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
看到安妮停下腳步且總算愿意聽自己繼續說下去,袁守誠不由松了一口氣,然后趕忙笑著指向他前方小幾對面的那蒲團道:
“此事說來話長……”
“小友不如先坐下,且聽老道慢慢道來?”
他今夜來此是真的沒有什么別的意思,真的就只是帶著善意主動來提供幫助的,所以,他希望眼前的小女娃能坐下并耐心地聽他把話說完。
再次盯著對方看了好一會,在想到自己現在好像也沒有什么事情,睡覺什么的也沒到點,于是,安妮便也不多說,徑直又坐了回去。
不過坐歸坐,對方的茶水她卻沒有動。
因為,眼神比較好的她可是看到了的:那茶杯里邊和邊緣處有著淡淡的茶垢,對方壓根沒有洗干凈,再加上也不知道被多少人喝過,所以,她安妮大仙就肯定是不會去喝那玩意的。
再就是,她真的不喜歡喝茶,換成那種甜甜的飲料果汁還差不多?
“呵——”
那袁守誠顯然不知道安妮在想些什么,所以他只是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接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才緩緩說道:
“第一件事,自然是關于你與那小猴子‘狄伯思’的……”
“若爾等想要打破那小雷音寺,擊敗那黃眉,不妨去浮屠界,去那浮屠塔里尋些機緣?”
說到這里,袁守誠停了下來,然后笑吟吟地自顧自給他自己倒了一杯熱氣騰騰的熱茶。
“機緣?”
“浮屠界?”
聞言,安妮終于難得地抬起頭,那雙漂亮的大眼中閃過一絲好奇,然后主動開口問了起來:
“那是什么地方?”
那地方安妮好像有聽誰說起過,但至于是那只沒用的大馬猴,還是那個亢金龍大姐姐說的,她則記不清了。
“浮屠界乃是那黃眉關押能人異士和妖魔鬼怪之地!”
“其內分為大小七片小區域,分別是下層、上層、輪藏、經筒外、沖寒道、浮屠塔和安身寺,至于具體的,老道這里就不具體分說了。”
見到安妮終于有了興趣,袁守誠心下大定,但也不敢太啰嗦,只是隨便點了幾句后便又繼續說起了重點:
“那里邊有不少被黃眉關押的能人異士和妖魔鬼怪,不少還未完全屈伏于那黃眉,而有些則是已經瘋了……”
“那些妖魔或瘋子,若是將其放出來,或對擊破小雷音寺的防御有奇效?”
“而其中有一位小張太子,曾是黃風嶺沙國王的兒子,同時還是泗州大圣,即大圣國師王菩薩的弟子。”
“他當年率泗州大圣麾下四將討伐小西天,卻慘敗于黃眉之手,現如今,他被關押在浮屠界的監牢中,對你們應該有些用處。”
說到這里,袁守誠又停下并喝了一口茶,等著安妮去慢慢消化。
安妮也不管對方,只是想了想,才忽然問道:
“那四將呢?他們怎么樣了?”
“是不是也被關起來了?”
什么小張太子,安妮一聽就知道像是那種沒用紈绔,所以,她準備問問看那幾個將軍,如果那些家伙也被關起來了,或許她就確實可以派猴去將其給救出來?
畢竟,現在那黃眉老怪都將大部分兵力調遣到小雷音寺的正殿那邊去防守了,此長彼消之下,別的地方肯定是沒多少人手,那樣一來,她目前手底下的那幾個猴子、野豬和白龍什么的應該能搞得定。
而說實話,要不是黑風山實在太遠,她早就跑去調那觀音禪院的黑熊精、狼群、蛤蟆、蛇精和牯牛們一起來打群架了,哪里又需要像現在這樣為了人手糾結并搞得這么麻煩?
“你是問四將啊?”
“那倒沒有!”
搖搖頭,袁守誠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悲憫:
“四將皆被黃眉所害,失了心智,成了他的爪牙……”
“一將與黃眉辯法,被黃眉蠱惑,如今口吐魔音,成了黃眉手下頭號魔將妙音……”
“二將被黃眉一手扭下頭顱,爆為膿血,在寺門前開出了蓮花,也就成了那魔將蓮眼。”
“三將朝黃眉擲出了兵器,被他打斷了手足,又接上了旁人的手足,是魔將妄相。”
“四將受狼牙棒一擊,扎穿了身軀,身體每一個空洞里,都長出根須,成了魔將劫波……”
說到這里,再想到那為了不受黃眉蠱惑而不得不自戕耳目的小張太子,袁守誠也不禁再次暗自感慨唏噓了一番。
想當年,取經人遭小雷音寺一難,孫悟空到泗州大圣,也就是那大圣國師王菩薩處請兵,而泗州大圣命令小徒弟小張太子率領四位神將,前去助力……到現在,那些個曾經幫助過孫悟空的人,死的死、傷的傷、關的關、失蹤的失蹤,真真是有夠凄涼的。
當然了,那種事情袁守誠只是想想而已,他自己知道就可以了,可不敢隨便拿出來細說,也說不得!
畢竟,其中有著大因果、大恐怖,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都被害了啊?”
“也就是說,他們沒什么用咯?”
安妮還以為有戲呢,哪想是這樣!
剛剛可是聽清楚了的,那四將跟亢金龍僅僅只是被蠱惑不一樣,一個個不是被干掉了就是被改造了,想要恢復過來她雖然也辦得到,但那太吃力不討好了,也容易暴露她的真實實力,所以,應該指望不上了。
“確實!”
袁守誠嘆著氣點點頭。
“他們都已失了心智,成了黃眉手下的傀儡。”
“但小張太子或許還能助你們一臂之力?”
想到那個可憐的小張太子,袁守誠又繼續多說了一嘴,應該是心下不忍,所以想要趁機幫一下?
“還有就是…….”
“苦海邊上有一條青背龍……那青背龍是當年四瀆失管一事中隱匿和逃跑的龍神之一,其原本掌管的是江瀆。”
“當年,青背龍徑至小西天時,曾與黃眉有一面之緣,但他不喜黃眉,覺得極樂法門是歪理?”
“但其也知道,想留在小西天避災,就絕不可得罪黃眉,是以他說要在苦海上釣魚,若能釣出活物,便是天意,他就拜黃眉為師。”
“黃眉也知他不過使個緩兵之計,可最終還是和他打了個賭約:若青背龍自垂下桿去,能五百年不動,就將照鑒湖讓與他修煉……若他動了,就是有意嚇跑魚兒,要捉他入袋中修行。”
“現如今,也有三四百年了吧?”
“雖其玩忽職守死不足惜,但好歹曾是個龍神,爾等既缺人手,或許可將其說服,勉強用上一用?”
就這樣,袁守誠又說出了另一個在小西天這里可能幫得上忙的幫手。
原本他是想要引導‘天命人’將那‘四瀆龍王’給滅了,然后用他們身上的龍鱗、龍爪和龍珠去打造兵器的,但既然之前在黑風山和黃風嶺都沒動手,他索性就只能廢物利用了。
“龍神?跟那亢金龍大姐姐一樣的?”
“好吧!”
“人家會去考慮的!”
對方說這么多,其用意安妮隱隱看出了些許端倪,但在心里盤算了一會,覺得確實可能幫得上忙,于是最后還是勉強跟著點了點頭,表示她知道了。
見安妮如此虛心接受,袁守誠心中略感欣慰,但很快又正色道:
“還有一事!”
“老道需與你商量一番。”
而從他的表情來看就不難知道,也許,他這第二件事情,才是正事?
聞言,安妮立刻警惕地捂住了她腰間掛著的那個搭包,眼神中帶著幾分防備。
“你想干嘛?”
接下來對方要說的事情,不用對方說安妮也知道了,因為對方的表情和視線已經出賣對方了!
感情對方這竟是不懷好意,說了辣么多,最后卻是為了她自己腰間的這個‘搭包’來的?
而這就說得通了!
難怪,在一開始,她就一直奇怪對方巴巴跑來這里沒事獻殷勤是為了那般,現在好了,對方狐貍的小尾巴終于被她發現了!
“呵!”
袁守誠微微嘆息一聲,也不介意,只是語氣溫和地耐心去解釋道:
“安妮小友……”
“你手中的這搭包,并非黃眉之物,而是另有其主。”
“黃眉也是從原主手中偷來的,老道現受人之托,希望你能物歸原主?”
至于原主是誰,袁守誠則笑而不語,并沒有多說。
“不給!”
“這搭包是人家從那黃眉手上搶……拿到的,是人家的戰利品,原主想要,讓他去找那黃眉去啊,來找人家干嘛?”
見安妮如此反應,袁守誠面上苦澀,略感無奈,但還是不得不繼續耐心勸著道:
“小友現在也打不開這搭包,對吧?”
“原主愿意將搭包中的那根器取出贈與小友,甚至,還愿意在討伐黃眉的戰斗中提供幫助。”
“這對小友來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如何?”
袁守誠繼續循循善誘著。
“哼!”
“它是人家自己的東西,里邊的所有東西也全都是人家的,人家自己慢慢研究,總會有辦法打開的,才不需要誰來幫忙!”
其實安妮現在就能打開,然后還能正常使用,甚至比原主用得還好,但問題是:那樣一來,少不得要讓某些人心驚擔顫,到時候也不知道會發生些什么事情,所以她才故意拖著而已。
“沒什么事的話,人家回去咯?”
“再見!”
說著,看到對方已經圖窮匕見,再加上已經知道了對方的目的,所以安妮也懶得繼續跟對方啰嗦下去了,直接起身拍拍屁股上的雪花并轉身離開,還在跨出了那火圈后直接快步跑了出去。
“這……”
望著安妮在雪地中快步遠去的小小背影,袁守誠似乎還想去說點什么,但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這讓他想起了在黑風山和黃風嶺時的情形,當時,他也曾想要好好引導一番,可奈何那小女娃性子跳脫頑劣,不停人勸,且還不按套路出牌,他即便有千般神通,可在不能用強的情況下,能為之奈何?
“咳——”
許久,當安妮的身影已經消失徹底在遠處的風雪中,當這山坳內只剩下他袁守誠一人,他才不得不搖頭嘆息著然后緩緩站起身來。
“罷了!”
“只管盡人事,聽天命吧……”
然后說著,他不知從哪里弄出一根拂塵,在輕搖中一轉身,身影連帶著地上的那蒲團、小幾、茶壺茶水和那一圈火焰,都同時漸漸消散在風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