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盟勢力擴張,北方軍南下冀州,破太平道,剿黑山賊,北擊張純,渡海登陸遼東,軍勢橫掃幽州,一時天下側目。
這期間,頗是有不少豪杰投奔的。
有的是主動,有的是被動,有的是拉攏。
其中兩位是三者皆有,化被動為主動,又被拉攏。
那就是遼東的徐榮與公孫度。
倆人都是遼東襄平人,公孫度少遷居玄菟郡,任小吏,后被免,就回家干流氓了。與鮮于輔一樣,坐地收贓,欺行霸市。
由于玄菟是邊郡中的邊郡,一堆鮮卑,扶余,烏丸,肅慎,高句麗等諸胡部,公孫度的流氓隊伍,不免成分就復雜了一些。
張純,張舉并遼西烏丸丘力居反,在幽州遼西一帶勢如破竹,兩個月的時間就橫掃了右北平至遼東一線,右北平太守劉政,遼東太守陽終,護烏桓校尉公綦稠等皆被殺,聚眾十余萬人,其中就有公孫度的流氓隊伍。
公孫度不是要造反,就是趁亂打劫,黃巾一起,趁火打劫的義軍到處都是。
連張飛都是,冒充大賢良師座下張白騎齊名的“張黑驢”,不是要造反,就是把黑鍋讓黃巾頂上,三爺只管打劫。
張純就是個旗,除了旗啥也沒有,主力是烏丸,烏丸就是借機搶劫,把黑鍋讓給了張純,張舉。
公孫度同樣是跟著打劫的,只不過北方軍北出漁陽,向遼西攻擊展開時,此公正帶著八百各族賊兵,在右北平徐無一帶劫縣。
烏延部與北方軍前鋒遭遇,赤備追擊烏延時,就與公孫度錯身而過。
公孫度意識到大事不好,知道北方軍終于等到參戰的時機了,扭頭就朝東跑,他要搬師回玄菟。
此公是梟雄,與北盟本就有毛皮牲口鹽布貿易,對北方軍始終引而不發有自己的判斷,根本就不認為張純等叛軍,能在北盟的眼皮子底下成事。
北方軍赤備,全部的騎兵部隊滯留冀州,長期不歸,更是加深了公孫度的判斷。一見赤備突然出現,正在追擊汗魯王烏延的潰退騎兵,知道后面就有大部隊,再不跑肯定倒霉。
公孫度跑的很果斷,一個掉頭向東折返,就與東進的北方軍脫離了接觸。
可他正班師回玄菟呢,北方軍關羽部渡海登陸遼東,一戰攻滅遼東烏丸大人蘇仆延部的消息,又從東面傳來了。
回不去了。
身后的北方軍正在向遼西攻擊前進,東面又有關羽部登陸。公孫度沒敢帶著幾百兵的家底,穿越兵荒馬亂的遼西,那很容易折在半道。
其時他剛走到遼西西部的肥如與臨渝交界,遼西是條塞內狹長走廊,離遼東還遠著呢,帶著輜重與俘虜,怕是還沒走出遼西,就得被夾在半路。
可讓他丟棄隨軍搶來的戰利品,輕裝朝回跑,他又舍不得。
于是,此公決定易幟。
安定王,烏丸元帥張純的旗隨手一扔,找塊布再把討賊義軍的旗號一涂,掉頭再次折返向西,與西進的北方軍對進。
他不是要摧鋒于正銳,是要投靠正義的平叛武裝。
北方軍是土豪聯軍,財大氣粗,從無沒收過義軍繳獲的先例,跟著誰搶不是搶。既然張純眼看要歇,那就換個旗,跟著北方軍搶。
正義的北方軍確實也是一路搶過來的,不是一路搶過來的也不會有那么多“義軍”誓死跟隨。
刻意搶的。
繳獲與戰利品,多就是歸義軍,與盟中豪族部曲分配,北方軍已經脫離了狂搶錢,夜壺都不放過的低級趣味,戰利品中多以俘虜為主。
公孫度率“義軍”來投,立刻就被接納了。通過剿黃巾,匪寨,黑山賊等一系列作戰,對仆從軍的編組與使用上,北方軍已經慢慢制度化了。
編組公孫度的就是徐榮。
徐榮是個悲劇。
他是從幽州應募到涼州為義從,又被涼州送回幽州委培的幽州人。
雍涼軍團的雇傭兵。
由于徐榮才異,董卓攫取了雍涼軍團主導權后,從漢胡義從,匈奴,羌氐人中,收納了一批精兵,提拔了一批底層小校,其中就有徐榮。
其先為騎軍正卒,十人將,沖軍奪鋒,很快成了百人將。
悲劇的是,徐榮是雍涼軍團百人將以上,唯一的非涼州人。
更悲劇的是,除了董卓賞其才,董卓以下相互齷蹉,彼此不睦的李傕,郭汜,樊稠,張濟等涼州將佐,唯有一點相同:都煩徐榮。
三月士官學校立校,就有涼州來的一批委培生,主要是涼州軍將子弟,董旻外侄董玨,李傕侄子李利,外甥胡封,樊稠之子樊滿,牛輔從侄牛輅,張濟的侄子張繡等。
唯有一個不是軍將子弟的在職軍將被踢了過來:徐榮。
徐榮是老兵了,年三十卻已從軍十五載,且是募的義從,不是征召的郡國兵,是雇傭兵,吃的就是打仗的飯,步騎皆通,弓馬嫻熟,士官一級的帶兵經驗,根本就不缺。
不是軍中路子,與北方軍的標準士官不同,就是常年征戰,憑個人魅力,武藝,脾性,自然而然的出頭,以本能領兵作戰。
這與響馬出身的蘇雙一樣,多出一堆標準的條條框框,增益趕不上損益。
前提,徐榮得有軍官潛力。
若無軍官潛力,標準士官培訓,恰如為野路子將領,補上系統的戰役學一樣,倒是增益大于損益。
徐榮作為涼州委培團唯一的老兵,引發了李軒的好奇,之后就知道了徐榮有點悲劇。
李軒倒是挺佩服董卓的,外州募來的義從,照樣提拔成百人將,不拘一格降人才。能為盟友董卓培養個軍官,就盡量盡到盟友的責任,以證明董胖的眼光確實不錯。
于是,他就參看了一下徐榮的學習進度,把學習苦悶的徐榮,從士校轉往了北方軍輜重處情調科,脫離技戰術學習,轉任馬漢的作訓參謀。
輜重處,就是北方軍總參謀部,主要負責的就是后勤。
包括勞改營的骷髏隊,飛虎營等獨立試驗部隊,流民編組,新兵訓練大綱,越來越多的由情調科參與制定。
徐榮在任作訓參謀的三月間,讀記寫磕磕絆絆,圖上作業與算,理解融會很快。
幽州北方軍步兵軍每次拉練,冀州赤備每次圍剿黑山賊,每次行軍與作戰,都會產生大量的分解圖。
既是軍中總結,也是士校習題,與參謀作業比校,沙盤修正。
在這一過程中,徐榮被評估有軍官潛力,缺點是作圖與作業不符。
一旦讓其用自己制定好的拉練計劃,帶隊按計劃執行,他一上路就會偏離計劃。
只要發現沿途的小路,繞道更快,他就繞。只要發現圖上過不去的河,實際可泅渡,他就游。
李軒一接到評估,就明白為何涼州眾將皆煩徐榮了,不聽話啊,老跑偏。
這倒不是不適合軍官,是不適合正規軍,編制越大越指揮混亂,坦克,飛機,軍艦,越精密越銜接不上,指揮不了。
但是,這種軍官指揮傘兵,暴風突擊隊,海軍陸戰隊,山地師團,或獨立戰術打擊單位,就很好。指揮黃巾,訓練民兵,游擊隊,就很好。
因為這是特種指揮官的“特性”。
赤備在冀州與黑山軍商談招安事宜,尚未回返幽州時,一批圖上作業參謀,就已經被抽調進入北方軍西線與渡海攻擊部隊,準備執行“火炬作戰方案”。
這批圖上作業參謀,就是用來實戰檢驗的。
圖上作業再好,觀個戰都能被慘烈的景象震懾,導致畏戰。實戰一打,腦子就亂,就動搖,那也不是軍官材料,是被實戰廢掉的損耗。
指揮官戰敗之后的問題都不是指揮問題,那是棋下完了后的事。
可未戰先怯,戰時動搖,指揮混亂,就是不職業,不合格,就不該成為軍官。
與軍中晉升的會入軍校補課,做評估一樣。軍官后備梯隊,同樣要進部隊補課,做實戰評估。
這批參謀中,就有徐榮。
在由他負責編組指揮的仆從軍中,就有玄菟公孫度。
而公孫度,是北方軍軍事情報局“名單”上的人物。
正在跟隨北方軍搶劫“通匪塢堡”,搶個不亦說乎的公孫度,非常意外的接到了士官學校的錄取通知書。
通知其立刻來武昌報道。
公孫度一頭霧水的扔下部隊,從前線趕赴燕歌。
他不來不行,從他被錄取的那一刻起,他已經是一名光榮的北方軍軍人了。
盡管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當上的北方軍,可他知道敢不服從命令,迎接他的是什么。
見識過破堡之后論功行賞,金玉財帛按山分的狂熱場面。又見識過督戰隊旗線一動,旗線之后無活口的驚悚場面,他手底下的胡人學旗語都學的飛快。
軍校讓他報道,他又哪敢遲到?
“報告,工兵科一期,公孫度,向總長報道。”
公孫度年三十五歲,光頭戴帽,臉刮的泛青,一身北方軍士官服,軍姿筆挺的站在門外,沖比他小十多歲的青年,恭敬的喊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