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武好古策馬來到梨花別院大門口時,正逢蘇影兒急急忙忙的出門。
見到武好古,蘇影兒異常驚喜,顯然是有好事兒要說了。
“十八姐可生了?”
“生了,生了,母女平安!”蘇影兒行了個福禮,“奴婢給老爺道喜了。”
是個女孩。
武好古聞聽便笑了起來,別家重男輕女,可是武家人從來不輕女的在武家祠堂里面,擺在中間最大的一個牌位就是則天大圣皇帝啊!就是武則天啦,那可是武家人的驕傲啊,有她武家人才能吹祖上出過皇帝啊!
在這位老奶奶牌位前,武家的男兒誰敢說女子不如男?所以武家歷來的傳統是不輕視女孩的。
而且據武好古所知,開封府的平民百姓也不重男輕女。因為開封府的房價太高,貴人又太多。兒子生多了有買房的壓力,女兒則有機會給富貴人家做妻妾……
武好古從馬上下來,順手把韁繩丟給了蘇影兒,自己則大步流星走進庭院,然后飛也似的往潘巧蓮所在的產房而去。產房在一所相當幽靜的庭院里,在郁郁蔥蔥的大樹之下,有兩排廂房,武好古到的時候,都是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息。
西門青正在其中的一間廂房里面,從窗戶縫里看見了武好古,就推門走了出來。武好古剛要開口呼喚,卻見西門青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不要出聲。
“十八姐何在?”
“方才我出來時,姐姐和剛生下的孩子都睡著了。姐姐生得可不容易,你今天上午剛出門她就要生了,折騰了好幾個時辰才生下來,不過總算是母女平安。”
“用了產鉗沒有?”
“沒有。”西門青搖搖頭道,“那位韓郎中不是說產鉗會傷著孩子的頭顱,不可以隨便使用的嗎?所以沒到不得已,就沒用……不過卻累著了姐姐。”
“沒事就好。”武好古也是長出了口氣。
雖然有“韓郎中”的貢獻,但是這年頭生孩子還是在鬼門關前轉悠一圈。自己的一妻一妾都能順產,還真是老天爺保佑了……也可能是孔子、孟子在保佑自己這個宋朝的大儒。
“快些帶我去看看孩子吧。”武好古已經有點著急想見一見自己的女兒了。
現在他也算是兒女雙全的人了!
“嗯,隨奴來吧。”西門青應了一聲,就輕手輕腳的領著武好古進了一間屋子。
屋子里面擺著一張床榻,榻上睡著一個姿色妖嬈的美人兒在懷孕之前,潘巧蓮稍微有些纖細,現在則顯出了豐腴,更多了幾分成熟的魅力。
潘巧蓮身邊擺著一張小床,床上也睡著個美人兒,小小的,白嫩嫩的,小臉兒紅撲撲的。雖然正閉著眼睛,睡得香甜。但是武好古還是可以看出她的五官長得非常漂亮,眼縫很長,鼻梁挺拔,嘴巴小小的。將來一定和她媽一樣,是個妖嬈美人啊!
武好古看著自己漂亮的女兒,忍不住伸出手,拂過了女兒的臉頰。
“大郎,你看她像誰?”潘巧蓮這個時候忽然醒了過來,眨著大眼睛看著武好古。
“自然是像十八姐多一些,像我少一些了。”
其實武好古長得也不錯,是個翩翩文士的模樣兒,女兒家像他也不錯。
“可是,卻是個女兒家。”
“女兒家又怎地?武家的女兒可勝過男兒啊!”
潘巧蓮總是有些不滿意,西門青可是生了個兒子的!而且武好古還準備讓這個兒子繼承海州武家海州武家是白波武家的分支,而武好古自己則出自開封武家,也是白波武家的分支。將來武好古成了將主,開辟了武家將門,也應該算在開封武家的賬上。武好古的這個安排,并不是把武義勇安排在繼承人的位置上。
不過也充分顯示了對這個長子的重視!
“這孩子要喚作甚名字?”
“便叫美娘如何?”
“媚娘?武媚娘?”
“美娘,美人的美。”武好古笑道,“媚娘可是祖宗的名字。”
“對了,你家祖宗是武則天……”潘巧蓮也笑了起來,想了想道,“那就叫武美娘吧。”
一旁的西門青也附和道:“對對對,就叫美娘,將來也嫁進宮去,做個皇后娘娘。”
她的這番祝福,卻換來了武好古的一記白眼。
嫁給欽宗那倒霉蛋?那可是萬萬不行的!
“妹妹,”潘巧蓮笑道,“大郎還要做大事呢,若是當了國丈,可就甚底都做不了啦。”
宋朝的外戚可不比漢朝,可以堂而皇之的做大將軍獨攬朝綱。外戚就是養起來什么事兒都干不了的寵物。
看了一會兒女兒,武好古又讓潘巧蓮繼續休息,然后才和西門青一起出了廂房。
兩人回答武好古的書房里坐下來,西門青忍不住問起了武好古北上和自己東去的日程安排。她雖然是走慣了江湖的女俠,但是真要和武好古分別了還是有點不大愿意的。而且她在開封府的生活也非常愜意,梨花別院非常舒適,開封府城內又熱鬧非凡,豈是海州可以相比的?
其實武好古也有點不舍,可是他很清楚界河商市和海州的重要性,于是深吸口氣道:“我五月初就啟程,先陪二哥兒去大名府,他要在那里迎娶相州韓家的十七姐。等二哥兒和韓十七姐的婚事一了,我就會去界河商市,等到今年九月或十月再回開封府。
大姐兒,你也五月份啟程吧,走一趟海州,安排好分家的宅邸堡塢,最晚明年春天,白波武家的幾百子弟就要遷過去了。那里可是我家未來的基業所在,一定要好生經營。
另外,你到了海州之后再尋個去日本國的商人,給我捎一封信去日本國的平安京,給小相國寺的主持臨政和尚。”
臨政和尚就是傅和尚,他去日本國已經好些年了,如果一切順利,現在該是京都相國寺的主持了。武好古和他建立聯系,自然也是為了界河商市的發展,試著開通界河商市到日本國的商路。
另外,日本現在是小半的儒家大半的佛祖。也就是說,儒家在日本已經有點基礎了,完全可以成為“博士團”傳播儒家真理的試驗田。
雖然后世中日關系非常糟糕,但是如今的日本國就是大宋朝的超級粉絲。就像后世日本粉美帝一樣!對現在的日本來說,大宋的道理就是好的!儒家博士團不去日本傳教那都說不過去啊。
“憶之,真的就這樣任他們胡來?”
同一時間,紀憶的宅邸內,看上去病病歪歪的紀大官人正一邊看自己婚禮的花銷賬目,一邊和自己的族兄,同時也是界河商市元老會元老的紀磊說話。
談話的內容很快轉移到了將要開建的界河大云光明寺上了。聽到自己這個兄弟的問題,紀憶忍不住就皺眉頭了。
他不想和墨娘子、靜明和尚計較不等于平江紀家的其他人也不想計較。他現在中了探花,馬上就要娶章惇的孫女,已經從江湖一步跨入了朝堂。自然想要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
可平江紀家是沒有辦法退出江湖的!因為紀家海商,也是靠刀劍殺出來的。而為紀家賣命的壯士,大多都是江南的明教徒!要不然他們怎么恁般能打?心中有光明神,手上的刀子才格外鋒利啊!
如果和明教劃清了界線,那么紀家海商也就不復存在了。
“那你想怎么樣?”紀憶看著自家的兄弟。
“圣女畢竟是我家的人!”紀磊道。
平江紀家是靠圣女控制替自己在海上打打殺殺的教徒的。他家雖然是“聽者”,但是兩百年來,都牢牢把圣女控制住手中。直到紀憶以明教合法化為借口,把墨娘子帶來了開封府,事情才發生了變化。
墨娘子現在不僅紅透了半個開封府,而且還靠上了武好古這座大山,甚至還搭上了官家趙佶的線。
所以紀憶就控制不住她了!
“這里是開封府,不是平江!”紀憶搖搖頭道,“開封府是將門和皇城司的……墨娘子和官家有點關系,皇城司一定會派人看著她的。
而且開封府的將門中還有不少人對她有那么點意思。你可知道開封府的黑道多多少少都被將門控制著嗎?我們平江紀家在開封府,連過江龍都不是,充其量就是只過。”
“這個我知道。”紀磊笑道,“在開封府,就是西軍將門都得低頭,何況我家?我是說在界河商市下手!”
“下手?”紀憶翻了翻眼皮,他沒投好胎啊,因為他家不是好人啊!海商你想想看能是好人嗎?還不就是習慣拿刀子說話的?
在海上,沒王法的地方,能搶誰不去搶?
“你要殺誰?”紀憶道,“墨娘子可不能殺……誰知道官家有沒有睡過她?”
“誰要殺她啊,”紀磊笑了起來,“殺靜明老禿驢怎么樣?方十三是個沒腦子的,老禿驢要是死了,他當圣公一定斗不過咱,至于圣女……你找個機會破了她的身子就是了。”