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席卷了齊魯,也可能席卷了整個北地。如此天寒地凍時候,最舒坦的莫過于泡一熱水澡。一桶桶熱水,不斷的傾倒澡堂中,水面上還漂浮著一個個木盤,內中放著酒水吃食。
不得不說,這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只要有錢有權,就都能享受到尋常人想象不到的生活。
轉眼間就是政和七年末了,趙佶登基十七年了,如此是西元1117年還是1118年?反正時間又過去了一年。距離他記憶的那個日子又近了一年。
只是還好。在過去的一年中,自己的發展似乎遠比女真人對契丹人的發展更大。有了曾頭市的貢獻,梁山泊與北地間的販馬已經往來過一遭。女真人的態度雖然粗魯了一些,卻也算不上蠻橫。畢竟他們現下的大敵是遼國人,如今的女真還遠沒有取得對遼的徹底優勢。與陸謙彼此貿易,乃是各有所需。陸謙也趁機對遼金之戰有了更多的了解。
自從去年高永昌擁兵自立,割據遼東50余州。可以說是給女真人來了一次神助攻。完顏闍母不怎么費力氣便漁翁得利,滅了高永昌,打敗了平叛遼軍,占據了遼東。如此,從登州泛海前往遼東者,海路只需一日也。這也是金兵不敢蠻橫的原因。
女真人兵力本就稀少,主力用于對遼征戰,后方大片的區域都只有一些零碎金兵。他們這時候才不敢再惹外敵。便是高麗人趁機占據了保州,改名義州,解決了多年來的肘腋之患,使高麗疆域抵達鴨綠江,女真人也只視若未見。
如是現下的遼金廝殺,那戰線還僵持在后世的錦州地區。今年九月中,遼天祚帝為阻遏金軍西進,命命秦晉王耶律淳為都統,招募遼東饑民8萬人,編為8營,號稱“怨軍”,由乾州(今北鎮西南)進屯蒺藜山(今阜新北)進行防御。分為前宜營、后宜營、前錦營、后錦營、乾營、顯營、乾顯大營、巖州營共八營28000人,郭藥師為其中渠帥之一。
陸謙對于女真人的進度很滿意。他的進度并不比女真人慢了,而且‘自覺’告訴他——要去推翻如此一個趙宋,對比女真人干翻契丹,難度上該是輕松一些的,這些年的時間也是夠了。就是很難在一統中土后,立刻就把實力恢復到最鼎盛狀態。
現今,趙宋的淮南東路幾乎就是不設防之所在,區區楚州城內也只是一窩殘兵敗將。可以抵擋宋江那些烏合之眾,卻抵擋不住梁山軍。如果叫楊志引兵南下,怕是很快就能席卷。
可陸謙缺少足夠的人手去治理啊。
他可不愿意來一次換湯不換藥的‘改朝換代’。隨著他自立為王,定年號鎮平,這兩個月里確是有不少人前來投奔。其中一些甚至都是趙宋衙役之人。更有很多人在招賢館留名,每日夜里都在挑燈夜讀,以盼早日能將梁山泊的條條框框熟記于心,在招賢館每月一次的大考中嶄露頭角。
可即便如此,那徐州與改名為昌州的東昌府之官僚,也剛配屬過半。
“大王。樂少監請見。”
到時間了么?陸謙一挺身。
“宣他進來。”雖然已經稱王,但要是干什么事都按照所謂的禮儀來做,陸謙還做鳥的大王。
樂和大步走進澡堂,彼此間就隔著一道珠簾,意思意思。“大王,內閣次輔聞煥章引各州府所舉俊才,共二百零五人,請見。”所謂內閣,就是由首輔引頭,編入五軍都督、六部尚書和稅務總局總監,共十三人組閣。看似依舊重文輕武,可實質上那兵部尚書,乃屬于軍方之人。兩邊平衡,早就能最大程度維穩。
陸謙當大哥有經驗,當大王就欠缺了些了。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日后視情況再調整。
而那所謂的二百零五軍界,這卻是陸謙在無奈之下的不得已之舉。玩了一把舉薦,將權利下放到地方官員手中。對他們唯一的限制就是責任連帶。目的很簡單,就是要要他們各自發揮出自身的關系網,拉拽來更多的人才來為自己所用。但眼下的這二百零五人內中保不準就有混蛋紈绔。
這當官的都一個德行,板子不落到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
陸謙不敢說那‘責任連帶’四字,各地的州縣官員全都不以為然,但他也敢肯定,肯定有那些蠢貨對那四個字視若不見。
如今他麾下共十六州府,七十余縣,陸謙本以為他們也就能舉薦出百十人而已。可事實卻證明他想的簡單了。
他起身出來,更衣。就吩咐道:“去奉天殿。”這是現今益都城內的那座由原先的轉運司官署改建的齊王府中,唯一的大殿。修的很粗糙,幾乎都是木質建筑,內中也只是用朱漆、金漆粉刷,并無雕梁畫棟,金碧輝煌。這座大殿唯一的好處,就在于它的大。把原本轉運司官署中的花園都給推平了。
走出去,陸謙才發覺雪下的愈發大了。紛紛揚揚下著滿天大雪,早滿地如銀。
在奉天殿后殿,陸謙稍作準備,便穿著一身圓領袍,進了正殿。一路上樂和為他簡單的介紹了這二百零五人的身份來歷,明面看,與所舉薦官員無有血緣瓜葛的有九成上下。但卻摻雜著朋友、同學、同鄉之誼。
只是人數太多,籍貫來歷復雜,短期內還無法統計。
正殿內,早已經打掃干凈。宗澤、趙明誠等人都已在恭候。
二百零五張案幾,五張一排,列得整整齊齊,當下點頭贊道:“不錯,春來用心了。”卻是那提領奉天殿護衛的周春來辦的。“教他們進來!”
陸謙高居上首,俯視著殿內,心中甚有一種奇異的趕腳。沒想到自己穿越后還能當一回古人的評卷老師。
“是!”
在殿上親軍洪亮的宣聲中,陸謙在大座上坐定,片刻后,聞煥章親自引領著二百零五名各縣各州府推舉的人才,都進來大殿,眾人俯首高呼:“拜見大王!”
陸謙含笑點頭,道一聲免禮,向著樂和點頭示意,后者舉起名冊,高聲宣唱。下方聞煥章已經在右手座椅上入座,看著二百零五人依次入座。
那每一張案幾的左上角,都貼著有姓名籍貫的紙條,以及他們所取的科目。
稅收、司法、政務。
叫人一看就知道,這顯然是陸謙借鑒來的后世手段。
按照規矩,給這些‘殿試’之人準備的該只有蒲團,陸謙見不少考生入座之后,都把雙手攏于袖中,擺手叫人皆備上火盆。這一舉措無疑叫考生感激。他都能夠看到,考生頭頂氣柱的變化。
事實上這一方面,陸謙是很隨和的。那大殿‘朝會’時候,他都教人給“內閣重臣”們看座。
如此之舉乃是有意外之喜的。如眼下的聞煥章,陸謙就能感覺得到,這人頭頂上的氣柱,在那時候就猛地恢復了一截。如今只是在故技重施罷了。不過那般禮遇,卻叫那五軍都督們都覺得有點過于優待,叫他們誠惶誠恐了!
尤其是平日里看起來大咧咧的花和尚,那第一次大朝會的時候,坐在座椅上整個人都僵硬了。
這與昔日山寨兄弟頭領們聚會,乃是兩個概念。
現下,陸謙治下,各縣各州府都張貼有招賢榜。彼輩人想要入仕途,唯一的途徑就是考試。
中國人以科考來選官,比較來,還真是很先進的。就是二十一世紀的公務員考試,實質上也就是科考。那變得不是選拔方式,而只是考試內容。
當后世的中國落后于世界同期的時候,國朝上下一力廢棄科考,科考何其之冤枉?
而陸謙今日考試,重點還在于最后的策論。簡單說,就是在問眼下的齊地政策有何遺漏、不足、欠缺,有什么可改進的,你有什么要進言的。
想要應付過去很容易,可想要出彩就難。非常考驗眼界、見識與才學,當然還有文筆。
就在陸謙正在進行自己自立為王來,第一次‘殿試’的時候,千里之外的遼國顯州。一場大戰已經剛剛結束。
打上個月開始,蒺藜山的怨軍就有人不穩。這卻不怪人家,北地那般寒冷的季節,怨軍卻連御寒衣袍都無法保證,能穩定才有怪。且耶律淳手下的遼國南京禁軍甚是看不起怨軍,彼此保頓愈發尖銳。耶律淳也不是善茬,當即便用鐵腕手段來處置怨軍,可是事情未定,金軍忽的逼殺來,蒺藜山遼軍只能倉促迎戰。兩軍會戰中,怨軍首先戰敗,遼軍隨即大潰,金軍乘勝奪取顯州。徽、成、惠、乾等七州相繼降金。
陸謙此時還不曉得金兵剛剛又取得了一次對遼的大勝。顯州等地被金兵奪取,遼國東京道就徹底丟失了。那中京道門戶大開不說,便是上京臨潢府也暴露在了金兵的兵鋒之下。
只是那女真到底人少力弱,兩年之間吞并了整個遼東東京道,女真人已經吃撐了。就在金兵剛剛奪取顯州等地的時候,完顏阿骨打就已經準備好了派去遼國的使臣。遼金要暫時議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