,讓積壓的紡織品自己入庫就是了,誰說貸款非要找銀行的?誰說借錢要付利息的?
紐約廣場協議,就是德國馬克與日元的價值復位協議。就是掃單。由英美資本掃德日銀行壞賬,不良資產等“沉淀紡織品”,做成資本回路,一個原理。
很簡單的原理,只不過多繞幾下,大多能看懂掃服裝尾單的人,就只會曰升值貶值了。
看似虛無的金融,資本的增值,實際就是通過把積壓貨“貨幣”化,轉化為“資本”,為“貨幣”尋求價值復位,來實現的。
五月的巴西大豆就是“積壓紡織品”,與小農門前掛的一堆玉米棒子一樣,全是露天擺放,裝都沒地方裝,蓋糧倉就是為了“裝”它的。
就在巴西濱海與內陸蓋些糧倉,根據當地的實時收購價格,小農入庫3000噸,就在小農的“中聯儲”戶頭,標個二級大豆3000噸,噸價24萬雷亞爾。
期間買種二季玉米的農資,直接按大豆時價賣大豆庫存,就可以了。
“中聯儲”的會員買農資便宜,團購價,直接在“中聯儲”的會員界面就能買。
到了9月,大豆噸價漲到400美元了,看看庫存還有多少大豆,3000還剩1000噸?想賣,賣掉就可以了。
五月與九月大豆一噸差價120美元,小農1000噸不就多賺12萬美元么?
巴西種10公頃地的就是小農中的小農了,美國農民每人還得種80公頃呢。
有一萬個巴西小農來“中聯儲”免費存糧3000萬噸,中聯儲不就為巴西小農多賺了12億美元么?
“中聯儲”就是義務為小農提供免費倉庫,讓小農免費存糧。
嫌棄里約的大豆價格低,小農還可以把自己庫存的1000噸大豆,海運到紐約賣掉。扣去海運,檢驗檢疫,關稅,港區倉庫租賃費,或許在紐約賣掉更賺錢。
當然,別說3000萬噸,“中聯儲”一粒大豆都不用存,直接就榨成“金龍魚”擺超市了,存個毛。
那巴西小農運往紐約的大豆,是怎么回事?那是真的交易數據,只是沒有真實交割而已,與黃金商品期貨,外匯市場是一樣的,一天5萬億美元的交易額是真實的,只是沒實際交割而已。
小農能從折騰來折騰去中賺到錢,賬戶中就真有錢,多研究多空雙方,利好利空基本面,重組并購題材,紅籌藍褲衩的,這回賠了下回賺就是了。
只不過中間的海運費,關稅什么的,就是“中聯儲”收的印花稅了。
而“中聯儲”收儲3000萬噸大豆花了多少錢呢?
永不加賦是圣明,弄個永不減賦就壓迫了。
糧庫收儲開白條多傷農民兄弟的心呀,“中聯儲”義務為小農提供免費糧庫,仁義吧?
這就叫剪羊毛。
這就是統治的藝術!
由于入庫是貨幣計價,所以即便糧庫里一粒大豆沒有,也不存在擠兌風險。
至于小農“中聯儲”賬號上的大豆“XXX”噸,當地市場價“YYY”,總價“ZZZ”,都是真的,只不過大豆不在庫里,總價在賬號上。
小農在“中聯儲”賬號上的這個總價“ZZZ”乘以1萬,就是沉淀資金,就是小農為“中聯儲”提供的無息貸款,就是委托“中聯儲”代為理財的資金。
計價貨幣一旦變更為“魔術幣”,就又成了“中聯儲”發出去的流通貨幣。
若要錨糧,現代版的“中聯儲”就會這么錨,變個魔術,糧庫不用有糧,但要讓人的眼能看到“真實的庫存”,讓瞎子心里有數。
可要在大漢錨糧,李軒就痛苦了。
不單是無法依托現代金融貨幣體系與“貨幣信仰”,倉儲物流一塌糊涂能接受,儲轉輸損耗巨大沒問題。唯獨金融最厭惡的風險,大風起兮云飛揚,大漢糧價兮去它娘。
漢十三州糧價波幅之劇烈,一石栗米去年五錢,今年就能萬錢。
司農之薄,治栗之冊,在標各州郡縣糧產時,會標注豐收,歉收,蝗澇旱,饑饉,饑荒,大饑,人相食等各種情況。
去年畝產十石的良田,今年澇一大,畝產就不過石了。一旱,蝗一來,就歉收,絕收了。
戰國時李悝在魏所行的平糴,就是漢的常平倉,太倉與甘泉倉那樣的大糧倉也有。可常平倉已廢,除司隸外,大多糧倉在河套,幽州等邊郡地方。
交通,路面情況,車輛載具放在這里,一郡遭災,若是洪澇,連臨郡的糧都輸不過去。
一州遭災,鄰州倉廩充盈?沒用,官倉賬面儲備是賬面,倉里實際有多少糧,是另外一回事。
上官來檢查,把豪族家的米糧堆滿官倉。上官走了,官倉里的糧,也揮一揮衣袖,古德拜。
本州官場官官相隱,相互拆借“展覽糧”,讓地方豪族幫著遮掩可以。可不會朝遭災的臨州變“食用糧”呀,那變過去變不回來了。
加上路運轉輸困難,損耗巨大。有個風吹草動,成州成郡的糧價,就會劇烈波動。
一個不大的人禍天災,就得標注一筆“人相食”。
李軒之所以要先錨糧,就是要通過“中聯儲”,把州糧倉,郡糧庫,縣結轉庫,干濕庫的節點建起來,以州郡縣各等級公路相連,連成一張拓撲網。
主干網上的每一個節點,呈星狀散開,成為城市內與縣下的毛細血管,用毛細血管上小糧站,再覆蓋。
這一網絡的建成,將有效確保北盟的糧食安全。
在鞏固網絡覆蓋區支配權的同時,惠澤被這一網絡輻射的城鄉百姓。
錨糧的第二個原因,是要讓商德與農德并聯。
通過貨幣與糧食對沖,讓貨幣通過糧食來尋求價值復位,從而提升農人的社會地位。
恰如美元錨石油,從而讓部落的土著,變成了人人羨慕的狗大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