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法衍也是一迷。
“我意思若亂軍無糧,為禍地方,豈不是與雍涼叛軍對聯儲倉威脅相當?”
安邦微笑道,“我意思若朝中愿擔保,不若暫借其糧。由關中攏右在地糧倉就地出庫,免去長轉損耗。朝廷借款,沖抵幽冀應繳秋賦就是。由我等中聯儲與幽冀州郡自沖自抵就是。關攏缺額,由聯儲從外州運糧補齊就是。若不要糧,用錢補,也是一樣。”
“嘶,嗯?”
法衍從話中聽出了蹊蹺,不在補糧沖抵之妙,而在奇怪的“亂軍無糧”。
張溫,皇甫嵩,董卓是官軍,如何變成亂軍?那一定是大敗虧輸了。
可敗了從陳倉退往五丈原,退往武功,美陽,退出扶風,退往京兆長安,真不成退往司隸洛陽就是,怎么會“無糧”?那一定是被圍困了。
可被圍困了如何送糧進去?那或不兵亂無糧,是無糧才導致兵亂,那或許不是兵敗,而是糧道被斷了?
“王國等逆,欲斷漢軍糧道?”法衍狐疑。
安邦聞聲大吃一驚,不知法衍怎會“猜中”,心驚卻不心慌,只是多少有些佩服。畢竟再料中也于事無補,長安旦夕即下,張溫等的糧道肯定是要斷的了。
失去東方補給,用關隴在地豪族家的糧食,一來把西路軍羈縻在原地,以免其東撞長安,導致自尋死路。
二來留西路軍于攏右,作為與涼州叛軍的緩沖,由攏右在地士族提供的糧秣養起來。
吃誰的糧,受誰的管。吃的就是中聯儲股東的糧,馬家,王家的家族又在關隴搬不走。王國,馬騰在外扛旗造反,不代表馬家,王家,不能成為中聯儲股東。
三來中聯儲與北盟達成共識,開辟債券對沖市場,漢元世界化。
市場的前提是需求,是供應,是交易。對債券沒有需求,沒有供應,沒有交易,是無法形成市場,無法做到債務與貨幣對沖的。
中聯儲就是要通過對漢廷“借糧”,取得“國債”,再將州郡地方的稅賦,債券化,轉為地方債。
國債與地方債的稅賦核銷,就是債券間對沖市場的前提,有需求,有供應,有交易。
北盟與中聯儲的第一階段,就是要聯手辦一家“債券銀行”,通過對朝廷,與各州郡“借糧借款”“相互沖抵”的方式,將賦稅債務化,債券化,創造“糧票”與“漢元”外,兩個新的幣種,“國債”與“地方債”。
當各州郡應繳朝廷的稅賦,變成了國債與地方債核銷,當這一對沖架構形成,那么州郡稅賦繳納的標的,栗谷,芻秣,布絹絲棉,五銖錢等,就變成了“債券”。
這就在財賦領域,形成了州郡版的“一條鞭法”,不作用于百姓賦稅收繳,而是作用于地方與中央的稅賦繳納。
漢元附之“債”上,國債地方債得有計價物啊,用什么?向誰借錢,用誰的錢,只能用中聯儲用債務抵押出來的漢元。
如此,漢元將世界化,任何與中央形成稅賦對沖的州郡,將對漢元自動開門。
由于稅賦收繳,繳栗谷,芻秣,布絹絲棉,五銖錢等越來越沒用,沖抵的都是“債”,那地方的稅吏,慢慢就只能只收漢元。
各地官方的力量,將本能的幫助漢元,完成民間稅賦收繳的一條鞭法,地方百姓只能把糧食芻秣,布絹絲棉,先換成漢元,再繳稅賦,因為官府慢慢就不收實物了,只收漢元。
這將造成中聯儲的急劇膨脹與漢元投放量的持續暴漲。
這就是為何北盟要長安,因為金融最厭惡風險,借貸的最討厭賴賬的,就得在洛陽旁邊建個炮樓,提醒朝廷:“敢不還錢,天就要變。”
這就是為何中聯儲要拉攏關隴士族,持續吸收擴大股東,因為吃獨食的死全家,有好處全是帶路黨,稅賦債券化,漢元通行天下,就是利國利民,與國無疆。
沒好處?那無論朝中,還是各州郡縣,妖魔化債券,封鎖漢元,就能上升到“禁海”的高度。
與民爭利,馬勒戈壁,代表至圣先師噴死你!
大賢良師好辦,刀槍就辦了,至圣先師太牛逼,用槍一捅就是馬蜂窩,講道理北盟又說不過,只能政治,軍事,經濟,商業,外交多管齊下。
刀子,票子,金子,房子,女子,印把子,官帽子,根據不同的對象,配置不同的組合。
取關中,一分威,二分利,三分軍,四分政。軍事占比,實際并不大。
一個長安,相對關中就更小了,不過一城,北盟要的是關中,獨下長安,單靠軍事,守都是絕對守不住的。
長安與士官的作用一樣,只是一根釘子,釘的是人心……
“小的們,把老爺家的旗打高了嘿。”
長安西北角,橫門城垣堆碟,三洞人馬如織。
這是長安最熱鬧的城門,從橫門進城,就是長安唯一相鄰的兩個市場,東市,西市。
兩市被內城城包裹,形如甕城,城內外一切買賣只需市內交易,以防奸細,內應。
駝鈴清脆中,奸細徐進騎在一峰厚唇蠕動的白駝上,抬手示意后隊的內應,把族旗舉高些。
亮出來的旗上是黑山紋伏波褐旗,上書“王”字,冒充的是王翦他家,王離留居并州晉陽的次子王威一支。
上百峰駱駝背上的箱籠麻袋上,都插著“王”氏小認旗,被一個個駝工下人牽引著,一溜溜彩旗飄飄。
實際王家沒這么燒包,也組織不起跨州的武裝商隊,屬于突擊隊自我發揮。
“你別沒事老鬼叫,沒賊都讓你招來。”
駝前牽帶著駱駝,做護衛隊頭目打扮,胡子拉碴的韓戈,一身土布薄襖,看了看門樓前的盤檢,斜臉沖身后做貴公子打扮的徐進罵了句,“老實駝上待著。”
“誒。”
徐進擠眉弄眼的沖韓戈點頭,“三虎我就聽你的。”
“哎呀。”
韓戈臉一抽,呸的吐了口吐沫,低聲罵,“你行行好,別你媽扯淡了啊,深入敵后,詐城呢,你嚴肅點。”
“三爺”是雅號,第一波入燕歌虎山,斃虎而出的八大虎士,雄武,肖軻,韓戈,慕容擴,燕返,鐵穆,單霸,伏斑,排行第三。
“你這個心理素質啊,讓我怎么說你好呢。”
駱駝上的徐進,懶洋洋的抱著個膀子,“為什么你們需要我們的作戰指導呢?就是野伏襲殺你們勉強合格,可人多的地方呀,你們一扎墩就露相了,得有我們來中和中和。我居中,你配合,明白嘛?”
徐家堡少堡主徐進,隨呂布入燕歌,蹭了個士校的名額,與呂布習武,卻未加入正在組建的“狼”騎士團。
他本就是北盟的注冊民兵,預備役上士,百樂門在校內吸收人才,聞其在校挺能忽悠,就把他忽悠走了。
今年是北方軍建軍的第四個年頭,軍改大年,早期為誘惑鄉民多拉人的“鄉亭里”編制,正式從正規軍番號中撤銷,只在地方民兵與衛戍部隊中,繼續保留原有編制。
從去年開始,一批試驗部隊被陸續撤銷,一批試驗部隊被正式成軍,新的部隊與新番號,紛紛被建立。
舊有編制重組的過程中,三年多來陸續定型,小批量生產裝備的“一式”軍被衣攜具,軍械與車輛,正在被“二式”打頭的標準制式軍備代替。
各部隊編制重組,換裝的同時,就在加緊演練新編制下的合成,熟悉最新武器裝備。
一年半來,北方軍未參與高烈度戰爭,對殘余烏丸的清剿,都是由郡縣兵,豪族私兵,仆從軍進行,就是為了閉門演練。演習之頻繁,規模之大,跨地域之廣,還要高于對烏丸作戰時期。
防凍油膏,車輛防凍的潤滑油,冬季制式防寒被服,各型二式戰車在冬季寒冷地域的使用情況,早在去歲冬就深入扶余國以北,進行了實戰條件下的持續測試。
以友好軍事援助,加顧問團的形式,為友好部落提供試驗裝備,鼓勵其搶劫試試,隨軍觀察員與技術員,各自收取數據,為裝備后續型號的改進,提供數據支持。
徐進等人偽裝入長安的駝隊,就是由一支試驗部隊轉型而來的新番號部隊,與白波賊一起組成的。
與已軍轉警的攀城試驗部隊“飛虎營”一樣,是獨立編制部隊。
一支隸屬北方軍軍事情報局諜報二科的機動偵查部隊,特別勤務團。
這支部隊特別就特別在,沒有任何特別。
與北方軍穿著完全一樣,除軍內演習外,不準佩戴任何標示特勤團的飾物,肩章,對外只能稱勤務兵。
若說與北方軍有什么不同,那就是這支部隊不募兵,無新兵,成員只從兩年以上老兵與軍校畢業學員中的志愿者來。
且一旦加入這支部隊,擦屎不準用紙。
刮掉的胡子要重新留起,發髻要重新盤上,勤洗澡的習慣要改回去,剪手腳指甲不準用指甲鉗,野外要挖老什伍灶,一切暴露北方軍特征的痕跡,都要盡量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