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劉香這個名字,甲板上氣氛一下子就變得有些沉默起來。
鄭芝龍沉默了一下才淡淡的說了句:“阿豹,你去通知們準備下船,我去前邊盯著,可不能出什么紕漏了。”
說罷,鄭芝龍便轉身進了船艙,只剩下面面相窺的兩個鄭家。
甲板上的鄭芝豹低聲埋怨道:“老二,你怎么又提起了那個女人,惹得大哥生氣了吧”
“我怎么知道大哥會有這么大的反映”鄭芝虎辯駁道:“要我說,當日要是能早點解決掉那個女人,什么事情都沒有了,哪會有今天這種麻煩。”
鄭芝豹氣得翻了個白眼:“你就是個棒槌我不跟你說了,辦事情去。”
看著鄭芝豹離開,鄭芝虎在后面氣急敗壞的喊道:“喂喂我怎么是棒槌了,別忘了我是你二哥,有你這么跟二哥說話的嗎”
兩刻鐘后,龐大的船隊慢慢的靠近了尚未完工的港口,最先靠近碼頭的是數十艘小船。
靠近碼頭后兩百多名擔任斥候的海盜率先跳上了碼頭,隨后很快四散開來,過了一會鄭芝龍就接到了報告:“碼頭上空無一人,除了堆積如山的石料和木料之外什么也沒有。”
“好”
鄭芝龍所在的大福船的甲板上站著數十名大大小小的頭領,現在的鄭芝龍又恢復了往日里的那種翩翩風度,他笑著對眾人道:“看來老天爺也在幫著咱們,大明看起來確實是承平太久了,在這種的地方連一個崗哨都不放,咱們就算是不想打勝仗都難啊。”
“哈哈哈”
眾人都笑了起來,不少人的臉上都帶著猙獰而興奮的笑容。可是福建少有的富庶之地,若是能拿下,他們這些人肯定能大發一筆。
看著這些下屬們開始摩拳擦掌,鄭芝龍就知道接下來的動員工作已經不用自己來做了,他提高了聲音大聲道:“接下來咱們還是老規矩,阿虎帶著虎字營、鄭興帶著興字營埋伏在城外,楊耿、陳暉、鄭彩分別帶著耿字營、暉字營和彩字營對江寧軍大營進行偷襲,得手之后阿虎和鄭興立即猛攻城,一旦得手后我就會率領全軍發起總攻,務必要在天明之前占領城”
“得令”
聽到命令的眾人眼中全都閃動著興奮嗜血的光芒,對于他們這些習慣了打家劫舍的人來說,沒有什么比殺死敵人,搶走他們的財物和女人更令人興奮的事情了。
作為負責鄭家集團后勤和組織的鄭芝豹最后下令道:“除了操控船只的之外,所有人通通上岸,這一次咱們要讓大明朝廷知道,得罪了我鄭家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們,都跟我走”
“走走走去殺光他們的男人,搶走他們的女人”
甲板上的海盜們發出一聲聲興奮的嚎叫,蜂擁著從繩索上下去,分別上了自己的船只后,無數的船只開始爭先恐后的朝著碼頭上劃去,只是這些人誰也沒有留意到在他們數百米的頭頂上一架六翼無人機正靜靜的懸浮在他們的頭頂,六個螺旋槳在微型電機的驅動下飛快的旋轉著,發出了微弱的沙沙聲。
在距離碼頭三四里處的一條官路旁邊,數千名全副武裝的士兵或是席地而坐或是躺在地上,將周圍一大片的地方全都占據得滿滿當當的,雖然人非常多,但整個隊伍卻沒有人發出多余的聲音,所有人都在靜靜的坐著自己的事情。
在隊伍當中,一輛黑色的大車靜靜的佇立在那里,數十名身披鐵甲的家丁站在周圍,犀利的眼神正仔細盯著周圍。
在大車里,鄭妥娘和線娘正緊張的盯著面前的顯示屏。彩色顯示屏上顯現出一片夾雜著紅色和黑色的東西,這樣的情況一般人根本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不過對于鄭妥娘和線娘來說屏幕上表現出來的東西可是相當的清晰明了。
線娘突然指著屏幕道:“小姐,鄭芝龍他們開始上碼頭了”
“好我馬上稟報相公”鄭妥娘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對講機,按下了通話鍵
“快快都跟上,再有兩里地就是江寧軍的軍營了,如今那些兵大爺們正在睡大覺呢,咱們只需要沖進他們的大營里,那些平日里指揮魚肉百姓的家伙肯定就會炸營,屆時咱們只需要進去補刀就可以了”
楊耿揮舞著一把鬼頭刀大聲的替海盜們鼓舞士氣,在他的周圍一群手持各種兵器的海盜們沿著官道一路小跑著向前,由于已經跑了好幾里地,幾乎所有人的臉上都流淌著汗水,官道上不停的響徹著頗為雜亂的腳步聲。
作為鄭芝龍麾下“十八芝”成員之一,楊耿無疑是一名很有實力的人,他的麾下擁有兩千多名悍勇的海盜,平日里也以悍勇而著稱,否則此次鄭芝龍也不會任命他作為奇襲江寧軍大營的頭目。
這時,鄭芝龍手下另一名隸屬于十八芝的將領陳暉跑到了楊耿身邊壓低了聲音道:“老耿,我怎么覺得一路跑來心里有些慎得慌,總覺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發生。”
“你胡說什么呢”楊耿有些不滿的瞪了陳暉一眼:“咱們就要跟江寧軍開打了,你卻跑來跟我說這個。還好這里只有咱們三個,否則要是讓大當家的聽見,你小子少不了要挨一頓責罰。”
“這不是沒有外人嘛。”陳暉訕訕的一笑,趕緊轉移了話題:“老耿,我可是聽說了。江寧軍里可是富得流油的,要是真能拿下江寧軍的大營,咱們可就發了,不說江寧軍營里的那些金銀財寶,就說江寧軍手中的那些火銃和火炮那就是有銀子都買不到的好東西啊。”
“江寧軍手里固然有好東西,但是想要的話也得等到咱們將他們擊敗了再說,否則只能是想想而已。”楊耿的聲音淡淡的,但熟悉他的陳暉依然可以察覺到他語氣中隱含的炙熱和貪婪。
他們這個海盜集團名義上是遵鄭芝龍為尊,但實際上鄭芝龍集團是由十多個勢力組合起來的,而這個集團其實還有一個別稱,叫做“十八芝”。
十八芝,顧名思義就是由十八個勢力組成。鄭芝龍、鄭芝虎和鄭芝豹三手中統領這其中超過五成的力量,是這個集團中力量最強的一支,剩下的則是由十五名頭領組成。
當然了,這十五名頭領絕大部分都已經被鄭芝龍收復,成為了他的心腹,但俗話說得好,一個人的十個指頭都不會一般的平齊,更何況是人呢。是人就會有思想,是人就會有分歧有競爭。
這次偷襲江寧軍大營,鄭芝龍派了楊耿、陳暉、鄭彩三人分別帶著耿字營、暉字營和彩字營共六千多名海盜前往,根據鄭芝龍集團這些年來的潛規則,率先拿下江寧軍大營的他們自然有資格優先挑選戰利品。江寧軍手中那些犀利的火銃和火炮自然是他們首選的目標。
隊伍又走了一刻鐘,楊耿下令隊伍停下來暫時休息一會,并喊來了陳暉、鄭彩指著西南方向說道:“哥幾個,我總覺得今晚的事情太過順利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對啊”
鄭彩是個身形高大,滿身都是腱子肉的彪形大漢,只見他不耐煩的說:“我說老耿,你這個人就是太膽小了,江寧軍又不是神仙,他們怎么知道我們會過來的要我說啊,咱們趕緊過去把江寧軍的大營端掉在是正經,要知道二當家他們還在城外等著咱們動手呢。”
“好吧,咱們繼續走”楊耿輕嘆了口氣,但愿自己的顧慮是多余的吧。
十多分鐘后,隊伍繼續沿著官道前進。寂靜的黑夜中,雜亂的腳步聲可以傳得很遠。
任何一支隊伍,走在最前面的人無一不是他們當中最精銳的存在,楊耿他們這支隊伍也是一樣,走在隊伍最前面的是一百多名最機警也是最精銳的斥候,常年的刀頭舔血的生活練就了他們機警靈活的身手。
又走了十多分鐘后,遠處已經可以隱隱看到一片火光以及一大片整整齊齊的帳篷,最前面的一名斥候眼中一喜,他正要轉頭說話,但隨即眼中閃過一絲警惕之色,他二話不說整個人趴了下來將耳朵貼在地上,幾個呼吸之后他就象彈簧一般跳了起來大聲喊了起來:“前面有大隊人馬過來,大伙小心”
不得不說這名斥候的警覺性非常的高,但是他的提醒還是來得太晚了。當他的話音落下的時候,前面突然亮起了一個火把,緊接著更多的火把亮了起來,很快就亮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火光被點燃,很快就將這一帶照映得通紅。
當火光亮起的時候,瞬間便將這一帶變成了白晝,雙方的身影都暴露了出來。
“有埋伏”
一聲凄厲的聲響在隊伍中響了起來,這個時候走在前面的海盜們發現不知什么時候在路邊以及更遠處的地方,一隊隊全身披著鐵甲手持火銃的軍士正排著整齊的隊形,用冰冷的目光注視著他們。
這還不算什么,最令他們感到恐懼的是在這些軍士的前面還擺放著一排火炮,黑洞洞的炮口正對準著他們。
站在隊伍中央的楊耿看到一排排的軍士和擺在面前的那些火炮后,只嚇得魂飛天外,凄厲的聲音從他的嘴里喊了出來:“不好,那是官兵的火炮快退后退后”
楊耿的命令下達得太遲了,幾乎是他話音落下的同時,只看到前方的那排火炮火光閃動,隨即一陣沉悶的爆炸聲響了起來,幾秒鐘過后就聽見一陣密集的物體的碰撞聲響起,隊伍的前半部分幾乎被密集的彈丸所覆蓋,一陣凄厲的慘叫聲也隨即響了起來。
在慘叫聲中,無數的海盜紛紛慘呼著倒在地上。
“裝彈”
在大聲的喝令聲下,一名名炮手用沾了棉布和水的木桿將炮筒清理完畢,隨后一枚枚用薄鐵皮包裹著的霰彈和藥包被裝填手裝入炮膛,后面炮長幾乎不用瞄準,就用手中的鐵砧刺穿了藥包,隨后炮手一拉炮繩,就聽見一聲巨響,包裹著上百枚小彈丸的炮彈被射出了炮膛,隨后只用了不到兩秒鐘的時間就射進了海盜們的陣形里掀起了一陣陣血霧和殘肢斷臂。
三輪炮擊過后,原本走在最前面的一千多名海盜絕便倒下了大半。這個時候,海盜們原本猶如長蛇般的行軍隊伍早就亂成了一團,許多人猶如沒頭蒼蠅一般瘋狂的亂竄,但更多的人則是扭頭就往后跑,他們要離開這片收割的,而在急切中的他們卻沒有意識到他們這么做卻是把原本就已經混亂的隊伍沖得七零八落。
看著周圍亂糟糟的隊伍,楊耿、鄭彩和陳暉三人雖然極力吆喝著讓手下保持隊形不要亂跑,但他們的聲音很快就被周圍的嘈雜聲和炮聲所掩蓋,到最后甚至就連他們也被從前面敗退下來的海盜們裹挾著往后退了下去。
被敗兵們裹挾著退后的楊耿看著周圍亂成一團的隊伍,心里一陣冰涼和絕望,他知道這次不僅被鄭芝龍給予了厚望的奇襲失敗了,恐怕這大半年來他們努力打出來的聲望也在今天晚上丟得干干凈凈。
楊峰站在一個山坡的背面,將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看著一里外那些被火炮炸得漫山遍野四處逃竄的海盜,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冰冷的笑意。
“炮營停止炮擊,第三步兵營可以向他們發起進攻了”
隨著楊峰的命令,轟隆隆的炮聲戛然而止,還沒等楊耿等人,原本只是站在周圍默不作聲的步卒們開始拍著整齊的隊形朝著他們緩緩逼了過來,當他們靠近海盜們一百米左右的距離時,第一排的軍士開始開火了。
“砰砰砰”
火銃射擊時的聲音或許不如火炮那么震撼,但密密麻麻的火銃開火后對敵人造成的傷害卻絕不比火炮來的小,還在混亂中的海盜們轉眼間又倒下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