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被人強行廣告弄得挺煩,但他也沒發飆,而是耐著性子仔細翻閱著每一份別人送上來的招生資料,同時與每一個學校招生負責人面談,從對方話語的字里行間去揣摩幾分真幾分假,信得信不得。
如果是他自己的事,他真沒這份耐心。
但誠如陳元清所言,小學教育事關重大,不可輕慢。
小學,乃是每個孩子形成人生觀的雛形,養成良好學習習慣的重要時期。
在小學里打好了基礎,形成健康良好科學的學習觀與技巧,這種孩子到了初中高中很容易一騎絕塵。
倒不是小學成績好進到初中高中就能放養了,世上沒那么好的事,其主要區別,是小學培養基本決定了一個孩子可能的上限。
少時撲街,初中高中突然崛起的學生不是沒有,但那個太少,千人萬人里未必出一個。
普通孩子里能考得上清北的,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從小學開始便引領群雄,并在初中階段就與別人拉開差距。
沈崇上輩子基本是個屁民,也曾時不時在網上罵罵人,發表點仇富的言論,尤其會感慨現在的孩子上學難。
但今天他知道了,自己仇富還真沒仇錯。
上學難這事還真就只發生在普通家庭身上。
富人家的孩子上學哪里難!
人家從幼兒園畢業就開始被搶了!
有錢,有能力,普天之下哪里去不得?
這會兒他就有點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意思,他明明自己就是個既得利益者,心里卻總免不了又習慣性的站在普通人的角度看問題。
如果讓林知書知道他的心態,得笑罵他一句變態。
現實永遠那么殘酷,譬如現在,前來招生的學校多達十余家,遍布在蜀都各個方位,其中兩家甚至來自綿州市,是那邊的教育集團重金打造的兩個龍頭產品。
但是,其中最有實力的五家學校招生代表全坐在他沈崇的面前,不遺余力的給他介紹著本校優勢。
其他學生家長主動想聽,還得自己湊過來,甚至連發問的資格與空間都沒有。
造成這般結果的,除了林知書與沈崇實力太過雄厚之外,卻還有別的原因。
沈欣欣同學在這幾年里,早已在蜀都城內聞名遐邇。
但凡是嬰幼兒教育界的,幾乎沒人不知道這家幼兒園里有個小天才。
不是那種普普通通的天才,而是對同齡人完全呈壓倒性優勢,不僅力壓一校,即便放眼全市,也少有學生可以在各方面綜合素養上與欣欣相提并論。
她的學習能力強到發指。
普通孩子需要聽三遍,并且還得反復強調,依然可能忘記的知識點,她只聽一次,并且記憶深刻。
另外,小孩子說話的邏輯與語言組織能力,在五六歲這個年紀已經逐漸拉開差距。
頂尖聰明的孩子,四五歲便能說出完整的話,準確用詞表達自己想要表達的意思,甚至還能發散性的將事情講得頭頭是道。
美國曾有一個采訪,記者去到一個頂級小學,采訪里面五六七八歲的孩子對川普上臺的看法,這些孩子的邏輯性與政治敏銳度簡直讓大人自慚形穢。
而欣欣在各方面的表現,比起那些孩子只強不弱。
文化課程、運動能力、動手能力、領導力、意志力、鋼琴水平、舞蹈水平、小提琴、國學素養,這諸多量化標準,欣欣對同齡甚至大她一兩歲的孩子,都呈碾壓之態!
在潤雅苑第八棟里,甚至有個專門的陳列室以擺放欣欣從兩歲到現在為止獲得的諸多獎項,既然有獎狀,也有獎杯和獎牌。
如果只是在一方面強大就罷了,她這些獎項的囊括范圍實在太廣,光芒耀眼得令人無法直視。
當然,其中含金量最高的獎項,倒還是沈崇帶欣欣拿下的蜀川少兒舞蹈大賽冠軍。
也是林知書聲名在外,沒人指望欣欣會往這個方向發展,欣欣的老師本就是宗師級的楊莉,不然全國早已有舞蹈大師沖過來收徒了。
如今這最后一次相處,這些學校實在不愿放過最后一次機會,在會場里表現得有點太過于偏心。
起初其他學生家長們還沒太多芥蒂,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少家長問話沒人搭理,沈崇只是隨口一問,好幾家頂級小學的招生代表各種搶答之后,問題漸漸凸顯,大家心中不滿慢慢累積起來了。
平素里,若是生意場上的糾紛,這些家長們再窩火也能忍下去,可現在事關自家孩子的學業。
總被人無視,泥菩薩也有三分火,沈總你實在做得有點過分,好歹也讓大家問兩個問題啊!
沈崇仔仔細細的盤問,他這會兒注意力高度集中,邏輯爆發,同時咨詢五六家學校,問出來的每個問題卻都很有水平,針對性極強。
當然了,他本也不是那么圓滑的人,不然他早該發現問題,主動退讓一點。
終于,這場別開生面的“招生會議”宣告結束,沈崇問了很多,心中倒是把在場近半數以上的學校摸了個深入淺出的底。
他打算回去后把這些都整理成冊,與老林好好商量一番,挑出個最優選來。
坦白講他有點不滿意,這些學校各自都有主打內容。
音樂、美術、舞蹈、運動、文化課、外語、科創、思維啟發、團隊培養這諸多參考標準,每個學校都具備少則一種,多則四五種優勢。
但是,蜀川省境內的頂級師資力量就那么多,這些私立頂級小學各自集中優勢力量主打拳頭產品,造成的結果便是大家擅長的領域不太一樣。
可欣欣卻是個全才,選了其中一方面,雖不意味著要放棄別的,但終究在某種程度上限制了她的發展方向與空間。
沈崇這叫幸福的煩惱,但的確沒有哪家學校讓他百分百的完全滿意。
他尋思著,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到時候大概只能針對性的放棄一兩個不那么著緊的方向吧。
“真是個裝逼貨,有錢了不起啊。”
散會之后,人群中有兩個平素孩子就特別調皮,沒能進入欣欣的小團隊,與欣欣關系較為疏遠的學生家長分外不滿的嘟嚷著。
另一個學生家長也鼻子里哼哼一聲,壓低聲音點頭道:“就是,能耐,這家人就是眼高過頂,這點屁事都要彰顯特權。”
“嘁,有什么好特權的,現在他娃再厲害,那不還是一樣得和大家讀一樣的小學,還不一樣得是一個班十幾二十號人?拽什么拽。”
“我兒子皮是皮了點,但我覺得我兒子挺聰明,小學考試成績能有全市排名,我覺得我兒子不會輸給欣欣。”
“欣欣小朋友現在看著厲害,但她喜歡的東西太多太雜了,不可能每樣都做到最好,我反正這么看。這家人的教育方法有問題。”
“沒錯!”
“你們少說兩句,讓沈總聽到不好。”
“我們說了又怎么了!”
遠處,沈崇聽見背后的喧嘩聲,茫然回頭一看。
那幾個家長頓時噤聲,瞬間切換笑臉,樂呵呵的看著沈崇含笑致意,賊真誠。
就在這時候,班主任歐陽老師從教室里走了出來,拉過沈崇說道:“沈先生,我們想邀請您代表學生家長給同學們說點話,發個言,勉勵一下欣欣和她的同學們,可以嗎?”
這可是給欣欣長臉的事,沈崇不假思索便答應下來。
“那我們到那邊去準備一下?我這里有份演講稿……”
“不用不用,我脫稿自己講,就隨便聊聊。”
“好的好的。”
等歐陽老師離開,那幾個犯了紅眼病的家長又更不痛快了。
“過分啊。”
“上次就是他登臺,這次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