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的彈力與弓身長度成正比,赤備的騎兵用弓就不是一個圓弧,而是兩個弓角處箭頭一樣反彎。
在奔騰的戰馬上,弓身越長就越是使用難度大,可弓身不長,弓弦回彈力就不夠,箭就射不遠。
這個弓角反曲構型,就能在把弓身做的很短的情況下,讓弓弦彈力很大,箭矢初速快,貫穿力大,射程遠。
這是大漢宮廷“皇家科學院”的成果,這樣的御弓就掛在宮里,供天子使用。
同樣的扎甲,將甲,校尉甲,悍卒甲,郡國鄉兵用甲,自然是不一樣的,防護力最好的肯定是“天子甲”。
甭管天子用得上用不上,北盟都喜歡借天子家東西,拿來參考參考。
效果很好,北方軍就正在全面淘汰傳統的弧形弓,包括步弓在內,全部改用雙弓角反曲復合結構。
同等弓身長度,初速更快,貫穿力更大,破甲更易,射程更遠。
赤備騎兵用的反曲復合弓拉力,為一石六到兩石五區間,五十步內可穿甲,有效射程為一百三十弓箭步,步弓極限射程更是達到了三百五十步。
“幽燕這幫人是邪氣。”
牛輔看著被三百白甲射的不敢露頭的黃巾寨墻,眼神古怪的撓了撓腦門,“我感覺咱光派錢糧幕佐至幽州,怕是不夠。若是遣些族中子弟,入其軍學其藝,倒是對我不無增益。”
“我”不單指雍涼,不止董卓,不止牛輔,還有將門家族的意思。
這就是牛輔為何能力一般,卻能使董卓招婿,可得一眾并不和睦的涼州悍將,共同擁戴。
勇譎詭辯的李傕,就與勇悍直腸的樊稠不睦。郭汜盜馬賊出身,老想掙夠了錢回家種地,對其他人愛答不理。張濟更是個混日子的,卻都與牛輔相得。
就是因為牛輔也是個混日子的,不較真,沒架子,人緣好。
牛輔說的話一般為人臣者只會做,不會說。
他的意思就是若能多學些東西,不妨讓自家子弟效力北盟。
這就是門閥大族的路子,多方下注。
將門更是如此,軍學是禁學,沒地教的。除了家學淵源,要么換藝,要么帶藝偷師。要么就是派族中子弟入各方軍中,以效忠的方式,學真本事。
子弟之間彼此殺伐,各為其主,但學問會萬法歸宗,匯至族中,傳承下去。
牛輔就是這個意思,并不因主公與岳父是董卓,就諱言私利私事,不要七情六欲。
所以,一干不睦,且都不是善類的涼州悍將,與他這個草包上司,倒都挺合得來。
“我就打算把我侄兒張繡送北盟就學。”
張濟顯是打聽了,卻有些將信將疑,“他們說是正在籌備北方軍子弟學校,少年學校,與專教軍學的士官學校。”
“專教軍學?”
牛輔愣了下,身旁的涼州軍將也都愣了,李傕更是狐疑道,“軍學?兵法?兵制?兵陣?兵藝?營伍建制還是糧秣轉輸?將門之秘,可開舍公學?北方軍虛實,可示于外?”
張濟也覺得這事不靠譜,可還是道:“說是北方軍士官晉升皆要經士官學校,怕是會教真東西吧。”
李傕更狐疑了:“可收你侄兒入學?”
“會呀,你侄子也收啊。”
張濟點了點頭,“除北盟成員家子弟外,就是我等與北盟有合作的軍將子弟了,包括幽州諸胡部盟子弟都收。教多少真東西不知道,收確是收的。”
“唔?士官學校。”
牛輔奇怪,“士官是多大的官?”
“北方軍中正職里長,勛銅,階少尉以下。”
張濟這個倒是打聽了,“差不多就是屯長以下,有戰功,要升官,就得上這個士官學。”
“屯長?”
牛輔滿臉失望,“這不是教將的呀,這是教人帶隊沖鋒的吧?”
李傕眼睛轉了轉,對張濟一笑:“我讓我外甥胡封,與你侄子做個伴,看看這個軍學到底教的什么玩意。”
“也是。”
牛輔聞聲沉吟少許,一點頭,“管它教什么玩意,我也扔個子侄進去看看就是。”
“就沖這些白甲。”
郭汜一指北寨外已經閑到無箭可射的那些白點,“就是教人帶隊沖鋒的法子,讓親兒子去學回來也不虧。”
“有理。”
樊稠認同道,“北宮伯玉,韓約那幫鳥人大鬧金城,我傳書回家,讓我兒躲躲兵災,去幽州上上這個士官學,倒也不錯。”
“韓遂”就是韓約造反后的名字,與黃巾的青牛角,張白騎一樣,造反后起的藝名……
翌日晨,雞鳴時分,皇甫嵩將兵倒置,與赤備驅“弱”赴前,赤備壓陣正相反,精銳前置。
由皇甫氏五千家丁為先鋒,涼州蓋勛三千援軍為翼肋,八千漢中央軍為中軍,三萬征召的郡國兵壓后,全軍擦著晨光,直趨張梁大營。
皇埔嵩情知赤備與董卓涼騎,皆不愿投入攻堅,只以張梁大營與廣宗相交的西面,廣宗東門,兩個方向相托。
阻張梁大營由西營門出擊,防廣宗由東城門出援。
張梁大營西至廣宗東的區域,官軍營盤是扎不下的,卻是曠野平原地形。
黃巾若出,有騎兵在側,最安全莫過于貼寨墻向東,可那會拉長行軍隊列,被騎兵并行奔射,與打靶無異。
有了赤備與董卓涼騎這兩個戰術單位在手,皇甫嵩就能不用在意另外方向的側擊,而把蓋勛用于正面,先護持五千家丁破寨,一旦撕開缺口,即可立即向縱深突入。
只要能在戰役空間結構上,做到一點對一點,不受別的方向干擾,皇甫嵩自信僅憑五千家丁與三千涼州援軍,一鼓可破張梁十萬黃巾大營。
事實也確是如此,黃巾大營北墻外濃煙尤未熄,寨墻處處殘破,被煙熏火燎了三日的黃巾其形若鬼,行尸走肉。
半面寨墻被三百兵抵近步射,上萬守軍不敢露頭,士氣早已墜至冰點,見官軍大軍開來,黃巾營中都少了咋咋呼呼,多了些渾渾噩噩。
只一波,皇甫嵩第一個攻擊梯隊,在弓箭手拋射的掩護下,八駕騾拉車弩,八道粗若兒臂的弩射麻繩抓鉤,伴隨肩背斜跨繩索勾撓的先鋒悍卒,直趨黃巾寨門而去。
騾拉弩的機括弓張聲中,麻繩“嗚嗚”打著旋的仰射而出,奔至寨門前的悍卒,手中繩索勾撓,紛紛拋出。
抓鉤一中,鞭騾而退,勾撓一搭,士卒紛紛后拉。
黃巾北寨木制轅門,僅一下就讓拉塌了,端著長戈銳矛的皇甫氏家兵喊殺而出。
官軍與黃巾的心神全鎖在了寨門一線,皇甫嵩知道只要打過寨墻平行線,黃巾的士氣瞬間就會崩掉,故而毫不猶豫的將家兵一次全部投入了上去。
黃巾北門,外面一團墨蠕動不休的朝內擠,門內是水泡一樣貼在寨墻上的另一團守軍,后面不停有一股股黃巾,水滴一樣的匯入水團。
可就在寨外的墨團擠入寨內,越過了平行的寨墻。水泡蠕動著向后擴散的同時,身后不停匯聚而來的一道道水流滯住了,停住了,乃至向反方向流了,甚至驚慌失措的喊起來:“城破了。”
為什么大營被破會喊“城破了”?
因為皇甫嵩的先鋒家兵,邊與守門的黃巾推扯,邊就在不停的大喊“城破了”。
營內的黃巾只是曰。
前面與皇甫嵩奮戰在第一線的黃巾,知道大營沒破,可后面的黃巾不知道。
視線被阻隔,軍隊組織又無軍官團充任骨節,一窩蜂一樣,只是憑本能,被情緒驅動。
后援一滯,后隊一動搖,水泡一朝后蠕動,營外的墨團就擠入營內,開始擴張開了。越擴張兵力越稀釋,陣線越薄。
可那沒什么,因為已經越過寨墻線,導致黃巾動搖了。
于是,蓋勛三千涼州馬步軍,“個”的下半部一樣,突入營寨,作為生力軍,繼續朝營內縱深突擊。
一突之下,張梁當場陣亡!
傷亡不過兩千,北營與官軍接戰的三萬黃巾就崩潰了,爭相后退,遽爾引發大營十萬黃巾總崩。
未至午時,短短半日,張梁大營已被攻破。
萬余黃巾出南門南逃,兩萬余黃巾在敗逃躲避中被殺死在大營各處,六萬余黃巾投降。
皇甫嵩收繳黃巾俘虜武器后,將分散營中各處的黃巾俘虜老弱,朝東面的漳水集中。
之后,數萬官軍排成扇形,將六萬余手無寸鐵的黃巾戰俘包圍。
官軍箭上弦,弩上括,戈矛平端前指,呼喝前壓,欲趕數萬黃巾戰俘入漳水,屠殺。
數萬黃巾嚎哭震天,皆罵皇甫毫無廉恥信義,招降不殺,轉眼毀諾。
皇甫嵩笑而不語,歷史上能被董卓仗義釋放,轉眼就把恩人全族屠光的人,會在乎蟻民的評價?
草庶而已,連歷史誰書的都不知道,還罵老夫必受青史唾罵?
會贊揚老夫的,就是與你們一樣的草庶呀。
會唾罵你們這些草庶的,同樣是與你們一樣的草庶呀。
黃巾戰俘嚎哭震天,不少蛾賊愴地而拜,淚涕交加:“饒命啊,小人冤枉啊,俺是良民,是被蛾賊裹挾來的呀。”
“轟轟”的甲胄摩擦與踏步聲,一排排官軍不為所動,排著整齊的軍陣,緩步前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